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的臉色漸漸有些冷寂了起來,布上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寒霜,可是他並未發怒,反而低聲笑道:“武安君好本事,所謂克敵必勝,在下等武安君凱旋歸來。”


    在朝堂的群臣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白起不給範雎台階下,範雎就開始給白起設套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看起來沒有什麽玄機,聽起來是對白起的恭維之言。


    可是熟悉勾心鬥角的大臣們聽到了這番言論,心裏就發冷!


    範雎讓王上增兵,而你白起說不需要,那麽你有必勝的把握,可是若是不能勝利的話,你就必須會朝承擔罪責,但是出征的人誰能保證自己永遠沒有敗的一天呢?


    這句話將白起的後路徹底堵死了,留給白起隻有一條路,必須勝利!


    白起肅穆的容顏沒有一絲動容,那雙桀驁的雙眼像是天空中擇人而噬的雄鷹,消瘦的臉頰透露出不一樣的鐵血韻味,薄的沒有血絲的嘴唇開口道:“丞相所言,白起必能做到。”


    範雎臉色一沉,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在上首的秦王嬴稷就打斷了他的話。


    “武安君出征,必能像伊闕之戰、鄢陵之戰一般,亡韓魏膽氣,遷楚國郢都,寡人是極放心的,可丞相之言也並無道理,八萬秦軍過於少了,寡人之意....”嬴稷開口道。


    “臣有信心打贏。”白起低下了頭,將鷹視的眼睛緩緩低下,將有些消薄的脊背露了出來,和秦軍一般無二的黑色粗布衣裳,隱藏著噬人的疤痕。


    嬴稷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那雙和善的眼睛有些陰狠了起來,他是嬴稷,是贏氏子孫,身為老世族的孟西白三族的人應該誓死效忠於他,這是他們畢生的使命,從秦穆公那個時候算起,幾百年的時光,幾十代的人生旅途。


    而白起就是孟西白三族中的白族,這白族的先祖就是秦武公的兒子趙白的後裔,而白起卻和魏冉這些楚國人有牽扯不完的關係,這是另嬴稷痛恨的,在秦國,除了贏氏部族權利最大外,剩下的就是從秦穆公時候開始的老世族。


    為什麽是秦穆公時候呢?因為在秦穆公之前的秦國君主都還和西戎陷入了畢生作戰的途中,秦穆公他爹秦德公在位僅僅兩年就戰死沙場,秦穆公的哥哥秦宣公在位十二年也戰死沙場,基本上以秦穆公這個時間節點算,秦國的曆代君主鮮有不戰死的。


    到了秦穆公的時候,重用五羊大夫百裏奚,注重改革,後來並國十二,成就了秦國的西戎霸主地位,這個時候秦國才走上正軌,而孟西白三族就是這個時候初露崢嶸的。


    號稱秦國第一縣的郿縣就是白起的故鄉,也是孟西白三族的聚集地,三家的祖宗就是秦穆公時期的三位大將白乙丙、西乞術、孟明視。白族就是贏氏部族的支脈,而西族和孟族都是六國遷徙過來的,這一點和後來秦國的蒙氏家族很是相像。


    “既然如此,武安君親受虎符。”嬴稷將心中的那絲不甘強行壓到心底,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看著白起。


    白起聞言,直起身子,上前走了幾步,對嬴稷半躬。


    當看著象征權利的虎符交接到白起的手上,嬴稷心裏抖動了一下,他的嘴角依舊掛著看起來溫和的笑容,他依舊是那個隱忍了幾十年的人。


    .......


    鹹陽的街市是熱鬧的,至少崽子是這樣以為的,因為秦軍的休整還需要幾天,他就被放了半天的假,來領略領略鹹陽的繁華。


    穿著黑色細布料子的靴子,踏著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崽子心裏有了前所未有的踏實,他雖然上身還穿著那雙髒兮兮,透著白色鹽漬的黑色粗布衣裳,可是微斜的鬢角卻用布條綁的直直正正。


    在街市上,他左看看、右看看,有穿著和他不一樣的寬袍大袖的各國商人,他們有著帶著高高的高粱觀,有的披著羊皮貂絨的戎族販子,有來自巴蜀之地的漆旄之羽,江漢之地的皮革象牙,吳越的珍禽鳥獸,燕趙的稀奇良馬,韓國的銅錠...這些東西都在這裏匯聚交易,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可是在街上,他卻可以時時刻刻看到行走的秦國將士,他們每一個人都穿著精良的甲胄,腰間配著同一的軍製長劍,手裏緊緊握著一人多高的戈矛,走在路上踏踏的響聲。


    崽子不由得將自己和他們做了做對比,發現自己和他們真的是形神皆慚,不僅沒有披著的甲胄,就連那股氣勢也比不上....


    他感覺自己踏實的布鞋都有些硬繃繃的感覺,舒適的衣裳有了汗味,他再一次的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了疑問。


    本來在軍隊裏麵的生活,他變得如同機器一般,硬拉拉的執行自己的一切,到了飯點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存活,最初的等級他也沒有什麽概念。


    可是看到這繁華的一切,他突然發現,他得到的很少很少,少到隻有一雙布鞋不丟顏麵,充滿汗味的衣裳或許不會遭到自己同袍的嘲笑,可是麵對這鹹陽的一草一木,他都會自相慚愧,他顯得格格不入!


    “軍功!軍功!”崽子的目光頭次如此堅定,哪怕他的父親戰死了,他也隻是表示哀傷,哪怕是家裏揭不開鍋餓肚子的時候,他也隻是迷迷茫茫吃些樹皮野草,可是當看到這一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的內心產生了一陣渴望。


    崽子走了,他興高采烈的來,他“興高采烈”的走,他頭一次感覺心中有了目標。


    ......


    平陽,原本屬於韓國,在伊闕之戰後,韓魏慘敗,被迫割城,而平陽就是其中之一,這個城邑處於秦國與韓國之間,也是今日匯兵的場所。


    韓國大帳中,韓王然有些頭疼,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白起那個殺神,雖說伊闕之戰他沒有直接麵對,可是當時作為公子的他也是知道這慘烈的程度的。


    “王上,秦國武安君求見。”貼身的侍女款款從營帳的邊角走了過來,在韓王然耳邊低語道。


    韓王然心裏一陣哆嗦,陰柔的麵孔有些決然,看了看四周,說道:“請武安君上前,...另外快些請見張相。”


    ....


    “韓王,為何如今韓國仍不出兵,莫非是另有緣故。”白起穿著一身黑色甲胄,大跨步的走到了韓王然的身邊。


    韓王然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武安君請坐,這出兵嘛?韓國必然是要出的,可是現今韓國的農事不整,等再過個五六天再說。”


    “農事不整?”白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桀驁的雙眼看了看韓王然,將腰間橫跨的劍鞘頓時向地麵蹲了蹲,哢嚓的金屬聲頓時傳遍了整個營帳。


    站成兩排的韓軍立刻用劍戈包圍了白起。


    “武安君這是何意?”韓王然的眼神冷了下來。


    “容韓王明見,我大秦十五萬秦軍現今駐紮在平陽,隻要金鼓聲一響,就可立即攻城,到時候秦國可不是韓國能承受下來的。”白起緊緊盯著韓王然,淡然說道。


    “十五萬秦軍?”韓王然背後的冷汗慢慢的冒出來了,即使他知道這或許是虛數,可是即使是虛數,秦軍的人馬也不可小覷,更何況有武安君白起做統帥。


    可是當他迴想起幾個月前與齊國來使的對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依舊堅定。


    毛遂說過,秦國、魏國、韓國三國同盟,而齊國卻也有楚國作為盟友,這樣的話秦魏韓三國的兵馬不一定能比得上齊楚的兵馬,要知道齊國和楚國也是大國,對於自己的韓國,韓王然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現今和秦國聯盟就像是吸毒一樣,雖說能緩解韓國的壓力,可是真當秦國越來越強大的時候,韓王然知道,韓國就是第一個遭殃的,可是韓國又不敢直麵秦國的威壓,隻能向魏國一樣左右逢源。


    “寡人說了,韓國農事不整,需要重新召集軍隊,武安君還是等幾天吧!”韓王然臉色有些陰沉的看著白起,


    白起冷笑一聲,瞥了一眼韓王然,說道:“秦魏韓三國共同出兵二十一萬,秦國出兵八萬,韓國三萬,魏國出兵十萬,現在韓國竟然連三萬兵馬都不能出,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武安君這句話未免太過放肆了。”張平走進營帳,掃了一眼白起,淡淡說道。


    “哦?你是何人?”白起迴頭看了一眼張平。


    “在下韓國相邦張平!”張平迴答道。說完之後,張平對武安君稍微拱了拱手道:“韓國地小民微,比不上秦國這等大國,可是韓國卻也是有尊嚴的,匹夫一怒尚且流血十步,今日韓國僅僅要拖延五日期限,秦國就等不及了。


    不知這是秦王的意思,還是武安君自己的意思,更或者是武安君不懂得君君臣臣的道理,非議我王,也是非議與我王同尊的秦王。”


    張平這一番話可謂說的極其巧妙,他將白起對韓王的不敬轉到了對秦王的不敬,就相當於大家都是總統,可是你底下人卻侮辱我,這不就是侮辱你嗎?


    白起一陣語噎,過了一會冷冷說道:“多謝韓相,是白起冒犯了。”


    不過停留一段時間後,白起再次說道:“我秦國就給韓國七天的時間,到時候韓國再不出兵,秦魏兩國共同討伐韓國。”


    說完之後,白起揚長而去。


    ......


    “相國,如今怎麽辦?”韓王然有些焦急的看著張平,現在大約是三月初的時間,距離齊國約定的五月出兵還有兩個月。


    張平緊緊捋了捋短冉,對韓王然一揖道:“王上,如今秦國已經出兵,而且是武安君白起作為統帥,我韓國想要阻擋白起,可謂是難上加難啊!若是其他秦將統兵還好,可是白起...”


    “相國所言何意?”韓王然有些不解。


    “王上,這白起是魏冉提拔上來的秦將,在秦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兩人之間的關係,阻擋白起前往陶郡,就是阻擋白起複仇之念,這是最難的。”張平緩緩說道。


    韓王然這才明白了此中緣由,若是一般秦將,必定無法如此賣力的去討伐齊國,可是換成了白起,怕是比誰都上心,反而言之,現在韓國想要拖延秦國出兵,用一般的方法已經沒用了。


    誰知道武安君會不會腦袋一熱,就去攻打韓國,這樣韓國就得不償失了。


    “那如今之計該怎麽辦?”韓王然將目光投向了張平。


    張平來迴踱了踱步,摸著自己的短冉,說道:“現今隻有假意逢迎秦國,待七日之限過後,就以秦國為首,積極配兵,秦國要我們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


    “這...”韓王然有些不解。


    張平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詐,戲謔道:“齊國想利用韓國,秦國也想利用韓國,那韓國就利用兩方,結交齊國,逢迎秦國,哪方取勝,韓國就是哪方陣營。


    秦魏與我韓國交鄰,弱齊即強魏,於韓國而言得不償失。


    現今的魏國以結交秦國,攻伐六國為強大之本,然我韓國不同,西有強秦,東有魏國,乃是四戰之地,若想於交伐之中保全己身,必須結歡遠國,削弱近國。


    而韓國弱小,攻伐秦魏本來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陶郡之戰,魏國陷入泥潭,正是我韓國機會!


    韓國雖說弱小,可是必不可缺,大戰開戰之時,我韓國以兵弱為由,拒絕出兵作戰,這樣就可以不結怨與齊國,可若是秦國落敗...”


    張平的意思很是明白,對比秦魏聯盟和齊楚聯盟,秦魏無疑更為強大,可是秦國、魏國都和韓國接壤,他們強大就是韓國衰落,而齊國和楚國我們是想做盟友的,可是現在這個環境下不允許我們做盟友,我們就和秦國一起打,但是我們不出兵,韓國的兵弱,出兵不出兵秦魏並不看在眼裏,可是齊國看在眼裏,這就是變相的結交齊國。


    若是齊國勝利了,自己一方就痛打落水狗,畢竟秦國對於韓國終究還是個敵人,而且是心腹大患,若是秦國勝利,為了盟約,秦國必須要割土地給韓國,這樣韓國就穩賺不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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