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建迴到東宮之時,已是入夜時分。


    “先生請。”田建道。


    毛遂點了點頭,徑直坐了下來。


    田建整了整衣飾,跪坐下來,問道:“敢問先生可有什麽教我?”


    “敢問太子,我教你什麽?”毛遂不解道。


    田建聞言一笑道:“先生,本宮有重振齊國之勢,不知先生該如何教我。”


    毛遂略微想了一下,歎息道:“齊國積弊日益,自從五國伐齊之後,齊國二十年間未曾經曆戰事,百姓懈怠,官員日惰,當此之時,太子欲要重振齊國,可謂難矣!”


    田建心裏想道:“看來這就是縱橫家的一貫作風,先吊住你的胃口,然後任由宰割。”


    田建雙手相疊,拜道:“先生請教我,我田建一定洗耳恭聽。”


    毛遂正色道:“當此之時,自秦孝公變法,秦國有三世累積,百姓富足,兵員強悍,名將輩出,所以齊國之中以秦國最強,趙國自從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滅中山,國土日益增多,所以趙國次之,燕,魏,韓,楚四國中,燕國因燕昭王去世,國力日衰,魏國因臨近秦國,苦不堪言,但因吞並故宋國國土,國力略有些恢複,楚國自從威王去世,懷王被害,國力衰退不堪,但因南方一家獨大,也不可小覷。韓國最弱,齊國如今的國力隻能與魏國相當,但齊國一無大將,二無銳士,與三晉久戰之地相比,齊國明顯太過安寧。”


    “如之奈何?”田建不解道。


    毛遂笑道:“強兵,擴土。”


    “敢問先生這強兵一事如何進行?”田建疑惑道。


    “尋有才之人,如魏文之於吳起,韓昭之於申不害,吳王瞭之於伍子胥,太子殿下欲要強兵,需大才之人不可。”毛遂答道。


    “先生可否?”田建問道。


    毛遂笑著搖了搖頭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正如鳳黯(烏鴉)可飛於天,卻飲陶水不得,遂不才矣!隻有口舌之功,無有整頓兵備之力。”


    田建聞言點頭,毛遂很自知,曆史上他就是出使楚國成名後,在趙國長平大敗之後,趙孝成王想要他去領兵抵擋燕國,他再三推辭不過,隻得領兵作戰,最後兵敗自刎於樹林中,令人唏噓不已啊!


    “那擴土何如?”田建問道。


    毛遂笑而不語。


    田建立刻會意,對左右道:“拿地圖來。”


    不多時,地圖便被拿來了。


    毛遂指著地圖道:“齊之五都,臨淄,高唐,即墨,平陸,莒城,如今高唐已失,落入趙國之手,需待良機,收迴高唐,如此齊國西南方向便有險可守,接下來當強兵之後,如伍子胥報父仇一般,吞並燕國,這時諸侯也無話可說,這是三世之仇,關乎道義,列國必不會出手相救。”


    田建聞言點了點頭,《公羊傳·莊公四年》:“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可也。”


    涉及九世之仇的曆史事實:春秋時期,紀侯向周夷王進讒言,夷王三年,齊侯因此被周夷王活活烹殺。齊人哀之,諡為哀公。自哀公開始,傳九世到齊襄公薑諸兒,齊襄公出兵滅紀國,為齊哀公報仇。齊襄公是齊桓公的兄長。


    春秋三傳對此事曾有爭議,因為當時的風俗是,家仇隻論五世。公羊傳認為國仇不受世代限製,左傳反對。


    “接下來便結趙,削楚。”毛遂再道。


    “敢問先生之後如何?”田建問道。


    毛遂笑道:“太子殿下連第一步都沒有邁出,何談第二步,第三步,時勢時易,今日之秦趙強,未必明日不是魏楚強。”


    田建點頭答道。


    不知不覺兩人暢談良久,此時,已是深夜。


    “太子殿下,遂就此辭別了。”毛遂起身拜道。


    “先生勞累了,這是本宮之錯,我這就讓別人送先生迴府,不知先生現居何處。”田建道。


    毛遂臉色一紅,羞慚道:“遂在臨淄城郊有一茅草屋暫居。”


    田建故作驚訝道:“先生怎會如此貧寒,正如鳳凰隻居梧桐之上,先生大才,怎能居此寒微之所,本宮東宮尚有房間,先生可往一住。”


    毛遂深深一拜道:“遂原是趙國上黨之人,家境貧寒,聽聞齊國有稷下學宮,乃是文風昌盛之所,遂因此長途跋涉到臨淄,可惜遂身無分文,隻得在城郊自行搭建茅草屋,自行居住。遂本貧寒之人,殿下高德,遂願以死報之。”


    田建上前扶起毛遂,道:“先生言重了,得先生之高才,是我田建,乃至齊國之大幸,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以先生之大才,田園美酒,歌姬婦人,肉糜之食皆小事而。”


    田建的意思很明白,隻要你跟我幹,房子,車子,吃的,老婆都不會虧待你的。


    “遂多謝殿下盛待。”毛遂感動道。


    田建並未答話,而是解下腰間懸掛的美玉,遞給毛遂,道:“先生可收下此玉,此玉據說是藍田美玉,價值千金,先生可將它典當,以備一時之需。”


    推衣衣之,推食食之的道理田建還是很明白的,至於為何不給錢財,是因為當田建將自己珍貴的身邊之物給毛遂,比起錢財更能打動人心。


    毛遂眼睛泛紅,遞迴玉佩,道:“遂願為殿下效死,不過玉佩之事還請殿下收迴,遂不能受之。”


    田建心裏暗道:“戰國士子果然重義,不像後世之人。”


    田建收迴玉佩,右手突然抬起,做勢欲摔,毛遂見之,立刻阻擋了田建的動作,不解道:“殿下為何如此。”


    田建一聲痛唿道:“此玉佩不能解先生之急,留之何用,不如就此摔去。”


    毛遂眼角含淚,道:“遂願受之。”


    田建立刻笑道:“先生願受了。”


    毛遂一時愕然,隨後道:“殿下,遂願受之。”


    不一會,左右牽來馬車。


    “先生,請上車,建為先生辭行。”田建道。


    毛遂上了馬車。


    “唏律律!”馬車緩緩而行,田建在馬車後麵看著毛遂。


    毛遂轉頭,心中感慨萬千,得此明主,一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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