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意思?”


    涼薄的,透著幾分詫異又帶著威脅的嗓音從歐陽環柰的喉嚨裏發出,像是刺破黑夜的一道冰冷劍光,帶著勢不可擋的煞氣。


    這一刻的歐陽環柰才露出了真正的性情。


    像是握緊了槍支彈無虛發的狙擊者,更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獸,那雙明亮的貓瞳在光下,瞳孔微縮,眯成了一條細線,讓人遍體生寒。


    江縱笑得更溫和了,“聽說過僅通過結合各類基因創造出來的人類嗎?”


    高層集合各類優秀基因去創造全新意義上的人類,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一輩子都難以窺視的秘密,也是他們嘴裏各類天方夜譚的幻境。


    可對於擁有了權力地位的世家大族來說,他們多少能從關係網裏獲得些情報。


    基因改造無疑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但凡學過點醫學的人都不會去信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


    歐陽環柰也是,她不認為這樣的實驗可以成功。


    即便把所有人優秀基因都提取出來,結合成一段新的基因序列給到受精卵,誰又能保證這些優秀基因不會在個人成長過程中斷裂和重組。


    不過——


    歐陽環柰倒是想起來了另一件事,微眯的貓瞳上下打量了江縱一番,“你說的是m國投入實驗的機器人?”


    機器人和人類是不一樣的,它是通過程序來操縱的一個物種,隻要把這些優秀基因編碼成程序輸入到機器人的大腦裏就可以執行工作。


    歐陽環柰聽說過m國研究完美機器人的事情。


    她隻是不明白,“你不會告訴我,傅枝也是m國研究出來的機器人吧?這太荒謬了!”


    “不是,”江縱坐在椅子上,瞥了眼,看見訓練場上,走向傅枝的兩個人影,最後目光在傅枝瓷白的臉上頓了下,定了定心,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比起m國的機器人,華國的技術更為先進,傅枝,就是你眼裏不可能被研究出來的基因合成試驗裏唯一成功的人類。”


    “她身體上是有歐陽墜的基因的,包括……一些你想不到的,其他人的基因。機械獸能感覺到她身體上的細薄卻足夠優秀血緣。”


    “怎麽可能?!你瘋了嗎?這種話都說的出來!”


    對上歐陽環柰逐漸陰沉下來的一張臉,江縱的笑意更深了,像是夜裏盤踞在陰森樹木上蓄勢待發的毒蛇,“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以抽取傅枝的血液做個dna。”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知道華國有句古話叫龍生龍鳳生鳳,歐陽墜的天賦,並不止步於槍械設計。”


    “傅枝已經繼承了歐陽墜的天賦,六個月,足夠她成為一個優秀的狙擊手去參賽,到時候,很想去國際舞台一展風采的你該怎麽辦呢?”


    ****


    與此同時。


    訓練場內,忽然傳來了兩道喝彩聲來:


    “好!很好!不愧是奉長老的徒弟!保持住這個感覺,努力集訓上六個月,相信六個月後,傅枝你肯定不會吃……虧!”


    傅枝尋聲望去,先鼓掌說的是歐陽亮,他本來想說傅枝肯定不會吃/屎,但意識到身邊還跟了個男人,便緊急刹了下車。


    而走在他身邊那個麵容端莊的男人,則是一個生臉,卻也是緊隨其後開口道,


    “三槍內能擊中目標,確實不錯。”


    他說著,目光也是那種帶著長輩慈愛的看向傅枝,“你叫傅枝是吧?也是這次訓練營的學員?”


    男人語氣溫和,看上去歲數並不大,比歐陽亮還小些,但通身卻帶著點上位者的氣息。


    給人一種溫和慈愛卻彌漫距離感讓人不敢在他麵前放肆的感覺。


    尤其是歐陽亮對他的態度都很尊敬,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趕在傅枝的迴答前開口道:“對,她就叫傅枝,我們訓練營的學生,很有天賦!”


    男人嗯了聲,目光依舊穿透了包圍傅枝的人群看向傅枝,輕輕笑了一下,繼續詢問道:“看著歲數還挺小的,你學了幾年的射擊了?”


    “……”


    傅枝直覺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並不來自歐陽亮,而是眼前的男人。


    她在禁地並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對比一身青色長衫的歐陽亮,他身邊男人穿著的黑色西裝,更像是來談論上億大合同那樣的商人,亦或者是來實地考察項目的經理。


    傅枝的感覺一向很準。


    就連原本還站在她身邊的旁係子弟都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下意識地就散開了包圍圈,迴到了隊伍裏乖乖站好。


    歐陽亮滿意的點點頭,感慨這群小兔崽子們還是很有眼力見的。


    然後目光再一掃,那些原本還看熱鬧的老學員們對上長老的視線,也立馬跟著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急忙退迴到了自己的場地裏,拿起槍支射擊,再不就是三五組隊,開始搏鬥。


    一時間,訓練場,又想起來了各式各樣的槍聲和“吼哈”的嗬斥。


    聲音震耳欲聾。


    人群散開,視野開闊。


    傅枝捏不好眼前這人身份,就越發的怕她表現的太亮眼,引起對方注意。


    便開口道:“我沒訓練過。我就是偶爾打獵糊口,練了點養家糊口的小把戲罷了,剛剛都是運氣好,不登大雅之堂。”


    傅枝覺得她這意思挺明確了。


    能參加國際比賽的選手哪個不是訓練了十多年的?


    怎麽能讓她這樣沒經驗的戰五渣去和一群大佬比呢?


    這危險係數太大了!


    這個道理,別說那些個老學員了,就連旁係的子弟都懂。


    哪曾想,站在歐陽亮身邊的男人眼睛卻亮了。


    傅枝心底一“咯噔”,正打算再說點什麽,給她先前的話修飾一下,下一秒就聽見歐陽亮身邊的男人道:


    “好!打獵好啊!獵物可比訓練場這些靶子靈活!還能享受獵殺的刺激感。我看你這小姑娘就和別人不一樣,六個月內,必成大器!”


    傅枝:“……”


    不,她隻想做個廢物。


    可歐陽亮他們的態度,顯然不把她當廢物看。


    如果說第一次見麵傅枝,歐陽亮對傅枝還是那種不屑的不滿的,等傅枝馴服機械獸,這會兒又看見身邊的大佬誇傅枝打槍這麽能耐後,眼睛裏都能放出狼光。


    這真是個寶兒啊!


    “……”


    傅枝好想逃,可她沒錢逃不掉。


    她繃著一張臉,一臉的無欲無求,仿佛對人世間沒有眷戀。


    這樣的表情落在了歐陽亮的眼裏,那就是謙虛啊!是不驕不躁啊!


    現在的小年輕,就包括站在隊伍裏的他的兒子,哪個不是有了點兒成就,被人一誇讚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


    能做到傅枝這樣不驕不躁的,一看就大有前途!


    “我之前就說你這丫頭不簡單,眼神裏都寫著‘成功’倆字,果不其然!這國際比賽,你不上誰上?!”


    傅枝:“……”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最主要的是,你之前還打過獵物啊!這簡直就更好了!”


    這和打獵有什麽關係?


    傅枝不明白她是踩了什麽雷區,也沒聽說過國際比賽上,有要求選手射擊獵物加分的環節啊?


    眼看著傅枝一臉迷惑,啥都懂的歐陽亮一下子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的國際比賽比的並不隻是擊斃對手,據國家那邊傳來的消息,之前參加國際比賽的專業人員之所以輸,就是因為——”


    歐陽亮正要說,注意到四周,無論是新學員也好,還是正在打槍的老學員,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伸長了脖子,打算竊聽這邊兒的秘密。


    歐陽亮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都幹什麽呢?聽聽聽!剛就跟著菜市場裏討價還價的大媽一樣圍上來嘰嘰喳喳!這會兒消停下來也不知道訓練!新學員都能打中五百米移動靶子,你們這群老學員是怎麽迴事?!除了八卦還能幹點兒什麽!”


    老學員們:“……”


    菜也不是他們的錯啊。


    那不是他們爸媽給的基因不行嗎?


    不過這些學員也隻能心裏想想,表麵上還是不敢表現出來的。


    被長老這麽一個訓斥,再也不敢偷奸耍滑,隻能低著腦袋訓練,好好做人。


    而歐陽亮這邊,見這個地方也不是啥談話的好地方,直接抬手往不遠處的樹蔭下一指,“來,有什麽話我們這邊說。”


    並不是很想說的傅枝:“……”


    算了,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違背合約就是有這點不好。


    巨額的債務總會壓垮一個十七歲孩子的肩膀。


    傅枝和歐陽亮以及他身邊的男人直接去到了樹邊。


    歐陽亮給傅枝介紹道:“這位是國際射擊比賽的禦用教練,許杭許許教練,他這次來咱們歐陽家,就是來查看你們訓練進度的!”


    歐陽亮見傅枝不說話,立馬又用手懟了她一下,提醒道:“叫人啊?!”


    傅枝叫道:“人啊。”


    歐陽亮:“???”


    你怕不是個憨批。


    別說,傅枝這一刻是真想當個憨批,小腿一蹬,與世無爭。


    可許杭似乎不想讓她埋沒了自己的天賦,看向歐陽亮道:“孩子不想叫人就別逼著孩子叫,許多天才都生活不能自理,我能理解。”


    傅枝:“……”


    不好意思,我不能理解,我演的是鹹魚,不是癱瘓,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演技?


    歐陽亮看許航這麽說,不像是生氣,這就鬆了一口氣。


    這是國家開辦的訓練營,國家那邊兒能撒手不管,但國際射擊部那邊並不能夠放心。


    這不,為了查看訓練的進度,覺得訓練營步入正軌了,這就派教練來這邊看了。


    許杭是國際射擊部特別有話語權的教練還是國防大學的副校長,這次選歐陽家人去比賽,還得通過他的同意才能遞交給上麵。


    歐陽家對他的態度很是尊重,所以才會派歐陽亮來迎接許杭。


    “亮長老,我路上和你說的這個最新消息,你可以再給這些學生講一遍。”


    眼看著許杭真是不和傅枝計較,歐陽亮這才放心,壓低了聲音,一臉神秘同傅枝道:“根據先前參賽選手遇到的突發狀況以及國際射擊比賽今年下達的通知,你們今後的比賽,很容易遇到突發狀況,把射擊靶子這一項移除,該換成執行國際任務。”


    哪怕是不想參賽,傅枝也被歐陽亮這緊張兮兮的態度渲染,下意識的問了句:“什麽國際任務?”


    “比如狙擊境外逃亡毒//梟,恐怖分子,反社會人格的bt,亦或者是營救人質。”


    “不過這都是突發性的任務,你們比賽的時候未必有這些任務。”


    “但能越大責任越大,要是一旦有了,你們射擊移動靶子就要改成見血的任務。”


    什麽叫見血,那其實就是殺人。


    麵對這種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反社會人格,當他們劫持人質的時候,他們要做的,就是就地擊斃。


    可正常訓練的選手哪裏是見過這種場麵呢?


    你讓他們殺人,他們哪能殺?


    前兩年,就是因為這樣特殊突發的任務,華國的選手連初賽都沒進去!


    “你手上沾了動物的命,比起別人,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


    傅枝:“……”


    你媽,就他媽像做夢一樣。


    “我現在說我暈血還來得及嗎?”


    歐陽亮:“你說呢?”


    ——


    樓上。


    歐陽環柰放在膝蓋邊的手指一緊。


    是,江縱說的沒錯。


    她很想,不——!應該說,她是特別特別的想站在國際的舞台上。


    沒有人甘於平凡,國際舞台是世界所有優秀狙擊手聚集的地方。


    站在國際的舞台上就意味著足夠的優秀,被國家所認可。


    尤其華國已經連敗兩年了。


    這次的國際比賽,肯定有不少國人在關注。


    隻要歐陽環柰表現的夠好,這就是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誰不想成為萬眾矚目,成為國人的驕傲,站在世界之巔?!


    隻不過,歐陽環柰哂笑,“即便傅枝有了歐陽墜的基因,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個道理小江少不會沒聽過吧?”


    “你有自信是好,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輸在傅枝手底下的人,最初都是比你自信的。”


    江縱勾了勾指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沒有商標的小藥瓶,“這是讓人可以短暫性肌肉痙攣的藥物,第一名隻有一個。”


    “你現在不把傅枝當威脅,盡早鏟除,等到了最後,失去了比賽的名額。那你這些年的努力可都白費了。”


    “你不必覺得卑鄙,適當的手段是成功的敲門磚,國家隻需要一個英雄,你要考慮清楚,你和她,總要有一個是被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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