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仁將麻-醉-槍背在身後,緩緩地貼近房門。根據熱感圖來判斷,長指甲和他的那個男孩應該就在這個房間中。


    七個手下被撂倒之後,賀存心就趕去底層的光腦室獲取權限,走之前特意問他說:“你搞得定兩個人嗎?”


    廢話,一個娘了吧唧的長指甲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有什麽搞不定的。被看不起了的單仁格外不爽,打算這迴要好好表現一下證明自己卓越的能力。


    門鎖隻是普通的密碼鎖。單仁將破解器貼了上去,過了幾秒鍾後,門鎖發出哢一聲響,他就在那一瞬間破開門衝了進去。


    但環顧一圈,也沒能看到長指甲的身影。隻有他那個小男孩在房間的角落縮成一團發抖。


    居然被他跑掉了。單仁皺了皺眉頭,但很快釋懷。畢竟另一個還在他們手上,這孩子常常跟在長指甲身邊,應該知道不少事情才對。他將槍插迴戰術腰帶上,走向那孩子,試圖做出友好的表情,“孩子,你的主人去哪兒了,能告訴我嗎?”


    那孩子抽噎著,不停地搖頭。


    單仁又走近了幾步,蹲在他身前,笑著說:“沒事的,你隻需要迴答我幾個問題而已,別怕。”


    “不……”那孩子哽了一下,“不能說。”


    單仁一愣,不是因為他話的內容,而是因為他的口音,“你……”


    “他會殺了我的。我不能說……”


    這迴聽得更清楚了,他是流刑地的人無疑。單仁聽著這熟悉的口音,神情恍惚了幾秒,接著反應過來,掏出一顆糖來,微笑著遞了過去,“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孩子。聽我的話,告訴我,那個長著長指甲的家夥到哪兒去了?”


    孩子伸手要來接糖,他卻把手往迴一縮。“你先告訴我。”


    那孩子猶豫了一番,“那你……你真的能保護我嗎?”


    “那當然啦。”單仁晃了晃手中的糖,“告訴我,我立刻就把它給你。”


    那孩子咬咬嘴唇,怯生生地說:“那好……你湊近一點。”


    單仁湊了過去,“現在可——”


    忽然一陣劇痛襲來,他頓時眼前發黑,向前一倒。頃刻之間局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雙手被反鉗在身後,後腦被他自己的槍管抵住。


    那孩子冷冷地說:“聯係你的同伴。”


    單仁斜著眼瞄了他脖子一眼,作為奴隸標誌的烙印隱約可見。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那是個篆書的“武”字。


    靠,敢情是奴隸中的特種兵啊。


    那孩子攥著他腕子的手更加用力,“快點!”


    單仁無奈道:“你先放開一下,讓我打開光腦……”


    過了一會兒,抵在他後腦上的槍管移開了。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肩頭就中了一槍。麻醉彈很快就起了效果,就算是那孩子放開了他的手,他也隻能勉強動一動而已。連抬起來都困難,更別提打迴去了。


    他吩咐假維斯偽裝成普通個人光腦的樣子,接著按了按胸前吊墜的頂端,打開通訊界麵,“喂,大黑。”


    賀存心大概正在工作中,接通後漫不經心地應答了一聲:“嗯。”


    單仁正要說話,就被那孩子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用力扭著,用盡全力才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那孩子才鬆開手,示意他繼續說。


    單仁大喘了幾口氣,苦笑著說:“對不起啊大黑,這迴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賀存心沉默了幾秒,“你在哪兒?”


    關掉通訊之後,那孩子掏出繩子,將他的手反綁在身後,又在他腿上補了一槍,放開他,自己神色疲憊地靠在旁邊的牆上,將他的槍揣在兜裏,掏出匕首擦著。


    單仁試圖跟他溝通,“孩子,你多大了?”


    據說混沌常常會重點訓練那些年紀顯小的孩子做殺手,從而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這個孩子應該並不是表麵看上去的十二三歲。


    那孩子瞟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


    單仁鍥而不舍,“我看你身手不錯啊,給那個長指甲修指甲太可惜了吧,不如幫我個忙。之後我可以放你自由。”


    孩子收迴目光,仍未說話。


    “孩子,還想要糖嗎?從我的衣服兜裏拿吧。如果你能幫我的話,以後得到的好處可不隻是一顆糖而已。”


    那孩子看也不看他,低著頭繼續擦拭匕首。


    單仁繼續說:“所以啊,孩子,我……”


    那孩子忽然揚起槍,用槍托狠狠地抽在他嘴上,鮮血緩緩地流了下來。“閉嘴。”他的聲音應為被故意壓低而有些嘶啞,帶著顯而易見的警告意味。


    血流在下巴上,相當之癢,但被反綁著的雙手連撓一撓也做不到。但實在是癢到難以忍受,最後單仁還是忍不住伸出舌頭夠著去舔。雖然這個動作除了沾惹了一嘴血腥味和弄得下巴更癢了以外並沒有什麽卵用,但他還是努力把舌頭往長了伸,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於是,當賀存心成功悄無聲息地破門而入,從而得到一個絕佳的先手機會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詭異的場景。


    “……”


    哪怕出於卓越的專業素養,賀存心的驚詫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鍾,但這短暫的時間足矣扭轉戰局。那孩子在一瞬間製住了單仁,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對自己開槍!”


    賀存心端起槍來,但槍口卻不是對著他自己。他冷笑一聲,“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在意他的死活?你要是動手,隨時可以動。不過我怕你是沒有這個膽量。”


    他說著,向前走了幾步。


    “別過來!”那孩子厲聲喝道,“你每再走一步,我就捅他一刀!”


    賀存心挑釁般瞟了他一眼,大大向前走了一步。


    臥槽,這隻貓!單仁心中暗暗叫苦,咬住牙等著挨刀子。他出門之前就該查查萬星圖,看看遙遠的太陽係某顆不願透露姓名的水星是不是逆行了。


    那孩子將匕首尖下移了一寸,卻在捅下去之前遲疑了半秒。就在這一瞬間,賀存心再次扭轉戰局,側身一撲,麻醉彈打在那孩子的脖頸間,接著伸手扶住失去支撐而倒下去的單仁,緊緊皺起眉頭,“敵人隻有這個小孩兒?”


    單仁作為一個傷員,此刻還要經受無情的嘲笑,心情非常鬱悶,腆著臉轉移話題道:“下巴癢死了,給我撓撓。”


    賀存心抹了一把他下巴上的血,臉色不善,“以後你不許被別人打,也不許被人打敗。”


    “我也不想啊親爹。”單仁苦笑,“你以為被打很爽嗎?可是別人要打,我也攔不住啊——喂輕點,疼死了。”


    賀存心幫他擦幹血跡後,解開他的雙手,又把他扶到牆邊坐下。雖然麻醉彈沒有直擊要害,因此麻醉效果並不明顯,但此刻單仁還是有些昏昏沉沉,靠著牆直打哈欠。


    賀存心將他的槍撿迴來,別迴他腰帶,接著將那孩子的匕首收到自己身上,“我那邊已經沒問題了。你還能行動嗎?”


    “你等會兒……”單仁背過身去,鼓搗了一番,接著把一個急救箱踢給賀存心,“幫我注射的2號藥劑。”


    賀存心打開急救箱,疑惑地看著他,“這麽大的箱子,你是怎麽戴在身上的?”


    單仁當然不會告訴他,急救箱是從他上迴升級時獲得的一平方米隨身儲物空間裏拿出來的。這樣的科技還不存在於現在這個時代,說出來恐怕也沒人信。“閉嘴吧,快弄,不然我要睡著了。”


    “不許睡。”賀存心撥出2號藥劑,手法熟練地幫他注射,“消炎藥是哪一個?”


    “消炎藥就不用了,小傷……”麻醉彈主要是通過神經毒素工作,彈頭殺傷力很小,因此擦傷沒留下什麽痕跡。


    賀存心將空針管收迴去,幫他按著棉簽,另一隻手扒開他肩頭被擦出一個口子的衣服,檢查了一番,接著眉頭更緊,“你真沒用。”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嗬嗬噠嗬嗬噠。


    抗麻醉的藥劑起作用了之後,單仁終於可以活動自如了,於是又背過身去,從空間裏把帶光學防禦功能的衣服掏了出來,脫下自己身上這套,換了上去。


    賀存心看到他大腿上的傷痕,再一次開了嘲諷狀態,“你也太容易受傷了吧。”


    正在穿褲子的單仁動作一僵,“拿槍照著你打,你不受傷?”


    “可以躲。”


    ……說的老子不想躲一樣!


    跟一隻貓計較不是人類應有的風度,單仁深吸一口氣,將又拿出一套來遞給賀存心,“換上吧。”帶有光學防禦功能的衣服價格不菲,雖然四號艦上有生產,但作為老板的他仍舊沒有人權地需要自己花錢買,因此能不用就不用。不過現在情況比較複雜,雖然物資珍貴,但還是小命比較重要。


    賀存心看了看他遞來的衣服,皺眉。


    “怎麽了?”好不容易找到嘲諷他的機會,單仁不失時機地調侃道,“不敢換,害羞嗎?”


    賀存心輕笑,“我隻是忽然想起來,在學院的時候,我們常常用‘穿防彈衣的’來羞辱對手。”


    “……”不穿算了。單仁鬱悶地將衣服收迴空間裏,“你就不怕挨槍子兒?”


    “我沒你這麽容易受傷。”


    ……混蛋!


    單仁暫時不想跟他說話,從急救箱裏取出另一管三號藥劑,給那孩子注射後將針管和急救箱一起塞了迴去。賀存心那一槍直中頸部動脈,恐怕離這孩子醒過來還有一段時間。


    賀存心看著他把那孩子抱到沙發上,也走過來說:“你這麽容易受傷,以前一個人出任務的時候怎麽辦呢?”


    “我沒有很容易受傷好嗎?我隻是跟所有*凡胎的人一樣容易受傷而已。”單仁無奈地說。這貓還打算把這個話題持續到什麽時候?“之前一個人出任務的時候,就算出了意外,我自己也能搞得定。”


    賀存心投來混雜著審視與探尋的目光,“在我之前,你從來沒想過要找個搭檔嗎?”


    單仁搖頭,“我習慣一個人。”


    “一個人好。”賀存心說,“與其被迫跟蠢貨打交道,我更喜歡一個人。”


    “……勉強你跟我這個蠢貨一起行動,還真是對不起了啊。”


    賀存心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誰說你是個蠢貨了?”


    喂,剛剛的十分鍾內,你特麽的每個細胞不都在發出這樣訊號嗎?單仁“切”了一聲,沒說話。


    “雖然你很容易受傷——”賀存心說,“但你並不是個蠢貨。”


    或許跟賀存心相處久了,人都會自動形成抖m性格。單仁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莫名其妙地有點高興,又有點尷尬,“是麽……嗯,我——”正好在這個時候,那孩子動了動,揉起了眼睛,單仁如獲大赦地迎上去,卻被賀存心拉住。


    “小心點。”他說,“別再受傷了。”


    ……就知道他沒有這麽容易放過這個話題!


    那孩子醒來之後立刻從捆在雙手的繩子中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悶悶地坐在沙發邊緣,盯著地板上的一點,任單仁怎麽哄也不說話。


    “孩子,你真的不用怕那個長指甲的。我和旁邊那個大哥哥都可以保護你,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單仁笑眯眯地伸手去揉他的頭發,不成想那孩子忽然拉下臉來,一腳向他踹了過去。幸好他反應快,迅速躲開,這才沒落得再次被賀存心嘲笑的下場。


    單仁調整好平衡後再次湊了過去,仍然保持著微笑,“你不喜歡別人接觸你嗎?對不起啊,這跟某隻貓還真是挺像的。話說迴來,你——”


    賀存心忽然一把撥開他,自己上前一步,接著扯著單仁的領子指著他嘴角的血痕,向那孩子俯身,“這是你打的嗎?”


    那孩子冷哼一聲,“是又怎樣?”


    賀存心二話不說,一拳打在他下巴上,“還打了哪兒?”


    單仁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喂,賀存心,你瘋了?跟個小鬼頭較什麽勁?”


    賀存心甩開他,冷冷地對那孩子重複了一遍:“還打了哪兒?”


    那孩子鐵青著臉,仍不說話。賀存心用匕首挑開他手腕上的繩子,一把將他拽下沙發,將匕首收迴去,“站起來,跟我打。”


    孩子憤然站起來,咬著牙揮拳向他攻來,卻被輕易化解,一次次地被摔在地上,但又不甘心地一次次爬起來繼續攻擊他。賀存心一點也沒留手,拳拳到肉。單仁看得心驚膽戰,默默坐在一旁嘬飲消炎口服液。


    “聽著,小子。”最後一次將那孩子狠狠打倒後,賀存心踩在他後背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說,“你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告訴我,第二個是不說,然後我就一直這麽繼續下去,直到你斷氣為止。”


    賀存心黑臉唱得起勁,單仁也不忘上去唱兩句紅臉,“孩子,其實我們都不想為難你。等你說出來,我們自然會放你自由。”


    “自由。”那孩子冷笑一聲,“每個買主都是這麽說的。自由什麽的都是狗屁,隻有不壞的主人才是真的。你要打就打,別說那麽多好聽的話,惡心人。還有,有種等到我恢複了再來啊,膽小鬼。像你們這種貨色,老子一拳打兩個!”


    賀存心全身肌肉陡然緊繃起來,單仁一看這尼瑪要出人命了,連忙抱著他往後拖。這小子的情商高得簡直堪當大黑的幹兒子。“喂大黑,咱們要有風度有涵養,千萬別跟小鬼頭費勁,此路不通咱們找別的法子,總能找到那個長指甲的……”


    賀存心甩開他,卻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揮拳之上,而是抓住那孩子的衣領,“你的價是多高?”


    那孩子一愣。


    “我是說……”賀存心湊近他,“多少錢才能買下你?”


    那孩子咬著牙,沒有說話。賀存心放開他,直起身子,“既然你不想要自由,那你想不想要一個新的主人?”


    那孩子忽然露出笑容,“奴隸從來不自己報價,價高者得。你開價多少?”


    賀存心鬆開他的衣領,看向單仁。單仁會意,上前一步說:“月工資底薪四千通用幣,福利另算,一周雙休。戰鬥人員我們永遠短缺。”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看來這還不夠能打動人。單仁的目光無意識地掃向窗外,忽然靈光一閃,“小子,你想開戰艦嗎?”


    那孩子眼中閃過一道希冀,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像……你們的那種嗎?”


    單仁知道自己押對寶了,微笑地伸出手去,“善人集團歡迎你,孩子。”


    那孩子別開頭,過了很久後小聲說:“那我要當總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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