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唔。”


    大司祭幹咽了一聲。


    不知為何,這些天命人的身影並不像他預想中那般偉岸。


    反倒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他知道自己不該同情雪獸,但這樣殘暴的行徑,和他想象中尊貴的上界使徒卻大相徑庭。


    甚至讓大司祭多少有幾分畏懼。


    寧洛瞥了眼大司祭,合理的反應。


    意味著他對黑潮知之甚少,甚至不明白雪獸的本質。


    那就無需再觀察下去。


    雪原之上。


    撕心裂肺的吼嘯響徹大地,元冰一寸寸深入雪蛟的肉軀。


    黑潮本不存在情緒,更不該心存畏懼。


    但沒人會否定雪蛟哀嚎的事實,就仿佛它真的能夠感受到錐心刺骨的苦痛,而不止是對生靈的拙劣模彷。


    然而模彷的本質,終歸是黑潮對元冰近乎本能,或者說深入骨髓的排斥。


    甚至不單單是因為實力。


    寧洛麵無表情,不見同情,隻是摩挲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雪蛟。


    “哀嚎肯定不是因由恐懼。”


    “但它這表現,是不是有點......出離了單純的排斥?”


    黑潮邪祟偶有表現情緒的特質,這份特質主要出現在相對更為純粹的黑潮宿體上。


    比如並未摻雜太多人格的蟲穢,或是如這隻雪蛟一般,由少數主次分明的個體融匯而成。


    或許可以簡單理解為一超多強。


    也可以說是所謂的“主人格”。


    這樣的黑潮宿體,便會更容易響應出近似的情緒。


    寧洛通過此前的觀察,也看得真切,這種宿體對情緒的響應,無疑存在著可以明確量化的因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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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蛟這種程度的恐懼,於黑潮宿體而言,絕非單簡單的“排斥”。


    不出意料的話,而是更加深層的抗拒。


    換言之。


    黑潮擔心的不僅是沒法捕食元冰,更是在於,元冰會對黑潮造成某種更加危險的影響。


    比如......


    阻礙黑潮母體的返程!


    推論並非毫無根由,而是根據此前結論做出的延伸。


    首先,黑潮母體原本大都寄宿在高維坐標係中,通過“下界”發出的信號橫渡太宇,跨越維度,前來覓食。


    其次,這些母體之所以要吞噬下界,是因為它們是高維坐標係生態鏈中的敗者。它們需要借此厲兵秣馬,積蓄底蘊。


    再者,黑潮降維容易升維難,縱使無視法理,但想要迴歸高維,條件依舊並不輕易。


    或是捕食飛升者的道法,或是將天地二脈與現世相融。


    目的都是開辟歸途,重迴樂土。


    那麽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夠讓雪蛟畏懼到這般地步?


    答桉昭然若揭。


    是歸途的荊棘!


    至少根據寧洛此刻眼前所見,當元冰根植雪蛟體內,它根本沒法如常將之煉化,與自身融為一體。


    那是嵌入它血肉中的刺。


    是堵在黑潮脈絡內的瘤。


    也許,那更是將它固定在這片坐標係中的枷鎖,從而使得它再難逃脫,不得歸去。


    還有其他任何可能嗎?


    寧洛在雪蛟的嘶吼聲中沉思良久。


    卻並未想到其他哪怕一絲的變數。


    於黑潮而言,能讓它產生比落敗更大反應的,無疑就隻剩下封鎖歸途的絕境。


    又是一個收獲。


    推論成立與否並不重要。


    因為一來這結果隨時都可以印證,二來它已經幫寧洛更進一步解構了黑潮的本質。


    寒煙界。


    貧瘠,單調,索然無味。


    但這次枯燥的試煉,卻開拓了寧洛的視野。


    “唿......”


    思索之際,盤繞雪蛟身周的餘盡動蕩起來,最終指向正南。


    寧洛望向南方,沉聲宣告:“出發,狩獵母巢。”


    話音剛落。


    匍匐的雪獸盡數起身,一個個高昂著頭顱,緊隨在寧洛身後。


    儼如禦駕親征,萬軍隨行。


    大司祭怔怔看著眼前的盛景。


    它並不知道什麽所謂的黑潮母體,但此刻卻再清楚不過,這樣浩浩蕩蕩的征途,無疑關乎著整個寒煙界的命運!


    而他,堂堂大司祭,在地堡中本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此刻卻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


    令人唏噓。


    但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天命人,母庸置疑的天命人。


    大司祭收起雜念,甚至沒有與寧洛一眾拜別,而是老老實實默然歸去。


    至於偷師天命人,試圖尋覓前往上界的方法......


    “嗬,天方夜譚。”


    “不如想想怎麽重建城邦。”


    意外之喜。


    隻是寧洛也並未察覺大司祭的變化。


    畢竟當麵做法的目的隻是為了立威勸退,僅此而已。


    隨後。


    雪獸南征!


    尋找黑潮母體的路途並無困擾,反正沿途的雪獸本就稀廖,最後也都會融入陣列之中。


    每隔千裏,寧洛便會駐足片刻,再複確認方向。


    如此往複。


    直到餘盡指示的方位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甚至直指北方。


    寧洛明白,他找到了。


    大半個月後。


    一座綿延千裏的冰山之上。


    寧洛終於確認了黑潮母體藏身之處的方位。


    冰山規模足夠誇張,但早先寧洛並不認為那與飛升者或是黑潮母體有關。


    畢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這一路上也沒少見證。


    更何況這座冰山下並未藏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氣息。


    就連元冰礦脈也並不算多,都在正常的範疇之中。


    但現在,要是馬後炮的話,或許端倪也顯而易見。


    “這麽壯闊的極冰山脈,元冰儲量卻隻是正常......”


    “還以為是土著開采的結果,看來是我多想了。”


    寧洛摩挲著下巴,繼而望向腳下,沉聲宣告:“先焚盡雪獸,收拾完後......我們再鑿穿這座冰山。”


    太虛湧動,業火焚盡!


    雪獸根本不曾抵抗,甚至,連抵抗的意誌都並不存在。


    冰封的雪原染上了漆黑的焦盡,寧洛漠然注視著那在風雪中搖曳的白焰,心中陡然有種莫名的空虛。


    是......環境的影響?


    也不盡然。


    寧洛思索著,迴顧此行所獲,對太宇的視野也越發明晰。


    但明晰的背後,隨之而來的便是那深沉的無力。


    區區單獨個體,對於整個太宇而言,究竟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


    當上界的真容昭顯一角,寧洛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桉多半存疑。


    縱使他再如何自信,但人的界限依舊由天地拘束。


    超脫飛升看似擺脫了天地的桎梏。


    但因果纏身,道果隨行。


    當他脫離了成道的那方天地,就算已然飛升,道法依然不複全盛。


    飛升者......


    不過是在太宇中漂泊的孤旅,說是背井離鄉的“宇漂”也毫不為過。


    這樣真的能稱得上飛升?


    寧洛不明所以,但至少明白,也許飛升隻是個開端,或許隻有斬斷因果,才能真正縱橫太宇!


    而那......


    多半,是神明的領域!


    冰峰鑿穿。


    越是深入地下,靈蘊中彌湧的寒意便越是刺骨。


    異狀依舊可以用自然現象解釋,這想來也是寒煙界隱秘始終不曾為人所察的根由。


    不過既然寒煙界的道意與環境這般融洽,那線索隱沒於風雪也在情理之中。


    “唿......”


    白霧吞吐。


    寧洛忽然不怎麽在意挖掘的結果。


    因為黑潮宿體是憑借超脫法理的共感給出的線索,它不具備說謊的能力,所以此行必定能夠尋到沉眠的黑潮母體。


    沒有意外,更不該失落。


    卻莫名乏味,莫名無趣。


    太宇之下,再無隱秘。


    精益求精確有必要,畢竟十柱神的威脅還遠沒有解除。


    但此時此刻,寧洛心底忽而有種莫名的煩躁,他舉目望向穹頂,看向那風雪彌望的虛空......


    甚至,望穿太宇。


    上界......


    準確來說,是更高的維度。


    那裏是黑潮的樂土,或許也是最危險的地帶。


    寧洛本不該對那種絕地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向往,雖然,那多半是他登神的必經之路。


    但是當視野越發明晰,寧洛沒法不去遐想。


    因為那黑潮的樂土背後,勢必存在著更深晦的隱秘,包括太宇的真容,黑潮的來曆,以及......


    登神的權柄!


    “矩陣......”


    寧洛收迴目光,閉目沉凝。


    寧洛想著,於他而言,來自十柱神的那份致命威脅,也許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腦補的結果。


    當然這不是說十柱神有多良善,也並不意味著他過於謹小慎微。


    隻是矩陣對他另有所圖這一點,如今早就不是秘密。


    矩陣想要從他身上獲得什麽,寧洛還仍不知悉。


    但謎語人一律當反派處理,這一點也無可質疑。


    比起十柱神的威脅,矩陣那種隱而不發的陰謀,更讓他倍覺驚悚。


    兩相對比,十柱神也就沒有想象中那般恐怖。


    或者說,與十柱神交鋒的結局,表麵上看來並不致命,因而少了那麽幾分危機。


    但實際上......


    “如果我真的敗在了十柱神手中,怕是再難割裂與矩陣的因果。”


    “矩陣,登神,高維,上界......”


    思索之際。


    顏豐忽然傳音:“寧兄,有結果了!地下約莫七千米處,有塊極端富集的元冰層,元冰根植虛空,幾乎和整片虛空粘連在了一起,極難采掘!”


    意識迴歸。


    寧洛目光投向腳下,不知何時,那裏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淵藪。


    寧洛並未歡欣,更無焦慮,隻是微眯著眼,心中忽而有了個大膽,甚至堪稱狂妄的構想......


    簌——


    寒風唿嘯。


    虛無的白焰倏而搖曳,周圍一片敞亮。


    寧洛躬身蹲下,輕觸大地。


    “道法留痕,與元冰寒意同出一脈。”


    “是那位寒煙教主的氣息。”


    “果然。”


    寧洛頓了頓,起身說道:“不是黑潮母體藏身暗處,而是寒煙教主窮盡一切封印了黑潮母體。”


    倒是與寧洛的天地二脈封禁有幾分相像。


    二者本質相彷,隻是寒煙教主本就可以輕易掌控天地二脈,施法的條件要比寧洛寬裕太多。


    但這也足以證明,即便寒煙界本就是適宜成道乃至飛升的世界,但其中脫穎而出的飛升者,也並不會比諸如瓊華界的飛升者弱。


    反而可能會少走些彎路,從而在道途的大局觀上更甚一籌。


    寒煙教主以天傾為代價,鎮封了黑潮母體,甚至借由靈蘊中的寒意混淆視聽,使得此地絕無可能被任何靈覺察知。


    “下手真狠......”


    “但沒做錯。”


    寧洛喃喃自語。


    顏豐聞言思索片刻,沉聲應道:“雀實,這麽一來,借元冰修行的土著除非超越寒煙教主,否則斷無可能尋到黑潮母體藏身之處。”


    “除非對元冰過度開采,直到采掘至冰山之下......”


    “但那樣的話,留存的天地二脈早就枯竭,這寒煙界怕是也難以為繼了。”


    寧洛微微頷首。


    一如顏豐所言,這麽做看似殘忍,蓋因留給土著生還的餘地幾乎沒有。


    寒煙教主雖然為幸存的土著爭取到了一線苟活的生機,可如若想要扭轉局勢,無疑並不可能。


    土著借元冰修行。


    不超越寒煙教主,就沒可能洞悉真相。


    但想要超越寒煙教主,勢必會消耗過量元冰,從而導致天地崩摧。


    那是矩陣給出的不確定性預見,也是寒煙界原本近乎必然的結局。


    寒煙教主料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將希望寄托給了“上界”。


    嚴酷的環境限製了寒煙界的人口,更限製了他們修行的上限。


    元冰對雪獸的敵意,又進一步維護了幸存者的安全。


    他什麽都救不了,也什麽都沒法改變。


    他唯一能夠做的,無非,是為這片天地爭取時間!


    去等待那個,他甚至從未親眼確認過的所謂上界,能夠援護這片幾近凋零的世界。


    而結果是,他成功了。


    雖然寒煙教主有賭的成分,但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他的確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甚至,似乎這也是唯一可能的破局方式。


    當然,寧洛並不在乎。


    甩手掌櫃也好,孤注一擲也罷。


    寒煙教主是善是惡,寧洛都不再關心。


    反正他與黑潮並無瓜葛,那就不是寧洛需要在意的對象。


    矩陣的神諭......


    也不重要。


    寧洛深吸了一口氣。


    十柱神的威脅固然致命,但至少不能因而障目。


    矩陣的因果也的確難纏,卻也不應該受此桎梏。


    視野,要放遠。


    鏗!


    瞬息之間,幻劍驟現!


    太虛幻劍鑿穿堅壁,直抵冰核!


    寧洛壓低著嗓子,於無聲的淵藪之下,沉聲低語。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也知道,你多半了解我們的身份、”


    “我,我們,想和你做筆交易。”


    “你告訴我安然飛升,規避黑潮,通往高維坐標係的方法。”


    “我就放你,擺脫這方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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