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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建用手壓了壓,台下齊軍的聲音漸漸減小,直至不見。


    田建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子,半跪下來,喊道:“還請我王賜予兵符。”


    在台上的田法章硬生生壓住心裏的不滿,從旁邊侍者寄過來的盒子中,取出兵符,笑著走到田建身邊。


    喊道:“諸位將士,此次出兵,寡人相信攻下陶郡,易事爾,諸位將士可能不知道寡人為何如此自信,因為此次指揮乃是安平君!”


    說到安平君的時候,田建明顯看到他父王嘴角抽搐了一下。


    聽到安平君三個大字,台下齊軍將手裏的劍戈高舉起來,高喊道,“安平君,安平君…”


    劍戈砸地的聲音整齊而有律動,田建聽起來也是心生豪情。


    這不同於田建自己,齊軍高喊是因為安平君的威信已經深深根植於他們內心了。在場的齊軍哪一個不是從小聽著安平君大敗燕軍,複國的事情。


    不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田法章握緊的雙手,那雙手幹枯、消瘦,因為用力,手上的青筋都顯露了出來。


    田法章鬆緊了雙手,將手中的兵符遞給田建,沉聲道:“建兒,此次出兵,一切都要聽從安平君指揮,不可妄動。”


    田建接過兵符,高喊道:“兒臣接過兵符,必然誓死不歸,陶郡不得,孩兒無顏以對父王。”


    田法章笑著的臉色突然凝滯住了,他頓了一下,低聲道:“陶郡就算得不到,你也要給寡人迴來。”


    田建沒有答話,他不相信二十萬大軍會攻不下區區陶郡,他起來,高喊道:“列位將士,行軍,陶郡!”


    …………


    深夜,臨淄王宮中。


    田法章一身玄色的便服,正在低頭批閱奏章,他已經好久沒有批閱到這麽晚了。上次,是哪個時候?


    他記得,那是剛剛複國的時候,膽怯的他畏畏縮縮的穿上屬於自己,卻又不屬於自己的王袍。


    那王冠的硫珠刺的耀眼,台下,那個中年將軍看著他,他不敢,也隻能做。


    他隻能用勤政愛民的做法慢慢豎立自己的威嚴,使自己真真正正敢於直視台下那人的眼睛。


    那眼睛,溫和,如往常一樣。不過,他卻覺得,咄咄逼人,亮的刺眼。


    他,就是安平君!


    “王上!”


    田法章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抬起頭,這個聲音他無比熟悉,眼前的人也相濡以沫二十年了。


    “王上,建兒才十五歲啊!上戰場太早了啊!”君王後哭哭啼啼道。


    田法章知道,這個堅強的女人已經好久沒有哭過了。


    “王後,建兒是太子,這是他的使命!”田法章冷硬的答道。


    他不敢看君王後的眼睛,他害怕他會心軟。他的心腸早就硬了,可是麵對自己的家人時,他依舊溫和。


    “王上,建兒是太子,不過也改不了他才十五歲的年齡。”君王後哭喊道。


    田法章沉默了,是的!建兒他才十五歲,過了一會,他沉聲道:“建兒不是平凡人,他的所作所為,寡人看在眼裏。不過寡人知道他即將麵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敵人!


    當今列國,強者生,弱者亡!建兒麵對的不僅是簡簡單單一個陶郡,也麵對著秦國,趙國,燕國,楚國等等強國。


    今天建兒的表現寡人看在了眼裏,寡人很是憂心,是的。建兒表現的是很好,超出了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才華。


    可是,建兒缺少了做君王的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君王後停止了哭泣,擦拭著眼淚,不解道:“缺少了什麽?”


    田法章沒有說話,他起身,一步步的走到宮殿外,望著夜晚空幽的天際,緩緩道:“一個君王的無情,圓滑。”


    君王後走了過來,站在田法章後麵,喃喃道:“無情,圓滑。”


    田法章迴過頭,憤聲道:“寡人今日讓他率軍增援安平君,就是想要他豎立自己的威信,等他繼位的時候,不至於被那群大臣孤立,壓製!可是…”


    沒等說完,田法章“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浸染了田法章玄色的王袍,一滴滴往下滴。


    君王後驚恐的看著田法章。


    她準備喊道:“太醫,太醫。”


    不過田法章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蒼白的臉色透露出一絲紅潤,輕柔但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思:“聽寡人說完。”


    君王後眼角帶淚,點了點頭,小聲哭啼道:“王上,你說。”


    “今日建兒宣誓出師的時候,不懂士氣的重要,十萬大軍若是知道他們是由一個對自己都沒信心的人統帥,十萬大軍怎可抵擋秦軍虎狼之師,寡人無法,隻能說出是安平君指領。”


    田法章說完重重的喘了口氣,再道:“王後,若是寡人這次挺不住了,建兒,建兒…就交給你了,安平君…不可不防!”


    說完,田法章昏了過去。


    君王後收起了哀容,喊道:“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


    一個時辰後,田法章依舊沒有醒來。


    君王後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躺在踏上的男子,他就快要走了嗎?


    她的心裏反倒不起一絲波瀾!靜的可怕,越是到危險的時候,越是要冷靜!


    她拉著他的手,讓他貼近了自己的臉頰,冰冷、枯瘦的雙手,依舊像二十年前那樣的溫潤,飽滿。她的臉頰流露出一絲紅暈。


    她的思緒迴到半個時辰之前。


    “太醫,太醫,王上怎麽了?”君王後眼眶通紅,焦急問道。


    年老的太醫用他因為年老而幹枯的雙手扣緊了醫箱,幹煸的嘴唇說道:“王後,王上的病情不容樂觀。”


    “不容樂觀!”


    君王後呆滯的看了看躺在塌上安詳而又痛苦的田法章。


    “太醫,難道王上…”


    “王後,王上的病,藥石無醫,若是醒來,調理得當,還應當有兩三年的壽元,三年過後,當精氣消散。”


    “若是不醒來了呢?”


    “若是不醒來了,王後…”


    ………


    “義郎,你忘了嗎?當年的你了嗎?”君王後宛若年輕女子,露出了平時威嚴包裹之下的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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