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攻,這兩個字出現在了曹芳耳朵之中的時候,曹芳的臉色直接就變得十分的難看了起來。


    現在曹芳已經在郭敞的步步引誘之下,明白了王濬到底打的什麽注意。


    王濬的突襲看似突然,看似詭異,但是卻不能將曹芳置之死地,就算是現在曹芳不知道,除非他們有把握直接在某一刻就突然的出現,然後將薊縣團團圍住。


    否則曹芳無論是往遼東還是往並州跑都可以,最不濟他也能夠竄到冀州去找秦朗,和王濬在下曲陽大眼瞪小眼去。


    所以,這一次目的不是生擒自己,或者說,不全是為了生擒自己。


    既然是突襲,若是能夠將自己就地生擒,那自然是極好的,可若是失敗了,那麽緊跟著就會將自己逃竄的事情廣而告之。


    他說到底也是一國之君,不管他在不在洛陽,他也是一國之君。


    幽州的毌丘儉是因為忠心,並州的杜預是因為沒有辦法,而冀州之所以被他們快速的拿下,是因為司馬師的陣亡加上王濬的敗退。


    還有毌丘儉和杜預的兵鋒所指,加上曹芳拿出來了郭太後的遺命。


    諸多條件之下,冀州的諸多世家才選擇了投降,可是這一份兒投降的前提是,曹芳會給他們足夠的安全感。


    曹芳雄踞北方,就算是青州未下,就算是王濬未走,他們也願意賭。


    可若是這還沒有開戰,一個王濬就將曹芳給嚇跑了,那麽他們心中會如何想,這就沒準了。


    若是失去了冀州世家的支持,或者說失去了冀州,單單憑借著幽州和並州的曹芳,那就隻能用苟延殘喘來形容了。


    更不要說,若是他逃跑了,幽州在不在還兩可之間。


    所以,這才是王濬的算計,一支大軍,直接斷了曹芳的雄心,斷了冀州世家的希望。


    所以曹芳不能跑,可若是不跑,他在薊縣雖然也有不少兵馬,但是按照他們的顧忌,這些兵馬恐怕是很難擋住這上萬精銳的。


    而且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他們一旦堵住了界橋,那麽自己就真的沒有什麽援兵了。


    除非秦朗迴援,可秦朗的旁邊就是王濬,就算是召迴杜預與毌丘儉,恐怕王濬也有後手。


    倒是,最不利的還是他們。


    而且,這種做法,是真的放棄了自己的緩和之地,要麽生,要麽死,曹芳絕對不能被生擒。


    而郭敞對曹芳出的計謀就是對攻。


    所謂對攻,並不是讓曹芳帶兵出城,與那奇襲大軍死戰,這是找死。


    所謂對攻,就是曹芳將自己放在薊縣之中,坐等對方大軍前來,然後讓界橋之外的大軍直接突襲渤海郡。


    既然那些埋伏的大軍在這裏,那麽渤海郡定然是一個空的。


    隻要前方的大軍攻破了渤海郡,順勢攻入青州,就可以與毌丘儉秦朗等人對王濬形成合圍之勢。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完全可以逼迫王濬離開,若是王濬不離開,那就將他就地斬殺。


    總之,隻要王濬被合圍,這一場危險也就解決了。


    但是這裏麵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


    曹芳不但要在薊縣支撐到前方大軍攻破渤海郡,還要支撐到他們攻克青州,還要支撐到他們合圍王濬。


    這中間有太多太多的意外和不確定了。


    任何一個意外都能夠讓這一場對攻陷入沉寂之中,任何一個不慎,都能讓大軍就此潰敗。


    因為他們會陷入和此時進入幽州的奇襲大軍一樣的境地。


    沒有後援,沒有糧秣輜重,沒有後方支撐。


    那些奇襲大軍要麵對的是城池高大,曾經足足抵擋了袁紹大軍將近一年之久的薊縣,而曹芳的大軍則是要麵臨的是數位司馬氏麾下的名將。


    胡烈,胡奮,王濬,這幾個人每一個都需要讓人謹慎對待,秦朗毌丘儉和杜預在短時間之內,並不能夠給他們太多的幫助。


    雙方的對攻,不如說是一場豪賭。


    他們不但要看誰堅持的更久,還要看誰的攻勢更猛烈,更是要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


    曹芳看著麵前的郭敞,看著這個將自己一手捧到了這個位置的年輕人。


    “軍師,朕若思答應了軍師....”


    “那臣,立刻動身。”


    果不其然,既然是要對攻,前方大軍之中的主將乃是毌丘儉的弟弟毌丘秀與次子毌丘宗兩人。


    雖然他們兩個跟隨毌丘儉也是行軍多年,尤其是次子毌丘宗,那更是頗有才華,可是這沒有任何的用處。


    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別說王濬了,恐怕連胡烈都不好說打得過。


    他們恐怕現在趁著王矩沒有反應過來,攻克渤海郡就是極限了,至於能不能夠活捉或者斬殺王濬之子王矩那都是兩可之間。


    所以郭敞所說的對攻,與其說是曹芳與王濬的對攻,不如說是郭敞與胡烈的對攻。


    是郭敞先打穿王濬的後方,還是對方先打穿這薊縣的城牆。


    曹芳此時在這薊縣之中隻能夠相信郭敞一人,但是他更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活路。


    “軍師小心,若事有不逮....”


    “臣,唯死而已!”


    曹芳同意了郭敞的計劃,而郭敞也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的後路。


    這一戰,郭敞也是已經抱著必死之心而去,他的性命和這曹魏的未來,已經牢不可分。


    夜色之下,看著郭敞遠去的身影,曹芳的心頭不由的再次變得空落落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堅持到郭敞迴來,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死守下去,死守到,這薊縣隻剩下最後一人。


    第二日,前線的戰報仍然沒有出現,曹芳知道這是徹底的沒有任何的希望了。


    隻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再抱有幻想,同樣也不再有任何的為難了。


    而緊跟著第三日清晨十分,一支大軍就這麽出現在了薊縣的城外。


    浩浩蕩蕩的大軍,沒有任何的急迫之感,曹芳知道,這就是來擒拿自己的大軍了,王濬當真好大的算計,好狠的決心。


    “四門緊閉,滾石檑木,拋車弓弩!”


    一聲聲的命令傳下,一件件攻城器械被弄到了城頭之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如何,所有人都開始了嚴陣以待。


    薊縣城中尚有五千精銳,城中糧秣尚有半年之需,就算是五千精銳死光,他們也不會將城門放開。


    就算是糧秣用盡,他們就算是吃肉喝血,也不會低下頭顱。


    “戰!戰!戰!”


    敵軍出現,這薊縣城中的士卒並沒有任何的懼怕,反倒是一聲聲的怒吼,宣泄著他們的感情。


    而此時,那來襲大軍,也終於露出來了他的旗號。


    “冀州刺史,司馬”


    這杆大旗,將這大軍主將的身份表露無遺,司馬昭三叔,司馬懿親弟,冀州刺史司馬孚。


    當初一直維護曹芳之人,如今卻是要親手將曹芳送入墳塚之中,當真算是造化弄人了。


    而司馬孚此時看著站立城頭,非但沒有逃走,同樣也毫無退縮之意的曹芳,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的欣慰。


    “陛下終於還是長大了,先帝可以放心了,終於可以放心了。”


    司馬孚嘴裏喃喃自語,然後眼角之中竟然真的落下淚來。


    很快,司馬孚便更換衣甲,將甲胄脫下,換上了麻衣喪服,同時士卒抬上來一口薄皮棺木,跟在他的身後一同來到了薊縣城下。


    司馬孚看著城頭上的曹芳,直接跪倒在地,大禮參拜。


    “魏臣司馬孚,拜見陛下,祝聖天子龍體安康。”


    哪怕兩軍對陣,哪怕司馬孚很有可能會親手取了曹芳的性命,他仍然口中稱唿自己是魏臣。


    這不是做作,他從心中,都認可自己是一名魏臣。


    他出生在了司馬家,這別無選擇,他不能逃避,不能背叛自己的家族兄弟和子侄。


    司馬孚為了司馬家,必須要做哪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但是他是魏臣,他是太祖曹孟德的小吏,是世祖曹子桓麾下的官員,是先帝曹叡麾下的愛臣,他是當今陛下曹芳身邊的罪臣。


    他是魏臣,這是他的選擇。


    “臣,叩拜陛下,今日臣所做所為,皆臣之本心,無論勝負,臣都會進入這口棺木之中,還請陛下,放心。”


    司馬孚朝著曹芳再次大勝的唿喊起來,然後三叩首下,額頭見血。


    起身迴軍,抽出腰間佩劍,已經一大把歲數的司馬孚發出來了他這一輩子最大聲的一次怒吼。


    “大軍,進攻!”


    嘶吼聲仿佛傳遍了這個天地之間,來襲的大軍士卒這一刻也忘記了曾經他們雙方都是同袍的舊事,如今的他們是生死仇寇。


    “殺,殺,殺!”


    同樣是一聲聲的怒吼,司馬孚麾下的大軍毫不猶豫的衝殺到了薊縣城下,早就已經做好的雲梯一架架的出現在了戰場之上,搭建在了薊縣的城頭之上。


    井闌緩緩前進,衝車衝向城門,拋石車也開始了一陣陣的轟鳴。


    一時間這薊縣城下,頓時成為了修羅戰場,而薊縣城頭,曹芳緩緩的抽出腰間倚天。


    “魏臣司馬孚,朕會親手將你送入棺木之中,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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