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數不多的幾個聽眾裏,隻有寧昭一字不漏的聽完,從及笄到進毓慶宮,她與太子爺的相遇相識,女人間的明爭暗鬥,兩個孩子的夭折,迴顧一生她從未輕鬆過。


    被暗算了怎麽可能不迴擊,來來往往手上也沾染了不少鮮血,年少時誰都曾善良無知,可現實的境遇一步步將她推到了這個境地,最後什麽都沒得到。


    病中這幾年所有的事都瞞著她,可一個久居後院的側福晉怎麽會沒有自己的人手和耳目,發生的事她都知道,心也越來越涼。


    在一次太醫救醒,便交代了後事,閉上了雙眼。


    寧昭本來就是派來隨侍李佳氏,如今人沒了,攬月軒忙成一團,她反倒是最閑的人。


    明麵上所有的財產都分給了兩個阿哥,其實最重要的暗中勢力都給了寧昭,也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記得那天夜晚,李佳氏拉著她一起睡,明知道不合規矩,眾人也不忍弗了她的意,於是兩人獨處。


    躺在一張床上,聞到的是淡淡的藥味,久久不能入眠。


    “你睡不著?”


    “是。”四周很安靜,寧昭也知道該說些什麽,兩人相隔很近,都能聽到對方的唿吸聲。


    “從未想過陪我最後一程的人會是你,還是跟幾年前一樣善良,才會被人輪番算計,流落至此,福晉!”寧昭當下大驚。


    自三格格降生,在毓慶宮中太子妃逐漸被福晉二字替代,或許是聽起來更舒服的緣故,很多人察覺到,跟著都改了。


    稱太子妃太過於正式,有點強調身份的意味在,自從後麵重新整頓,又改了迴來,很多人發現端倪。


    隻是無人深究,然而李佳氏發現了,也有一些猜測,從寧昭來後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監控之下。


    時間久了接觸的深,她的猜測得到了一一印證。


    “別多想。”寧昭歎了一口氣,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隨著各種畫麵在腦海中閃現,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以前的身份,然而這些還不完整,所以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撐不了幾天了,整個毓慶宮我誰都不相信,唯獨你不一樣,我手裏的人手暗線都給你,名單在之前送你的那個吊墜中,為曾經做過那些事一點彌補。日後若是弘皙有難,請您幫上一把。”


    話題太沉重,寧昭思索了很久,最後迴了一個“嗯。”


    次日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人就沒了。


    她沒有打開那枚吊墜,窩在屋子裏不出門,將自己放空。


    李佳氏曾經對她出過手,如今人死如燈滅,讓一切都過去吧!


    來到攬月軒這大半年,她在李佳氏的照拂下日子過的確實不錯,很多事何必知道的那麽清楚,難得糊塗。


    多次寬慰自己,漸漸地也徹底走出來了。


    喪事過後,大阿哥被接到了景瀾院教養,隻是太子並沒有同意改玉蝶,而二阿哥被送給性子好,從不惹事的庶福晉範佳氏,都是養母。


    沒多久太子妃遣散了攬月軒的宮人,暫時關閉了此處。


    寧昭再次迴到了流芳園,與以前不同的是這迴她的行李很多,還附帶了一個宮女小桃。


    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麵的四人圍坐在一起,聽寧昭講述著各種有趣的事情。


    收拾好後,又過迴了從前的生活,然而心境上早已不同。


    “範妹妹,你怎麽變化如此之大,若不是我們相處許久,都以為換了一個人。”多了幾分雍容貴氣,眼神也不似從前的清澈易懂。


    “有嗎?”伸手就去撓邱氏,兩人打鬧在一起,笑的咯咯響。


    這幾日皇帝很忙,布置了一些課業給弘祜,就沒空管他了。


    於是承祜閑暇之餘就迴到了毓慶宮,恰逢姐姐在學管賬,沒空陪她就去找寧昭了。


    幾番打聽才找到流芳園,寧昭起身開門,就見到了弘祜,高興地走上前,抱著就跑走了。


    若不是承祜提前吩咐過,就憑寧昭這舉動,早就被康熙派來暗中保護他的暗衛給當場擊殺了。


    找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兩人輕鬆間嘻哈打鬧,玩成一團。


    累了就靠在樹底下,說說話談談心,寧昭更多的是聽他講,他喜歡的人,討厭的人,唯獨沒有談阿瑪和額娘。


    她沒有多問,毓慶宮到處都有此類的傳言,並不一定都是真的,但也不無道理,從大阿哥的待遇來看,就明白了。


    太糊塗了,不知輕重。


    當長子和嫡子的界限模糊時,未必是真正的公平,看如今的直郡王和太子不就知道了。


    等等,她為何會這麽想,似乎摸到了一點重要的邊兒,仔細思考又沒了。


    “姨姨,你在想什麽呢?”弘祜扯了扯她的衣袖。


    “在想弘祜什麽時候能長大,長成一個帥氣的男子漢。”


    “男子漢是什麽?”


    “男子漢啊就是......”


    五福晉他塔喇氏進宮給宜妃請安,順道來毓慶宮看看兩個孩子,沒成想走到了這兒,看到弘祜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似乎很開心。


    她沒有上前,遠遠的看著,等弘祜離開才跟了上去,並派身邊宮女去打聽其身份。


    寧昭絲毫不知道背後跟了一個小尾巴,迴去後就見三人圍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明擺著是等她。


    “幾位姐姐,外麵太陽大小心曬傷。”平日裏挺注意這些,難道是她跑的不夠快,被看到了?


    三人完全不慌,擺出一份看你怎麽瞎扯的表情來,寧昭認慫,隻能簡單的交代幾句。


    聽完後連一向高傲的錢氏臉上都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讓她極為不自在,心想日後知道了她以前的身份,不得變一張臉啊。


    然而那個時候早已物是人非,迴不去了。


    再次碰到大阿哥的時候,排場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意氣風發的張揚模樣,眼裏滿是得意,完全忘記親生額娘。


    難怪李佳氏從不提這個兒子,想來她早就知道了。


    迴去的時候,寧昭拿出了那枚吊墜,上下翻看終於找到了機關,一塊折疊的薄紗被取出,翻開一看正是名單,然而最下方還有一行字。


    小廚房離卒,弘彗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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