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刺史府,作為徐州刺史,徐州第一家族王家家主的琅琊王祥,正在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或者說看著這個年輕人手中的錦囊。


    剛剛就是這個年輕人拿著自己祖上的信物,說是自己祖上的故人之後,然後求見自己。


    王祥作為長者,又是徐州刺史,天下名士,自然對於這種事情是不能胡氏的,他選擇將這小子請了進來,想要仔細的詢問對方和自己王家的祖上到底有什麽淵源。


    但是,還沒等自己說話,他就先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驚喜。


    大漢丞相諸葛亮。


    這個名字是能隨便說的麽,嚇死人了算誰的?


    本來都已經年過六十直奔古稀之年的老頭,被這麽突然的一句話嚇得差點丟了顏麵。


    可這事兒也不能怪王祥膽小,任何一個曹魏的官員,不管是洛陽的曹魏,還是薊縣的曹魏,聽到了這個大漢丞相諸葛亮的名字,哪個能夠不害怕。


    這就和當初司馬望看到兩個關羽的時候一樣,這不是嚇不嚇人,這是慌啊。


    “還未請教閣下姓名,老夫.....”王祥此時不知道那錦囊之中的信帛寫的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接下來此物,隻能先行顧左右而言他,將話題轉開,讓這小子將這東西收起來再說。


    “小子是誰並不重要,今日之事丞相大人生前有所囑咐,所以小子才跑這一趟罷了,若是老大人不想看的話那麽小子走了便是,當然,若是老大人想要將小子扭送洛陽....想來也是不會的。”


    王祥聽著這家夥一點後路也不留的話不由的嘴角抽搐,不過他也知道,這家夥說的是對的。


    自己還真的不能將他送到洛陽,至於為什麽,渭水河畔的韓遂,將書信給了馬超,馬超就不想弄死他了?


    當年世祖光武帝幹的事情,難道司馬昭就不想幹了。


    走到那個位置之前和走到那個位置之後,是不一樣的,就算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心卻是不一樣了。


    王祥看著麵前那仍然平舉手中錦囊,將錦囊放在自己麵前的青年,最後也不由的歎息一聲,“罷了,就讓老夫看看那孔明怎麽說的。”


    王祥將那錦囊接過來,心中也是不住的歎息,最終還是到了自己選擇的時候。


    王祥和諸葛亮算是半個同鄉,若是算起來,王祥還有管諸葛孔明叫一聲兄長,他是中平元年出生,而諸葛孔明比他大三歲。


    作為諫議大夫王吉的後代,琅琊王家和琅琊諸葛家一樣,都是時代為官的大家族,隻不過諸葛家雖然同樣是飽經風霜,但是他們的官位不絕。


    雖然諸葛孔明三兄弟也經曆了一個真空期,但是老大諸葛瑾當得起長兄如父這個稱唿。


    在父親和叔父兩人先後去世之後,他毫不猶豫的先行出仕,撐起了諸葛家的門楣,加上諸葛家的幾個女兒嫁得好這才讓諸葛一門在荊州成功立足。


    而王家就比較倒黴了,在亂世之前,其實這世間對於很多人,尤其是很多世家來說可不是很友好。


    外戚,宦官,權臣層出不窮,最扯淡的是那位陛下還特別熱衷於黨錮。


    動不動就弄一圈名士過去一頓爆錘,然後各自流放,弄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而王家也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沒落,當然,很多人都在那個時間段出現了沒落。


    琅琊王氏在王祥祖父那一輩,都是赫赫有名之人,青州刺史,一方封疆大吏,那是等閑之人所能比的?


    可是到了他父親那一輩,王祥的父親王融算是看穿世事了,任命這朝堂之中何人掌權,何人稱霸,自己就是老老實實的在家鄉之中教導王家子弟。


    被稱之為一代隱士也不為過,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而來,多少府邸征辟,卻都是不聞不問。


    雖然落得一世清明,但是卻讓王家的官宦傳承就此斷絕了。


    而王家那一輩的其他子弟,說實話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爭氣,每一個能夠拿得出手的,最後天下一亂,還有徐州的屠殺。


    王家為了避禍隻能選擇和諸葛家一樣的道路。


    而同樣因為這些事情,王祥便在江東一藏就是藏了足足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他從一個孝子,變成了一個才子,從一個才子變成了一個大才之士,最後變成了一個天下聞名的隱士。


    隻不過王祥選擇成為隱士的原因卻和自己的父親不一樣。


    他父親是看透了,所以隱了。


    而王祥是,他看不透,所以隱了。


    用劉禪的話來說,這家夥苟了二三十年,這終於看明白誰贏誰輸了,然後也蹦出來了。


    輪厚積薄發,這王祥算得上是一代天才了。


    王祥苟了足足二十多年,直到呂虔當上徐州刺史找到他,他才三請五請之下迴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


    可就算是迴到了家鄉的王祥,也仍然保持著足夠的謹慎,他看著一件件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邊,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徐州別駕。


    將所有的功勞送到了徐州刺史呂虔的身上,在徐州似乎毫不起眼。


    王祥真正出手的時候,是司馬懿成功拿下曹爽的那一刻,王祥終於找到了機會,從一個翩翩少年郎,他生生的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實打實的老頭子。


    而他這般的蟄伏,這般的忍耐,就是因為徐州琅琊王家已經折騰不起來。


    他們好不容易再次崛起,他王祥好不容易才將王家的主動權從王雄那一脈拽了迴來。


    他憑什麽再拱手相讓,他憑什麽再失去一切,所以王祥絕對不允許自己再輸了。


    隻不過王祥千算萬算,他沒有算到事情會這般的急轉直下。


    他沒有算計到司馬懿會死的這麽快,他更加沒有想到,劉禪那廝會活的這麽久。


    作為大漢的皇帝,這家夥是怎麽做到這麽能活的,成天沒聲沒響的,但是這位就是敢將自己麾下的諸多重將重臣放出去。


    一放還是真的撒手不管那種,仿佛他從來不擔心那些人會不會篡位奪權一樣。


    這種放縱之下,大漢接連大勝,他剛剛在徐州徹底的站穩腳跟,在司馬家徹底的站穩腳跟,劉禪麾下的魏延諸葛亮就直接滅了江東了。


    三足鼎立一下子就變成了雙雄並舉。


    而緊跟著大漢還頂住了一次次的攻勢,生生的將局勢轉了迴來。


    這一下子,王祥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時不時的會想,自己是不是選早了。


    可是憑良心說,他都這個歲數了,再不選擇,真等到天下一統,他似乎沒有這個能力。


    此時王祥拿著諸葛孔明給他的“遺書”,他不用打開,其實他也是能夠猜得出來這是什麽的。


    勸降,或者說陳清利害,總之就是告訴他,跟著司馬家沒有前途,跟著大漢才是一片坦途。


    為了家族,為了子孫後代,莫要將王家列祖列宗付出的努力都毀於一旦等等等等。


    可以說,王祥都能夠想到裏麵的話語。


    可是現在,他真的能夠背叛司馬氏?他真的可以背叛中原世家?


    而且去了劉禪的麾下,他真的能夠比現在更好?


    這恐怕,不然。


    王祥看著前來送信的少年,看著他仍然保持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著急,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諸葛孔明死則死矣,竟然還能讓老夫這般心驚膽顫,不愧是那位聲名赫赫的大漢丞相。”


    王祥突然感慨了一聲,他現在也是活著的傳奇,隻不過在諸葛亮這個死了的奇跡麵前,仍然是被弄得心驚膽顫不可自已。


    而送信之人,其實就是費禕之子費承,他隻知道這是諸葛亮臨終之前交給鄧範的,告訴他在什麽時候將這個東西交給什麽人。


    而這就是諸葛孔明所說的時候,而王祥,就是諸葛孔明選定的那個人。


    費承不知道諸葛孔明是怎麽在死前就算計到了這一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在死前就能夠算到今日的。


    或許這就是他們這種平凡之人,和丞相這種天之驕子之間的差距吧。


    費承並沒有催促,他隻是在安靜的等待著,他知道這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不需要再畫蛇添足,既然丞相大人說了這件事情,那麽這件事情就一定能夠成。


    果不其然,王祥在看到了這費承一言不發的模樣,也知道自己再多說什麽也沒有用處。


    幹脆也不再拖拖拉拉,直接伸手將那錦囊打開,隻不過當他看到了這錦囊之中的東西之時,先是一愣,靜跟著是滿臉的錯愕。


    等他將裏麵的東西徹底的拿出來的時候,這一次便是費承都是有些驚詫,那是兩封帛書,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問題是,這封帛書,是紅色的,大紅之色。


    諸葛孔明是大漢丞相,無論是作為丞相還是作為好友,他都不是拿不出一封信帛的人。


    而紅色往往還代表著很多其他的含義,這種東西可是不能輕易動用的。


    等到王祥將那紅色的帛書打開之後,那臉色相當的精彩。


    “諸葛孔明,天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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