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徐長生站在原地沒有動,心中突然對綠衣侍女多了一絲期待。


    從表麵上看,他的修為隻有武境三重,而對方武境六重,無疑占盡優勢,先前也是毫不遮掩的輕視於他。沒想到真正動起手來卻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沒有了半點輕視之心。甚至是在極大的情緒波動之後,還能做出一個最有利的決定。


    一個擅長隱匿探查的人,自然有一套適合暗處搏鬥刺殺的功法。如今燭火已滅,四周一片黑暗,顯然再適合不過。


    隻是一瞬間,侍女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遊魚迴到了大海,迴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縱使獅子搏兔,依然全力以赴,這顯然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徐長生也看到了他的期待。


    就在黑暗來臨的一瞬間,黑暗之中突然多了一絲光。


    一絲利劍般的光。


    或許它原本就是一把劍,一把沒有劍柄,沒有劍鞘,又極細極長的蛇形軟劍。這種劍通常被稱為“袖裏纏”,是一種極其隱蔽的女用利器,適合暗處搏殺,與它的主人剛好相配。


    影蛇,二十四相之一,擅暗殺,黑暗的壞境對她來說早已得心應手,袖裏纏也曾經無數次在黑暗中替她出奇製勝。


    而這一劍更是奇中之奇。


    這一劍誕生在光明消逝黑暗降臨的一瞬間,就像黑夜與黎明的交替,無跡可尋,渾然天成。


    毫無疑問,這是值得讚賞的一劍。


    徐長生心生讚許。


    這世上有不少人,他們在危急關頭往往能夠突破自我,發揮出遠遠超常的實力。


    對方無疑就是這種人。


    她已經徹底暴露,再也沒有第二個機會,更沒有時間,因為府裏還有一個蕭秋雨,稍有動靜便會趕過來。她已經沒有的選,必須速戰速決。而她剛好非常擅長暗殺,可以讓對手在無聲無息中死去。


    她已經與袖裏纏完全融為一體,成了一條急速掠近的毒蛇,向徐長生撕咬了過去。


    這一劍悄無聲息,也曾經在黑暗中收割掉無數性命。她若是遇到別人,這一劍可以說是絕妙無比,可惜他遇到的是徐長生,一代道宗的徐長生。就算徐長生的修為不複存在,那份屬於道宗的眼力、判斷、敏銳卻從來不會消失。


    一代道宗,自有一代道宗的風骨。


    徐長生看見了那道光。


    也伸手抓了過去。


    比起影蛇的這一劍來,他的這一手沒有章法,沒有招式,甚至是平平無奇,然而這一手卻是更加的渾然天成。


    大道天成,妙手偶得。


    徐長生一伸手便抓住了那道光,就像隨手抓住了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他的中指和食指輕輕夾在劍尖上,仿佛隻是碰巧抓住了蛇的七寸,碰巧到恰到好處,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


    影蛇隻覺身形微微一滯,手中的袖裏纏便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兩個人的力量瞬間交織在劍尖一點,爆炸般的氣息已經順著劍身蔓延開來。靜寂的暗室竟似炸開了鍋,頃刻之間風浪驟起。


    “你……!”


    影蛇臉上早已驚凝,她已經分不清楚,這股磅礴的力量到底是來自兩人力量的碰撞,還是單純的來自徐長生。


    她甚至連自己想要說什麽都已忘記。


    這股力量顯然超出了她的理解,早已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武境三重!


    “撤手!”徐長生冷哼一聲。


    影蛇心中雖是驚駭不定,手上沒有絲毫猶豫,握劍的手一鬆,瞬間向後掠退。


    四周一片黑暗靜寂,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種狂風巨浪,仿佛山洪正在徹底爆發。隻要稍微慢上一步,她便會被巨浪無情吞噬。


    “徐長生,你不會再有下一次!”影蛇迅速向外逃離。


    就算任務失敗,她的心中也隱隱帶著一絲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遇到曾經的徐長生。這樣一個人,實在是恐怖可怕。若是徐長生還在道境,對武侯府來說無疑是莫大的災難。所幸他中了天絕之毒,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就算徐長生這次可以僥幸活下來,一身修為注定也隻能消失殆盡,她也沒必要在這裏繼續同對方以命相博。


    徐長生根本沒有追的打算,隻是慢條斯理的走到桌邊,一隨手點燃了桌上的燭火。


    一切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仿佛黑暗剛剛來臨,他隻是伸手去點一盞燈。


    光明已然來臨。


    蕭秋雨就站在門外,仿佛伴著燭光一起到來:“你實在不該動手的。”


    中了天絕還動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因為一旦動手,隨著體內靈氣運行加快,天絕的吞噬也會隨之加快,就算是道宗金身也吃不消。


    他原本是想說他就在旁邊,徐長生隻要稍做動靜他就會馬上趕過來。隻是話剛出口,他便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徐長生一代道宗,若是打發一個小毛賊都要叫人幫忙,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是‘武侯府’的一顆小棋子而已。”徐長生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蕭秋雨靜靜的看著徐長生,心中早已驚悚萬分。


    他當然看的出來,徐長生的修為不但沒有下降,反而增長了一分。就在無聲無息之中,徐長生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武境四重!


    沒有人可以在被天絕吞噬修為之後,修為還可以持續增長,這是世間鐵律,因為吞噬原本就是天絕本性。


    然而他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徐長生顯然沒有在意,他隻是靜靜站在原地,思索著一些事情,他當然知道自己悄無聲息的突破了!


    因為雪焰。


    良久,蕭秋雨長長的緩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句世人傳為鐵律的話來:“中了天絕的人,一身修為注定隻會消失殆盡!”


    “不錯,我也不例外。”徐長生望了蕭秋雨一眼,“不過……那已經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蕭秋雨臉上微微抽搐,看著徐長生就像看著一個瘋子。


    他是道宗高手,又深知天絕本性,自然明白徐長生話裏的含義。


    十天前,徐長生剛剛迴來的時候,一身修為確實隻剩下武境四重。以徐長生的道宗金身,就算隻有武境四重也可以拖延不少時日,斷然不至於所有修為瞬間消失殆盡。唯一的可能便是徐長生不但沒有抵抗,反而強行催動體內的天絕,將剩下的修為吞噬的幹幹淨淨。


    也就是說,十天前徐長生便已徹底成為廢人。隻是徐長生一直在閉關,把自己關在幽閉的修煉房裏,根本沒有人知道。


    也就在這閉關的十天裏,徐長生的修為又重新迴到了武境三重。


    他不是從武境四重下降到了武境三重,而是從武境四重下降到了完全消失,然後又再次重新迴到了武境三重!


    如今經過雪焰的催化,他又再一次登臨武境四重!


    “這不可能。”蕭秋雨愣愣的盯著徐長生。


    十天的時間,從沒有修為修行到武境三重,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一個完全讓人無法信服的奇跡。


    “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麽不可能。”徐長生淡然一笑,“武境七重說到底不過是打通體內七道靈脈,用靈氣澆築其身。靈氣如水,靈脈如渠,渠道有水自然便能運轉自如。我的一身修為雖然不複存在,也不過是靈氣枯竭而已,水幹河涸又豈有河道消失之理?”


    蕭秋雨心中也明白。


    修行者修煉天地間的靈氣就像是鑿渠引水,鑿渠與引水必須兩者兼顧循序漸進,自然不可能十天便修煉到武境三重。而徐長生隻是水幹河涸,早已與常人完全不同。他不能理解的不是徐長生能夠在十天內重迴武境三重,而是徐長生中了天絕還能繼續修行。


    天絕之絕,絕的是希望,修行的希望。


    這世上從來沒有人可以逃離天絕魔咒。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蕭秋雨也沒有追問,中了天絕還能活著本身就已經是奇跡,而徐長生則更是奇跡中的奇跡。


    這世上中了天絕還能境界突破的,也唯有徐長生一人!


    徐長生也沒有多做解釋,因為就算解釋也不會有人信。他的一身盡是天絕,按照世上的邏輯,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過去的十天裏,他其實也沒有修煉,隻是將天絕之毒加以引導,像流水一樣灌入了原本幹涸的靈脈。靈脈如渠,有水便能運轉自如,至於是什麽水根本不重要,這便是他的武境三重。


    然而他的武境三重又與世人截然不同。


    天絕吞噬了他的修為,也變得壯大起來,成了靈脈裏麵的另外一種“水”。這種“水”遇到雪焰突然爆發,於是才有了他的突破。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他的一身修為從來就沒有消失,隻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壓縮凝聚到了武境三重。


    就像同一個容器,拿來裝水和裝氣體顯然是兩迴事。


    如果說世人修煉的靈氣是氣態的話,他修煉的天絕無疑就是水,完全由靈氣凝聚而成的水。在修煉這條道路上,他早已與所有人分道揚鑣,像影蛇這種人,自然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武境三重。


    格局不一樣,眼光自然也不一樣。


    徐長生沒有在意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的蕭秋雨,他心裏想著別的事,剛才的戰鬥讓他有了警覺,也將他的弱點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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