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薑女明確表示他們接下來的目的地隻會是南陶村後,甄士凡哭喪著臉,“喂,怎麽說了半天你還是要去啊?”


    孟薑女說:“閉嘴。愛跟不跟。”


    甄士凡罕見地真的閉了嘴,默默地爬上兩人從城中驛站包的那輛驢車。


    他不說話後,孟薑女總算騰出空來對事態加以分析。


    個人光腦被人挖走了,這個現象能導出很多個結論。最有可能的是和把他們引開的是同一批人,這說明她來到載傑城以後的所有行動都在那些人的掌控之中。但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些人不可能把現場保留得這麽好,簡直就是提醒他們注意一樣。


    還有一種可能。


    不會又是大哥派人來了吧?


    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甄士凡還是忍不住說:“喂,你真的不怕死嗎?”


    孟薑女說:“怕什麽死,越怕越死。”


    甄士凡扣著板車上的木刺,小聲嘟囔說:“可是還是忍不住會怕啊……”


    孟薑女瞟了他一眼,態度稍稍有所鬆動。“等會兒你到了之後躲好,盡量不要跟人或動物接觸。不要碰水,不要碰食物。站在通風處。”


    甄士凡忙不迭點頭,“然後呢?是不是這樣就不會死了?”


    孟薑女說:“這樣可以讓你死的不那麽慘。”


    甄士凡臉色刷白,頓時準備跳車,被她一把抓迴來。


    孟薑女忍不住笑了,“逗你玩的。沒那麽容易死。你想想,這裏的醫療水平很有可能還停留在幾百年前,很多疫苗都沒有出現的時候,那時連現在看來比感冒大不了多少的病都能奪人性命。往好處想,說不定那對於我們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自然也就不會死了。”


    ……當然,這隻是往好處想。


    不過甄士凡聽了她的解釋倒是鬆了口氣,又恢複了自信滿滿的欠打樣子,“哼,不過如此。走走走,咱們快點,說不定還能多救幾個人。”


    比他知道更多內情的孟薑女自然沒有他那麽大的自信,但還是催促著驢子,讓車走的更快了一點。幾十分鍾後,他們終於到達了一處聚落,應該就是公告上所說的南陶村了。


    四顧無人,一片沉寂,連條狗也沒有。甄士凡想起她剛剛說盡量不要和人接觸,心想幸好沒人,拍著胸膛舒了口氣。而注意到不對勁的孟薑女再次皺起眉頭。


    兩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終於在不遠處聽到了人聲。順著聲音繼續向前,隻見一座磚瓦房前的空地前似乎圍著不少人,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孟薑女立刻扯著甄士凡藏在了一旁的屋後,丟了一個微型攝像頭,躲起來繼續窺視。


    十幾個少年像是剛打完一場架,此刻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驚恐地紛紛看向前方的什麽。孟薑女拉近鏡頭,看清了那兩人的臉。


    甄士凡瞪大眼睛,努力壓低著走了調的嗓音:“臥、槽!單仁和賀存心?單仁?和賀存心?他們倆怎麽會在這兒?不對,他們倆怎麽會在一起?”


    孟薑女同樣驚訝,但卻還有另一重原因。


    ……單大白和賀大黑?


    ·


    幾分鍾前。


    單仁與賀存心走出門去,陶村長跟在他們身後。村長家門外,兩個十幾歲的孩子正滾一團,鼻青臉腫卻還是繼續大打出手。圍在他們身旁有勸架的有叫好的,但沒多久你一拳我一腳陸續都卷了進去,形成了一場混亂的群架。


    除了打架的孩子們以外,村長家門口還有幾個年紀不輕的老人,見陶村長出門,都放棄了嗬斥打架的年輕人,拄著拐杖走過來,落在單仁和賀存心身上的目光帶著警惕。


    看起來年事最高的老婦人咳嗽了幾聲,對村長說:“老三,我們都等著你的說法。”


    “大姐。”陶村長欠身,“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病確實就是兩位外鄉人帶來的,更何況現在大家都還能活動,病狀也不算重,指不定並不是什麽瘟病……”


    大姐眉毛擰成一個疙瘩,“非得要等死了人了,你才願意把他們趕走不成!”


    陶村長毫不退讓,“大姐,客人既然來了南陶村,就沒有被掃地出門的道理。”


    大姐說:“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難道南陶村的安寧你就不顧了嗎?祖祖輩輩辛苦守護了幾百年,難道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群架的那邊忽然發出一陣驚叫,“殺人了——殺人了——”


    陶村長丟下這頭,立刻走過去,撥開人群,“怎麽迴事?”


    被人圍在中央的少年捂著額頭慘叫,“要死了,我要死了……”


    另一個少年手上拿著石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接著慌張地結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就就就是有點氣,然後就就就控製不住……”


    挨打者的同伴怒吼了一聲,也抄起一塊石頭向他砸過去,被驚叫聲打斷的混戰再次開始。這迴更加難以控製,陶村長氣得拿拐杖重重地敲地板,全力的嗬斥聲卻被淹沒在了少年們的怒號聲中。


    就在局麵進一步失控之前,空中忽然爆發出炸響。南陶村人都沒聽過這樣的聲音,一時帶了帶,架也忘了打,紛紛被鎮住了,覺得像是打雷,但抬起頭來卻是晴空萬裏。終於有個見識多的少年叫了一聲,爬起來指向單仁,“他……他他他手上那個是槍!大狗熊大野狼挨一下都能死的那個!”


    少年們雖然沒親眼見過,但都有耳聞,一時間嚇得不敢說話,全都看向了那個有“槍”的青年。


    那個外鄉人手上舉著一個泛著銀光的小玩意,小玩意細長的管子朝天,還冒著白煙。注意到他們的目光,那人也看了過來,麵色冷冷的,手上的槍有意無意地動了動,像是下一刻就要調轉過來一樣。


    僅剩的騷動也平息了下來。大概是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上狗熊,挨上一下也活不成的緣故。沉默維係著脆弱的平靜,一秒一秒地向後延續。


    不知道過了多久,單仁輕輕笑了一聲。


    ·


    甄士凡激動得語無倫次,“單仁和賀存心一起,我的媽,兩個流量寶,這一看就是頭條啊。快拍,拉近拍。他們倆貼的那麽近幹嘛呢,啊哈哈,我早就說了他們倆有問題,什麽審判不審判,一看就是裝的……”


    要是以前,聽到這樣的推測,孟薑女肯定會麵不改色地笑他一通,但此情此景……她想起遊戲裏單大白和賀大黑頭頂上大大的“執子之手”標誌,不禁陷入沉思。


    甄士凡還在繼續低聲念叨著:“好家夥,單仁手上還拿著槍呢,槍口還冒煙。我就說剛剛怎麽好像聽到砰一聲響,你還說我聽錯了。他在幹什麽?威脅淳樸農夫?還笑,你看他笑得,果真是喪心病狂啊,哈哈哈他又有新的黑料了……”


    就在這時,賀存心有意無意地瞟向攝像頭。孟薑女立刻捂住甄士凡的嘴,另一隻手的大拇指在脖子上一劃,繼而狠狠地瞪著他。


    ·


    單仁對這一槍造成的效果還算滿意,將它收迴去,又向賀存心身上靠緊了一點,“那邊的小孩子們剛才說對了,這迴的疫情恐怕也不容小覷。但是有一點,大家似乎沒有意識到。”


    大姐頗為忌憚地看了一眼他剛剛拿槍的手,但還是上前一步說:“你這個東西是哪裏來的?你不是莫是星人。”


    單仁點頭,“的確不是。”


    她立刻氣憤地瞪了陶村長一眼,“祖輩上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引莫是星以外的人入村,你忘了嗎?就算你忘了這個,十幾年前你家小蘭和小蘭媳婦兒是被誰帶走的,你也不記得了?”


    陶村長直視她的目光,平靜地說:“大姐,你聽他說完。”


    單仁緊接著說:“有一點你們都沒有意識到。就算疫情真是我們兩個帶來的,你們把我們趕走,也不能解決什麽問題。該病的還是會病,該倒下的還是會倒下,再這樣下去,隻會重蹈北陶村的覆……”


    大姐徹底被他激怒了,刷刷揮著拐杖一副要上來抽他一頓的架勢,“我不許你這麽咒人!”


    “不是我咒人,這是事實。”單仁說,“如果再這樣浪費時間,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想解決,就聽我說完。”


    大姐身後稍顯年輕的長者怒不可遏,拄著拐杖就要向他走過去,“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我看你才……”


    很快冷靜下來的大姐卻攔住了他,眯起雙眼,低聲說:“聽他說完。”


    單仁繼續說:“退一萬步講,無論事情會不會演變成最糟的地步,都要做最壞的打算。聽好,家裏有病重不能起身的有多少人?”


    灰頭土臉坐在地上的少年們麵麵相覷,最後把探尋的目光投向陶村長。長者則紛紛看向那位被稱為大姐的老婦。


    大姐瞟了陶村長一眼,最後輕哼了一聲,沒表示。陶村長點點頭。


    得到許可之後,一個小姑娘有些膽怯舉起手,“我家小妹。”


    可以預料。單仁想,小孩子總是比較容易受影響。


    眼角腫起的少年從地上爬起來說:“我奶奶。”


    這也沒錯。大概並不是每位老人都能像那位大姐一樣健康到可以揮拐杖來揍他的地步。


    和他一樣打得最兇的那位也說:“我家旺財。”


    ……旺財什麽鬼?狗名嗎?敢情不是陶小紅一個人的問題,南陶村狗的名字都是這種畫風?


    不過,如果連狗也能感染的話,那大黑和大黃……


    單仁正想著確實好久都沒見到它們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兒,不禁出神,直到被賀存心捏了一下手才反應過來,“很好,村裏有沒有大廳之類的地方,把症狀較重的人轉移過來,集中照顧。自認為身體好,能幹活的人到我這裏排隊領藥。這個藥每個人都要用,雖然肯定比不上你們林醫生的,但肯定比沒有好。不要用杏林醫館的。——派去杏林醫館請醫生的人呢?”


    進城找醫生是年輕人的活。幾個看起來穩重一點的少年互相對視,紛紛露出“我也不知道啊”的表情。


    單仁說:“那好,趁早別等了。就算請到也別讓他們進來,因為如果這次真是人為的話,就屬他們的嫌疑最大,在完全澄清之前還是不要信任為好。”


    大姐看向他,仍然充滿戒備地說:“那請問你又要怎麽澄清你自己呢?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的藥就是沒有問題的?”


    “我沒證據澄清自己。”單仁話說的太多,嗓子又啞了,忍著咳嗽說,“但是,不聽我的,你們就隻有完蛋。明白?”


    大姐臉色沉了沉,卻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一拐子揮過來。“……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單仁說:“我犯不著。”


    大姐對他這樣的態度自然是萬分不爽,正打算開口說什麽,卻被身後的聲音打斷了。


    “等等——”陶村長聽到有關杏林醫館的指控後一直發著愣,現在才反應過來,完全不複剛才的平靜,繞過大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向他走去,“等等,你說杏林醫館……怎麽迴事?你說這些事是他們搞出來的?”


    單仁歎了口氣,“隻能說是懷疑,不能十成十肯定。但……”


    但恐怕也差不了太多了。


    想載傑城這附近,有能力搞事的就隻有林逸聲和杏林醫館。但林逸聲美名在外,再加上他和覃玉隻有兩個人,想告研究實在勢單力薄。與之相比,聲名狼藉又人多勢眾的傅家則更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更何況,傅館長當時帶走陶小紅的舉動,現在迴想起來更是怎麽想怎麽可疑。


    混蛋,他要是能早點預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情況,當時絕對不可能放任那種事發生……


    陶村長臉色慘白,長了幾次嘴也沒能說出話來。單仁明白他的心情,再次歎了口氣說:“放心。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去把她找迴來的。”


    這話大半都是安慰。畢竟時間都耽擱了這麽久,如果真是杏林醫館的人搞出來的事的話,小紅說不定早就已經……


    但得到了他的保證後,陶村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長長地鬆了口氣,簡短地道了聲謝後,立刻開始指揮少年們幹活去了。


    ·


    甄士凡聽完這席話,看起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一臉懵逼地說:“怎麽迴事?單仁這是在幫他們?難道他不應該趁火打劫勒取高額醫藥費嗎?之前他在自由大道之變後趁著醫院人滿為患販賣天價繃帶的事……”


    孟薑女無奈地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其實是你們社編出來黑他的。”


    甄士凡愣住了,接著擺出一副“你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的蠢臉,“啊,好像確實是我編出來的。——你怎麽知道?”


    ……這還用說,單仁的大半黑料不都是你們甄相社貢獻的嗎?


    不過,這時候可沒有閑工夫跟他扯這個。孟薑女說:“聽好,等會兒人散開了,你緊跟著我。我們去找單仁和賀存心。”


    甄士凡問:“找他們做什麽?”


    孟薑女說:“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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