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已經將他最後的事情做完了,而他現在所作所為,並不是為了哪一家的勢力,他是為了鍾家。


    從最開始見到劉禪的那位秘書郎之後,鍾毓就再也不能一心為公了,他被郤正用最簡單的話語說動了,他鍾毓當然可以擁有忠誠,但是鍾家不能僅僅擁有忠誠。


    郤正曾經和鍾毓說過一句話。


    鍾家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將就夠了,家族之中總是需要有人為了家族的延續付出些東西的。


    郤正是官宦世家,也是最丟人的官宦世家,他對於世家,對於人心,甚至對於人心險惡有足夠的了解。


    他可以將自己徹底的隱藏起來,也可以讓自己成為霍亂一方的禍害。


    就如同他對鍾毓說的,有人深處光明,就要有人紮根陰暗。


    此時的劉琰每日風光無限的宴飲為樂,這就是光明,而作為暗探之首的郤正,每日遊走於刀鋒之下,這就是陰暗之中。


    此時的郤正看著本應該駐守在皇城東南角的兵馬被司馬昭一聲令下調離了內城,郤正就知道計劃開始了。


    他直接翻身走入了身後的院落之中,院落之中有近百名沉默不語的漢子,而正中心則是一根正在不斷的打磨著手中環首刀的壯漢。


    在火盆的指引之下,郤正走到了正中間磨刀漢子的身邊。


    “該做的我等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


    郤正的話讓那磨刀漢子的手微微一僵,不過卻仍然沒有說話,很快就繼續一下接著一下的磨著環首刀。


    看得出來他的動作很熟練,手法也很好。


    環首刀最為這些年漢軍的製式兵刃,技術已經非常熟練,反複淬火,反複熔煉的長刀,常年用於騎兵的劈砍兵刃,但也有很多人用於戰陣之中。


    而這個壯漢卻是將環首刀的刀刃不斷的打磨,讓它更加的鋒利,更加的薄。


    再加上他手中的環首刀本就是最短的那種製式,被他去掉了一般的刀柄之後就更加的短小了起來。


    這樣一來,他手中的這柄環首刀也就從一柄直來直往的長刀變成了一柄利於刺殺的短刀。


    這是刺客,而且是很出名的刺客。


    “其實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等,我等可以為曹氏報仇,雖然...”


    “曹氏的仇,不需要你們姓劉的來報。”那壯漢冷冷的看了郤正一眼,直接讓郤正將剩下的話語全都憋了迴去。


    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他才將自己的短刀打磨好,然後放進了自己特質的刀鞘之中。


    壯漢身高七尺有餘,身材雄壯卻不高大,不過舉手投足卻十分的沉穩。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


    郤正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鼻子聳動,仿佛能夠從他的身上聞到那怎麽也去不掉的血腥味。


    “你最後在考慮一次,僅僅靠你自己放,你什麽都做不到。”


    “但是某家至少能夠死在陛下的前麵。”那壯漢停下腳步,突然嗤笑了起來。


    “當年戲先生執掌校事,某家是一介小童,因為小子足夠激靈跟在了先生的身邊。


    之後郭先生執掌校事,某家因為有些勇力,成為了郭先生身邊的一個護衛。


    再之後史阿將軍執掌校事,某家是史阿將軍麾下利刃,為史阿將軍清理汙穢。


    從校事出現,某家就已經在這裏麵了,從校事到校事府,再到校事府的滅亡,某家活的夠久了,也應該找個機會死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那壯漢目視月光緩緩露出微笑。


    “好多年了,某家都沒有這麽站在陽光下麵了,當年還是一個小童的時候,某家最喜歡曬太陽了。”


    郤正看著那將自己整個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下的漢子,再看看自己哪怕是夜晚都已經習慣的站在了屋簷的陰影之下,不由的也輕笑了一聲。


    “是啊,好久都沒有身處陽光之下了。”


    郤正離開了小院,他沒有再多說什麽,既然他已經做出來了選擇,自己再勸那就沒有意義了,他的最後時刻已經來臨了。


    而自己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郤正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外麵的戰鬥仍然再繼續,他知道這是馬超在用自己的性命給他們爭取足夠多的時間。


    而他要抓緊時間了。


    皇城的西側,當初在李傕郭汜大戰的時候,一人取陛下,一人奪公卿,就圍繞著皇城開始了不斷的大戰。


    最後毀掉了皇城的外圍城牆,而皇城西側現在還能看到大火焚燒的痕跡。


    當然,這種痕跡在那嶄新的宮闈上是看不到的,隻不過曹叡可以修繕皇宮,卻不能將皇宮內外全部都大修一遍的。


    畢竟不但工程太大了,耗費也太大了。


    郤正此時來到了那皇宮的西側,這裏有不少破敗的民居,郤正找準方向,走入了一個看上去就已經十分的荒蕪的院落,找到了角落那臭烘烘的房間。


    這是出恭之地,而從這裏打開,就能夠有一條十分隱秘的密道。


    當然,這不是通入旁邊皇宮的,而是通道皇宮城牆根的。


    那是皇宮之外,最為荒蕪的地方,雖然不能說雜草叢生,卻也有著不少的汙穢和雜草枯木。


    這是郤正找到了這裏之後,一點一滴積累的。


    此時郤正來到了地方,不顧身上惡心的味道,直接從懷中掏出火折子,以及從皇城根腳下挖出來一小罐早就藏好的火油。


    將火油澆在了那些雜草枯木上,然後吹動火折子,很快一道火光就在這裏出現。


    大火升騰而起,而郤正則是幹淨朝著外麵跑去。


    不過他卻不是要隱藏自己,皇宮之外出現了火光,四周的兵馬會以最快的速度合圍而來。


    他現在想要逃跑已經是奢望了,他要盡最大的可能躲避,同時掀動更大的混亂。


    大火蔓延之時,郤正也在不斷地往四周放火,想要讓大火蔓延到周圍而去,同時聽著四周傳來的動靜兒,努力的躲避著諸多追兵。


    滅火的士卒,查詢的暗探,追殺的士卒,郤正一個人掀動了這場屬於西城的混亂。


    不過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在一炷香之後,他被上百名士卒堵在了一條胡同之中。


    這幾個人他幾乎日日夜夜在這裏麵來來迴迴的走,熟悉這裏的道路,結果還是隻爭取到了一炷香的時間。


    比仍然在廝殺的馬超更早的被抓住。


    “雖然被抓住了,不過想來這動靜夠大了。”


    郤正看到圍困他的士卒,立刻將短刀和火折子全都扔掉,毫不猶豫的束手就擒,仿佛生怕自己一個防抗就被人就地斬殺一樣。


    而將他捉拿的士卒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沒有立刻就下了殺手,能夠生擒最好,畢竟活的比死的功勞更大。


    一行人壓著郤正就朝著賈充的方向而去,此時賈充已經在等待著這個家夥的到來了。


    而這一路上的百姓,官吏,士子也是越來越多,剛剛的動靜兒那麽大,還有外麵那隱隱傳來的喊殺之聲,這洛陽城今日非常的熱鬧。


    雖然夜色之下,但整個洛陽城都被火光照耀的透亮起來,而郤正看著周圍那些滿臉擔憂之色的百姓還有那些士子,以及躲在家中偷偷觀看的人們。


    突然一直老老實實的郤正仰天大吼起來。


    “司馬無道,任用異族,霍亂百姓,欺壓陛下,枉我曹魏,三代江山,毀於一旦,爾等官吏,助紂為虐,九泉之下,何能安心!”


    “司馬無道,任用異族,霍亂百姓,欺壓陛下,枉我曹魏,三代江山,毀於一旦,爾等官吏,助紂為虐,九泉之下,何能安心!”


    “司馬無道,任用異族,霍亂百姓,欺壓陛下,枉我曹魏,三代江山,毀於一旦,爾等官吏,助紂為虐,九泉之下,何能安心!”


    這些話郤正已經不知道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了,如今找準機會,用自己能夠用處的最大聲音,直接傳揚了出去。


    他盡可能的製造混亂,今日這般的折騰,隻是為了給自己創造一個合適的機會,能夠堂而皇之的說出剛剛的那些話來。


    周圍的士卒沒有想到一直十分老實的郤正竟然這個時候這般的放肆,一群人都看向了自己的將軍,想要讓他給自己一個命令。


    而此時那負責押送他的軍司馬聽到了郤正的話語之後,隻感覺到了渾身一陣陣的發涼。


    “將他的嘴堵住,將他的嘴堵住,快點堵住!”


    軍司馬大聲的怒吼,想要讓郤正閉嘴,但是他卻是來不及了。


    看著衝過來要堵住他嘴巴的士卒,郤正最後仰天怒吼出來了一句話。


    “大魏不死,曹氏不死。”


    說完之後,他直接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用盡了全部力氣,將自己的舌頭咬掉然後猛地吞下。


    血淋淋的舌頭加上那汙血堵住了他的喉嚨,整個人都變得醬紫了起來。


    十餘名士卒衝上了前麵將他的嘴巴掰開,可是任憑自己如何用力,都打不開他的嘴巴,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郤正的氣息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郤正用最後的力氣抬頭看向了月亮,心中隻有一句話。


    “此時若是陽光普照,那當有多麽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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