傅枝說是十分鍾,自然是摳著字眼,一分不快,一分不慢的。


    黑色的奔馳,被她在路上開出了一種勢如破竹,國際賽道頂級賽車手賽車的驚心動魄之感。


    車外,“嗡——嗡——嗡——”的機油引擎聲在耳邊震天的響。


    車內,許杭扒著扶手,整個人跟著車子的推背力左搖右晃,放聲尖叫:


    “啊啊啊!!!……傅,傅同學!停……啊!停車哇!”


    再這樣開下去,他的小命都要嚇沒了啊!


    這是什麽仇什麽怨!


    正委屈著,隻聽見“唰——”的一聲,又是一個漂亮的漂移,車子穩穩的停靠在了醫院前。


    “到了。”傅枝摘下墨鏡,替一臉慘白的許杭拉開了車門。


    然後就聽見“嘔~!”的一聲。


    三四十歲的男人,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楚,軟了腿腳,扒拉著車門,一個勁的往外吐。


    “許教練,你沒事吧?”傅枝嚇了一跳。


    許杭百忙之中抬頭,生理性的淚水都被刺激出來了,“傅同學,我倆差點天人永隔啊!”


    傅枝:“……”


    倒也是不必把她要謀財害命這事說的如此的清新脫俗。


    醫院裏麵是危在旦夕的孩子們,醫院外麵是吐的天昏地暗的自己。


    許杭恨其不爭,詢問傅枝,“你能找個擔架抬我去醫院嗎?”


    剛剛給孫三針發完消息的傅枝溫柔又不失果斷的拒絕道:“你這是頭暈眼花又不是頭掉了需要我給你抬棺,大白天做什麽扯些不找邊際的話。”


    “……”


    ——


    傅枝和許杭一路折騰著,好不容易到了醫院的時候。


    小何正癱軟在手術室外冰涼的地麵上,抱頭痛哭。


    手術室外靜悄悄的,兩扇巨大的玻璃門隔絕了兩個世界,寬敞的長廊裏,沒什麽人。


    隻能看見門上邊紅色標識的“正在手術中”幾個大字。


    許杭看的瞳孔一縮,急忙跑上去,“小何,你怎麽在這坐著?!手術室裏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許哥!”聽見熟悉的聲音,小何腫的核桃一樣的眼睛才抬起來,“現在手術室裏的是小趙,醫生說他胳膊手上太嚴重,玻璃劃破了血管,腦袋也撞破了……說得做個手術,及時治療,不然……”


    “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他們!都是我的錯!”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小何說著說著,就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也是不知道了,他們今天怎麽就這麽倒黴。


    偏偏在大家都上了一輛車的時候出事。


    “這事不能怪你!”


    許杭抬手去拍小何的脊背,盡管自己也難受,還是得忍道:“真要算起來,也是怪我不該讓他們來歐陽家訓練!小何,現在不是攬責任的時候,你得先振作起來!”


    “……嗯。”


    黏你的汗珠順著鬢角淌落下來,許杭緊張又焦慮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小趙是國家隊裏最大的王牌,也是昨天真人pk裏,因為不太熟悉地圖和環境最後被歐陽環奈淘汰的學員。


    他的能力是有的,各項指標特別突出。


    許杭還指望著小趙去到國際舞台給國家爭光!


    結果呢——!


    小趙受得不是小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剩下三個月就要開展國際比賽,他要是不能保證每天都參與訓練,水平一定會有所下降!


    當然,這還都隻是最好的保守估計,若是小趙傷了胳膊,那以後……


    手術室裏不斷的傳來“滴滴滴——”的聲響,聽著就讓人心髒一揪一揪的跟著疼。


    傅枝跟在許杭後麵找到了手術室,眼看著兩個大男人所在犄角旮旯黯然落淚。


    傅枝:“……”


    傅枝哽了一下,開口道:“倒也是不必太難受,他那個胳膊,隻要不是被拿電刀從中間隔開再接上,是不會影響他的職業生涯的。”


    傅枝對她的醫術還是有絕對的自信的。


    但許杭不懂啊,他勉強一笑,“你別安慰我了傅同學,我什麽都能接受。”


    傅枝:“……”


    哦,可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可以接受的樣子。


    正想著,就聽見“滴——”的一聲長音。


    手術室的大門被拉開,一個帶著白色口罩的男人走了出來。


    身後跟著一個看上去不是特別高的小護士。


    “誰是患者家屬?”醫生目光在四下打量了一番。


    “我!”許杭走上前,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醫生,是我!我是患者的教練,他父母不是京城人士,我已經通知了他父母來醫院!現在有什麽你可以和我說,我有監護他的責任。”


    “醫生,我們小趙怎麽樣了?”小何也急忙上前詢問道。


    “哦,那就行,你監護他就行,是這樣的,”醫生把口罩摘下來,露出了一張年邁的臉龐,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了,似乎是沒有休息好,整個人很疲憊,不過眼神犀利,老態龍鍾,發白的鬢角,配上嶄新的手術服,給人一種世外高人,華佗在世的大佬感。


    他語氣溫和,一麵說,一麵摘下一次性手套道:“我已經很盡力了,但是不得不說,我很抱歉。”


    “什麽?!抱歉?!”


    許杭的臉色一白,承受不住打擊,整個人瞬間蒼老幾十歲,站都站不住了,“你,你是說……他……”


    許杭瞬間就改了口,“醫生,別這樣,你再想想辦法吧……我才四百個月大的歲數,我什麽都承受不住啊!”


    “哇——!”他身邊的小何也是一拍大腿,急忙伸手,去扯老者的胳膊,“醫生,嗚嗚嗚!求求你了,他還那麽小,他不能死啊!我答應他父母要好好待他的!嗚嗚嗚!”


    小何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孫三針:“???”


    都四百個月大了,這可別是個巨嬰吧。


    孫三針抽了抽手,沒抽出來。


    “怎麽迴事?”這時候,身邊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


    孫三針注意到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發現是傅枝,頓時眼前一亮,“老……咳,是這樣的。”


    “我很抱歉,我們院的主任被我換下來,沒有通知你們,我就對患者進行手術。”


    許杭and小何:“……”


    “不過手術很順利,這些孩子我傷口我都有給他們一次處理過,可以保證不會影響他們打職業比賽。”


    許杭和小何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留下來還是咽迴去比較好。


    反正對孫三針說話大喘氣這點,倆人是保留了十二分的不滿的。


    不過人家大夫還是救了小趙的,倆人又是拉著孫三針的手一陣感謝,“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救死扶傷,醫者本分而已,不必感謝。患者進行手術沒什麽大礙,等轉到病房後你們可以進去看他,藥方也好了,到時候按照說明吃藥。注意,短期之內他的手臂不能進行任何劇烈的運動。”


    孫三針對著兩人一一交代,眼神卻時不時掃過傅枝。


    仿佛在看一塊到嘴的肥肉,生怕肉長了翅膀就飛沒了。


    小何臉色一變,“不能有劇烈運動,那他還怎麽訓練?”


    孫三針皺著眉,心想這孩子怎麽一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還問個沒完沒了了呢?


    訓斥道:“到底是訓練重要還是他這條胳膊重要?他的傷勢你也看過了,即便是找最好的大夫,也不能保證在短期內痊愈。萬事都是要循序漸進的,他不調養,他怎麽用手?”


    “好了!”眼看著小何還要和醫生掰扯,許杭感覺拉了他一把,對著孫三針鞠躬道:“……謝謝醫生!”


    孫三針“嗯”了一聲,一臉的矜持道:“別在這堵著了,你倆快去看患者吧!”


    隻有你倆滾蛋,我才能和我們美枝枝聊天好嗎?!


    孫三針心裏可急死了,恨不得用鬼門十三針給這倆人紮死!


    終於,麵前的倆人因為關心學生,忽視了傅枝,急急忙忙就走了。


    孫三針可算找到機會了,拖著年邁的身子蹦蹦跳跳跑過去,“老師!老師!您怎麽來京城了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小孫給您請個安吧!”


    他脫了身上的手術服扔到垃圾箱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就要給傅枝來一波磕頭。


    被傅枝眼疾手快捏住了後脖頸,“免了,大清早亡了。”


    她很懂事道:“心意收到了,小孫,我們師徒二人許久不見,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有什麽感恩之情,微信轉賬就能反應出來!”


    正所謂感情深,來轉賬!


    因為富則兼濟天下而一窮二白的孫三針:“……老師,要不還是整整這些虛頭巴腦吧,不然該顯得我大逆不道了!”


    傅枝哽了下:“你可真是個把窮說的清新脫俗,理直氣壯的小天才呀!”


    孫三針羞愧,“師傅謬讚了!”


    傅枝:“……”


    傅枝就這麽盯著孫三針。


    孫三針被盯得有些受不住了,帶著傅枝去了辦公室後,給傅枝泡了一壺雨前龍井,這才撓了撓頭,“師傅,您還沒說,您這次來是做什麽的呢!”


    “拿了人家的錢,就過來參加個射擊比賽。”


    “國際的射擊比賽?”孫三針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對勁。


    傅枝“嗯哼”了一聲,“有什麽問題嗎?”


    何止是有問題啊!


    問題可大了去了!


    孫三針拉了個椅子坐傅枝跟前,“您知道今天他們這車禍是咋迴事嗎?我來的路上可看見江寧北那邊的人了,人家給我說,和許杭他們車隊撞一起的可是m國那邊的車輛!”


    “如果隻是m國的車輛,也不排除是意外的可能吧?”


    “怎麽就排除了?!江寧北他家那邊找人去了現場,一調查,撞國家隊的車子是m國那邊派來交流的選手,當然了,並不是他們的選手和咱們的選手中的車,而是照顧他們選手保姆的那輛車和咱們所有的選手撞上了!”


    孫三針可不信,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兒,怎麽就趕到交流賽之前,他們的保姆車就能裝了國家隊專業選手的車?


    說的再不好聽點兒,就是他懷疑,m國不要臉,拿了一堆保姆的胳膊用來換職業選手的胳膊!


    “這就是你讓我來手術室做手術,不然就他們這個受傷情況,那男娃胳膊留下後遺症沒跑了!”


    傅枝的眉眼凝著,沒說話,隻是表情不太好看。


    如果孫三針的預測是真的,那一個車禍,或許並不是他們最根本的目的。


    總是要有後招的。


    不過這不是孫三針能管的事情,他拿了把扇子,給傅枝扇風,“老師,您這次打算在這待多久?最近京城新開了幾家味道不錯的店麵,小孫陪您去嚐嚐吧?”


    待多久?


    還不是要待到訓練結束,方才能完成賭約,以及……問心無愧地把歐陽奉給她的公司吞並進去。


    可總住在京城……


    好久都沒有看見葉九他們了。


    而且,參加射擊,許杭又給了她寫過的手冊,搞得不少人都用那個訓練方法,傅枝有些羞恥。


    像是從小搞得惡作劇和沾沾自喜被公之於眾。


    京城她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可是不行。


    唉。


    她還要學習打靶子之類的,不是很熟悉的技能。


    再一次被勾起了這種傷心事兒,傅枝喝了口茶,歎息,“怎麽也得把我自己榨幹了,開發了所有的技能才能迴吧。”


    孫三針:???


    您這是說的什麽虎狼之詞?!


    ——


    另一邊。


    重病監護室外,許杭和小何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進去。


    重病監護室外,剛剛退出來的小護士們關上了房門,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在護士站的其他護士注意到她的小心,調侃,“你賊眉鼠眼的做賊呢?”


    “唉,你們懂什麽!”小護士往重病監護室指了下道:“這裏麵住的可不是普通人。沒看嗎,就是個小手術,不光咱們主任和院長出動了,就連孫三針,孫老前輩都出動了,指不定是什麽富二代官二代呢,可不得好好伺候著!”


    小護士正在說著的時候,門外忽然又湧進來了一批人,為首的男人是國家隊的運營方,他找到了許杭,開口道:“許教練,不好了!m國來交流的選手,約我們和他們打交流賽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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