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說鬼影堂自負,不在後山增添人手,而是,即便是最權威的拆彈專家,也很難保證在大麵積的雷區安穩穿行。


    尤其是,厲家的暗衛並不是專家之流。


    唯一一個專家,劉覓往厲南禮的身上看了眼。


    傅枝從醫藥箱裏拿出了一個手電筒和匕首,看了眼時間,距離鬼影堂的人攻進屋子裏隻剩下最後的二十來分鍾。


    時間刻不容緩,她當下指揮道:“所有人,全部撤到後山,從雷區離開。”


    從雷區離開?


    這都什麽場麵了,她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從雷區走,都不等鬼影堂來抓人,他們自己就先把自己給炸死嗎?


    向遷深吸一口氣,“我們不走!你要走自己走!我告訴你,一旦雷區炸了,別說鬼影堂那邊聽見異動會第一時間衝上來抓人,我們的弟兄要死也得死的堂堂正正,不這麽窩囊……”


    “唰——”的一下。


    傅枝手裏的匕首直指向遷,那張惹眼到不行的臉,滿是寒霜,一身桀驁不馴,從她周圍,氣壓遽然降低。


    “我不動你,是大戰當頭,但你要是再說,一個不懂服從命令的暗衛……”


    她的話說到一半頓住,戛然而止,卻比說的清楚明白更讓人膽戰心驚。


    向遷被嚇到咽了咽口水,向後退了一步。


    傅枝的視線在屋內繞了一圈,“現在,所有人,有序撤離,從雷區離開,還有誰有意見嗎?”


    哦,他們倒是挺有意見的。


    但她拿著個匕首,兇神惡煞的,這不是暴力壓製嗎?


    眾人把視線放在顧宴期身上,紛紛開口。


    “顧少,你說句話啊!咱們沒有專業的拆彈專家,要是走路上被炸死了多窩囊啊!”


    “顧少,我們就在茅屋裏等著吧!他們就是想進攻,以我們的地理位置,一時片刻他們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是啊顧少,我們拖一拖,說不準援兵就到了!連鬼影堂的人都不敢去後山,我們又何必去雷區犯險!”


    “……”


    暗衛一人一句,都不支持從雷區走這麽冒險又不討好的法子。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


    沒見過大場麵,總能異想天開覺得她這種非專業人士能走運從雷區離開。


    暗衛隊的副隊長看向傅枝,比起向遷對傅枝的懷疑和不屑,他明顯更隨和些,就事論事道:“傅小姐,我們一早就發了求救信號,拖一拖,等別人的救援還是有希望的!”


    聽到這句話,傅枝笑了下,抬手套上外套,風衣下的一雙腿又細又長,上挑的眼角寡情,嗓音幹淨涼薄,“你確定你的信號發出去了嗎?你的人什麽時候來,外麵的人又是什麽時候衝進來?”


    “你覺得憑你們能挺多長時間?還是說,到了現在,你還在這祈求別人來救你?”


    她把後門拉開,提醒,“這裏是國外,是祥雲街的後山,不是華國,也不是厲家一手遮天的地界。”


    副隊長臉色微變,張了張嘴,有些許的語塞。


    傅枝說的很對。


    整整三個多小時,除了眼前這個女人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別的支援,就這一點就能證明,他們的求救信號早就被攔截了。


    不會有別人來救他們,是他們心裏在期許,還存著那麽點微弱的希望。


    “雷區裏麵除了普通的地雷,還有不少絆雷,傅小姐有出去雷區的辦法嗎?”


    傅枝薄唇輕啟:“排雷。”


    排雷?


    怎麽排?


    誰去排?


    扔個野雞野兔子在前麵跑?


    但地雷一炸勢必會有聲響,有了聲響鬼影堂的人就會出動。


    放人帶路?


    放誰?


    誰有這個專業的本事能保證不踩雷給大家夥兒選出一條安全的線路?


    劉覓替身而出,“我來!”


    他看向傅枝的目光是那種,白帝城托孤,死前老父親對兒子幸福最大期盼的那種,握住了傅枝的手,“傅小姐,贏則,我命,死則,我幸。我就一個願望,要是你和厲總有幸逃出去,你對他好點,他有胃病,一日三餐……罷了,你倆的虐戀先不說了,時間緊迫我且說說我八十歲的老母她身體……”


    他的“體”字剛出口,一雙手被傅枝毫不留情地甩落。


    傅枝走出屋外,身影逐漸融入夜色,“跟在我身後走。”


    什麽?!


    跟在她身後走?!


    劉覓義正嚴詞,“這怎麽能行?”


    不對,也不是行不行的問題,劉覓覺得傅枝還是挺惜命也挺摳的一個小姑娘,他思前想後,恐懼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傅小姐你會排雷啊?!”


    “嗯。”


    很淡的一聲。


    大佬嘛,就是那種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一到關鍵時候從不掉鏈子的那種。


    傅枝說嗯,那應該就是真行。


    劉覓瞳孔震驚,像是看見了生的喜悅,他不再跟著傅枝往前走,而是向後招手,“顧少!你指揮一下,咱們聽從傅小姐的安排!”


    暗衛隊裏的人諸多不滿。


    但顧宴期點頭,有他在,其他人被鎮壓,隻能服從命令。


    讓餘生和江遠帶著厲南禮。


    其他人自動成排跟在最後。


    蔓延了小半座後山的雷區,讓人瞧著就心生畏懼。


    顧宴期走在傅枝身側,壓低了聲音,“你的排雷和誰學的?是係統化的訓練嗎?確定可以嗎?”


    “可以。”傅枝淡然,“我看過專業知識的書籍,有點小心得小體會。”


    顧宴期:“???”


    啥玩意兒?


    看過啥?


    “不是,你沒動過手,沒實踐過?!”


    顧宴期整個人都不好了。


    要不是他身後還有暗衛隊,要不是他知道他現在不能搞別人的心態,他一定要敲碎傅枝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漿糊!


    “也不是沒動手實踐過。”


    傅枝安撫他,“這不是馬上要動手實踐了嗎?”


    顧宴期管不了傅枝了,喊:“劉覓,你勸勸她!”


    劉覓一本正經的勸,“傅小姐,玩歸玩,鬧歸鬧,別拿雷哥開玩笑。”


    顯然,傅枝沒把這倆人的話放在心上。


    “啪嘰”一下蹲下去,把手電筒打開,往前躥。


    顧宴期想薅著她的衣領子給人薅迴來,但是晚了,他懸在半空的手終究是高估了傅枝的海拔,隻抓了一手的空氣。


    顧宴期:“……”


    真就是天要亡他唄?


    走都走了,又不可能半途而返,顧宴期最先迴神,跟在傅枝身後,提心吊膽。


    “你和我保持點距離,要是炸了,”他和走在他身後的劉覓道:“你多少還能苟一苟。”


    劉覓:“……也不一定啊顧少,我看這片雷都是連著的吧?”


    千言萬語,顧宴期隻匯聚成一句話,“那就一起死吧。”


    ——


    隊伍行駛的速度很慢,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向遷的耐心褪去,問身前的餘生,“我們要走到什麽時候?為什麽顧少非要信她?一個小女生,看了幾部電影就以為自己能夠拯救世界!她懂什麽雷區,會什麽排雷?!”


    “向遷,你少說兩句吧。”


    “憑什麽要我少說兩句?你信她是有本事的?你別忘了,江少都說了,她武斷專行,是不是奸細還兩說,早晚是要害死人的!”


    “可厲總的傷確實是她治好的。你別一口一個奸細叫的這麽難聽。單是她能來山上找厲總,捫心自問,不是所有女生都能做到的。”餘生忍不住出聲反駁。


    向遷握著手裏的背包,目光赤紅,看向不願意和他統一戰線的隊友,“他們是男女朋友,這就是她的責任。再者,如果換成其她人,你怎麽就知道沒人比她做的更好?走雷區,虧她想的出來,真要是出了事……”


    “能出什麽事?你想出什麽事?!”


    別說是餘生,這次他身邊的江遠也聽不下去了,“別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大家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不盼她好,就是在盼我們所有人一起死!”


    “我不是——”


    “餘生,我們走!別理他!”


    ……


    “雷區我隻看了一遍,就這條路線,有地雷和絆雷的我都做了標記,當然,不排除為了節省時間沒發現的。你告訴他們,注意腳下土壤較淺的區域和土質疏鬆的區域。”


    傅枝拍了拍手上的泥灰,顧宴期道:“看樣子,再走十多分鍾就能出這片區域了。”


    隻要出了山頭,顧宴期就能聯係到霍家,厲家包括是顧家的人,有了人手和武器,就能保證他們有殲滅鬼影堂的能力。


    整整十多分鍾,整個後山的雷區也沒有聽見一聲爆炸聲。


    原本還對傅枝的想法有意見的暗衛隊紛紛閉嘴,心緒複雜。


    出了雷區就是最近的一段盤山公路。


    越向前,隊伍的速度越快,心情越過放鬆。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唿,壓抑的驚恐,“向遷——!”


    顧宴期腳步一頓,迴頭去看。


    隻見和一行人隔了幾米遠的距離,向遷站在原地,額頭滿是細汗,一動不動。


    顧宴期心底遽然一沉,“怎麽迴事?”


    “顧少,向遷,向遷踩雷了……”


    餘生眼眶通紅,急到哽咽,“怎麽辦……怎麽辦……顧少……您想想辦法救救向遷吧!他真的還隻是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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