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過中天,鐵梨花酒館地處鬧市繁華之地,卻格外安靜,即便生意再差的酒館,總歸有一兩桌食客。


    但,今天的鐵梨花酒館,雖大門敞開,一樓大堂鬼影都沒有一個,似乎要關門倒閉的淒慘境地。


    但,鐵梨花酒館外,偌大的太陽下,一列列軍士聳立著,如同石雕,不言不語,不喝不吃,一站便是一個上午,頭頂烈日,任由汗流浹背,目光沉重,凝思四方,萬分戒備。


    今日,鐵梨花酒館,生人勿進。


    隆隆的馬蹄上刺破鬧市的喧囂,闖過圍觀好事的人群,勒馬橫鞭,原本想喝問,奈何剛一看到如哨兵一樣站崗的勞爾統領,嚇得從馬上滾下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治安所得?”勞爾統領俯視跌落馬下的騎士。


    “卑職見過統領大人,”那騎士一頓,還是老實道:“有刁民舉報鐵梨花有人聚眾鬧事,沒想到是大人在這裏辦事,不知道卑職能否為大人效勞?”


    治安所,獨立於城防軍,又有別於城市中心的官員,屬於城管一類,管理市場秩序,維護基本治安,帕拉城一百多萬人,倒也卻不了這些人。


    隆隆的馬蹄上更大龐大,規模確實治安所馬蹄的十倍,甚至更加沉重,像大鐵錘敲擊地麵,宏亮,沉重。影未現,圍觀的平民驚恐的爆退,讓出偌大的街區,足夠十匹戰馬並駕齊驅,即便如此,膽小者還不斷地往屋頂上攀爬,怕被踐踏。


    “你們治安所得?”勞爾臉色一沉,鬧市之中,雖無明令禁止騎馬,但,此時如同騎兵師團衝鋒的架勢,在那個城市都是要處理的。


    三百禁衛鐵獅猛然緊皺起來,握著兵刃的手微微泛白:即便是魔獸潮襲擊,也不能後退半步,身後,是兩位大人所在。


    街道盡頭,轉出一支鋼鐵騎兵,重型鎧甲包裹魔獸級戰馬,隻露出一雙眼睛,遠看,寒光四射,如同滾滾流動的鋼鐵洪流,勢不可擋,碾壓一切。


    幾乎所有的肯定,這麽一支鋼鐵騎兵,足以把鐵梨花酒館塌成平地。


    三麵旗幟迎風招展:近衛軍團的盾旗,玄武軍團軍團的龜旗,白虎軍團的虎旗。三旗並列,齊頭並進。


    勞爾立刻放鬆下來,但,不解。


    待洪流般的騎兵群停下,勞爾上前恭迎道:“卑職見過三位軍團長,但,還望請告知,是何事勞師動眾?”


    近衛軍團長烏克斯,重型步兵鎧甲,工藝繁複,雕鏤魔法紋路,如同一頭人形機甲。厚重的氣息,不動如山,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山杵在那裏,撼不動。


    玄武軍團長墨爾斯穿戴墨黑鋼製板甲,防禦力驚人,兩腿站立,就像兩根柱子,風雨不動,雷打不倒,就如同他們重裝步兵,成為戰場中流砥柱,沉重中透著一股鋒銳,擇人而嗜。


    白虎軍團長列薩斯,一襲魔法袍,生的贏弱,身材消瘦,兩個身板加起來都比不上烏克斯,就像柳條一眼柔弱,風吹即倒。但,沒有人敢小看贏弱的列薩斯。越是消瘦的魔法師,實力越是恐怖,這句話在贏弱的列薩斯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很難想象,白**法袍的列薩斯氣勢直接碾壓玄武軍團長墨爾斯,隱隱的與近衛軍團長烏克斯分庭抗禮。


    三位軍團長是奉命而來,可惜找不到正主,不過看到勞爾,便知道找對地方。


    “侯爵大人和帕米大人在裏麵?我們是奉命前來參加會議。”


    勞爾當場被雷到:什麽會議?酒館裏麵隻有兩個喝得爛醉的酒鬼。有點不敢相信道:“可,侯爵大人和帕米大人並未做好召開會議的準備,這————”


    鐵梨花酒館,二樓,陽光大片大片的從窗戶撒進,落在兩個酒鬼身上。


    葉小飛的腳搭在帕米的頭,一手拽著帕米的靴子當雞腿啃,當陽光落在身上,兩個人就迷迷糊糊的醒了,不過,如同醉酒的人第一時間想喝水,兩個家夥抓起旁邊的酒瓶當水喝,又灌了一大瓶,迷迷糊糊躺在地上,又睡了兩個小時,直到日上中天,隆隆馬蹄聲再也不能讓他們安息。


    葉小飛躺在地上,用腳瞪了蹬帕米,扯著幹澀的嗓子吼了一句:“勞爾,你們都進來。”


    帕米忽然中邪一樣,直接做起來,仿佛還沒有醒,茫然四顧,把葉小飛的腳狠狠的甩開,迷迷糊糊的依靠在牆壁上,道:“葉小飛,怎麽迴事?昨晚誰先倒下的?”


    葉小飛隻覺得腦袋幹裂,貼別是喊了一嗓子,喉嚨幹裂。那還來得及迴答,同樣依靠在牆邊,如同兩個落難的人,相視一笑,大口大口的唿吸新鮮的空氣,企圖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但,顯然是徒勞,理智如他們,一個手握萬千大軍,一個管理百萬人城市,也爛醉如泥的時候:隻為蒼牙而醉。


    咚咚咚——腳步極其細微,仿佛害怕打擾到誰,躡手躡腳。


    酒館老頭端著兩碗熱騰騰的醒酒湯,笑麵如花,端了過來道:“兩位大人,這湯能醒酒,趁熱喝。”


    葉小飛大口大口的灌進肚子,這吃像,卻沒有一點貴族範。


    “老板,把你這地方弄得這麽亂,還砸了不少東西,你放心我一定陪。”


    “大人,這不是折煞老頭我了嗎?大人盡興就好。我立刻叫人上來收拾一下,剛才怕打擾大大人,一直不敢上來。”


    葉小飛目送老頭走下樓梯,從戒指裏拿出兩套幹淨的外套,道:“帕米,我忘記跟你說,我昨天迴來的時候已經和各個軍團長說過,今天中午召開軍事會議。幾個軍團長都找過來了。”


    帕米接過衣服,臉頓時拉了下來,道:“召開軍事會議,你不準備,還拉著我醉酒?我真是服了你了。”


    兩人下樓之後,站在一樓的人顯然比預估的要沉穩,到沒有人催促他們。


    “見過侯爵大人,帕米大人。”————“主人————”


    一個牛頭人戰士穿著重甲,從外麵一路衝撞進來,撞翻好幾個禁衛鐵獅成員。


    “諸位,久違了,阿麗斯塔,他們又不會攔你,你總是那麽魯莽。勞爾,你去準備一下,我要在這裏召開軍事會議,你準備一下。”


    “咕嚕嚕————”葉小飛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笑道:“看各位風塵仆仆,估計還沒有來的及吃飯,老板,上菜。”


    帕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在葉小飛身邊,軍事會議不該是嚴肅而機密的嗎?怎麽從葉小飛的嘴裏聽出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把會議用品搬過來?在他們昨晚醉酒的酒樓開會?嗯,現在是在幹什麽?開聯歡聚餐?酒?該死的老板,又把壞事的酒放上桌子。


    盡管葉小飛故作輕鬆,毫不為禮數約束,乃至於隨意而為。


    但,整個酒樓從三位軍團長進來,便一片壓抑,仿佛又千斤重擔壓在肩上,鬆懈不得絲毫。


    自然,這頓美味而豐盛的午餐,漸漸的乏味起來,即便是粗神經牛頭人阿麗斯塔也不敢大聲喧嘩,自然,不敢去動那瓶醉人的美酒。


    德赫瑞姆,是所有人跨不過去的坎。


    餐具還未撤去,近衛軍團長烏克斯站了起來,拱手道:“局勢,比我們預估的還要危險。”


    嘩啦啦————收拾餐具的店小二手一抖,刺耳的碰撞聲下,一個精美的碟子甩了個粉碎。就如同德赫瑞姆,無法修複的破滅。


    死水一般沉寂的空氣,嚇得店小二腳一軟,跪倒在地,道:“大人饒命。我什麽都沒聽到,我不是故意的。”


    “下去吧,”葉小飛揮了揮手,店小二便如釋重負,逃離原地。葉小飛看著滿座剩菜,用手扶著生疼的頭,久久無語:德赫瑞姆,怎麽可能會被攻陷?


    “侯爵大人,”帕米在公眾場合隻能這樣稱唿,擔心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推遲會議?”


    “不用,”葉小飛的語氣很堅定,隻是歎了一口氣,顯得有心無力。


    另一邊,勞爾已經把在旁邊布置好會議桌,很簡陋,八張桌子拚成兩列,鋪上桌布,形成一個會議長條桌,低聲道:“侯爵大人,隨時可以開始會議。”


    無聲的入座,氣氛顯得更加壓抑,這是決定領地存亡的會議,同時也是羅多克王國之外最後成規模的軍事力量。自德赫瑞姆淪陷之後,這個邊陲之地,便顯得事關重要。甚至抉擇人族的存亡。但,這是在絕望之中召開的會議。誰都不敢輕易張口,因為他們說的時候事實,但,每一件事實,透露出來的隻有更多的失望乃至絕望。


    桌子很大,足以鋪下一張泛大陸地圖,旁邊三五個軍官正穿梭在眾人旁邊,不斷在地圖上標注各種標記:有淪陷城市駐軍,有發出求援的地區以及城市,有地區敵對兵力部署以及規模,甚至一些落草為寇的強盜以及傭兵團。


    很仔細,但,整張地圖放在那,便無時無刻不透露著絕望。


    葉小飛有點吃驚的看著一座小城市標注:居民三萬,獸人屠城。又有中型城市標注:居民十萬,化為亡靈(光明)。最為恐怖是的十幾個數十萬人口的大型城市,死傷殆盡。


    光從這份地圖,就能看出,這場不對稱戰場,人類死傷數以千萬計。


    軍官們壓抑著內心的恐懼,控製著顫抖的手,努力大把一個個數據標識上去:這是一場神對人的屠殺,滅絕種族的屠殺。


    當軍官們悄然退去,在場所有人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虛脫的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沉默,空氣如水銀一般沉重,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


    葉小飛咬了一下舌頭,強自鎮定,疑惑的盯著帕米,道:“我們領地並沒有能力統計如此完善的戰場態勢,以及喪亡損失,這些情報,可靠嗎?”


    當赤裸裸的數據擺在眼前,誰都不願意相信這份絕望。


    “來自德赫瑞姆王宮的數據,以及軍事地圖,我相信,這是這場戰爭最真實的另一麵,我們始料未及的一麵。”


    帕米的話落,便陷入更加沉重和壓抑的氛圍,其間伴隨著一聲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即便皮膚粗糙如樹皮的牛頭人阿麗斯塔也不得不偷偷的把額頭的冷汗擦拭掉,盡管他是一個獸,但當如此多的死亡擺在眼前,即便死的是和他毫不相幹的人類。他也心驚膽戰。


    這是神的罪孽。仁慈的神,殺戮起來比魔鬼還要恐怖十倍,百倍,千萬倍。


    葉小飛恨不得把眼前這張地圖撕扯碎片,然後說這是一個謊言,用以挽救他那卑微的心靈,以及近乎滅亡的鬥誌。


    這份絕望的答卷,再強大的人看了,隻會絕望,甚至會引劍自刎,逃避這恐怖的現實。


    葉小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越跳越緩,恨不得立刻停止心跳,終結這個恐怖的噩夢。


    喵喵喵——————


    紫電貓咪昨夜不知跑去哪裏風流,從二樓窗沿跳到地圖上,梅花印的腳丫子不時在地圖上按下一個個紫色腳印。


    茲茲————劈啪————


    紫色電流肆虐,幹燥的地圖猛地燃燒起來,橘紅的的火焰悄然跳動。


    喵喵————


    闖禍的紫電貓咪一溜煙的逃出客棧,轉瞬隻聽到一聲聲越來越遠的叫聲,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火,很小,很小。


    桌子邊上坐著很多人:葉小飛,帕米,烏克斯,列薩斯,墨爾斯,阿麗斯塔。


    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倒映著這微弱的火苗。


    沒有人動,甚至沒有人說一句滅火,就這麽靜靜的望著,知道那微不足道的小火苗越燒越大,轉瞬,便席卷整張地圖,灼燒,焚燒。


    葉小飛目不轉睛的盯著:絕望,焚燒吧!


    沒了!當火焰席卷德赫瑞姆城市標誌的時候,所有人自欺欺人的大大鬆了一口氣,燒的不過是一個地圖標注,在場所有人卻如釋重負,仿佛遙遠的德赫瑞姆還在,還聳立著。


    “或許,我們該換張會議桌。”葉小飛淡淡的道,頓時迎來一片響應,眾人紛紛離開燃燒起來的會議桌,以免引火自焚。


    不僅換,幾個人動手,立刻就在旁邊重新布置一張新的會議桌,隻是少了一份地圖,而在他們旁邊,是越燒越旺的會議桌。幸好地上鋪的是石板,否者指不定這群瘋子會放任大火燒屋,然後輕描淡寫的說:哦,我們換一個會議室。


    壓抑的氣氛仿佛被熊熊燃燒的烈火焚燒殆盡。


    一把火下去,葉小飛最後的醉意徹底醒來,朗聲道:“諸位是各個軍團的主官,我想聽聽你們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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