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是在道學中再為人熟知不過的修行概念。


    但寧洛所見的大多數作品裏,所謂三花聚頂,無非是頭上頂著幾朵虛花,所謂五氣朝元,也不過是身邊環繞幾道仙氣。


    明明是挺高大上的概念,落在實處卻變得莫名低劣, 看上去彷佛廉價的五毛特效。


    寧洛畢竟是老書蟲,咬文嚼字,追求合理。


    所以曾經對所謂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真容有過好奇。


    這也是他接觸道學典籍的緣由。


    不是真的為了修道,隻是想要解讀某些修行理念和道學術語。


    三花。


    是為人花,地花,天花。


    又名鉛花,銀花,金花。


    看似艱深晦澀,其實本質很好理解。


    人花,鉛花,便是煉精化氣。


    地花,銀花,即為煉氣化神。


    天花,金花,則是煉神還虛。


    三花即三華,是修士體內的精氣神。


    那麽所謂三花聚頂,其實也很通俗易懂,就是完成精氣神與大道的循環,從而忘我入道。


    再精簡些,就是“大一統入道”。


    從來都不是什麽頭頂懸著幾朵花的五毛特效。


    這是道,而非功, 更非法。


    三花聚頂如此, 那五氣朝元也自不可能晦澀難懂。


    五氣便是心肝脾肺腎五髒之氣,“元”則是意指道家修行中的內丹一說。


    心藏神,神滿而火氣朝元。


    腎藏精,精固而水氣朝元。


    肝藏魂,魂藏而木氣朝元。


    肺藏魄,魄伏而金氣朝元。


    脾藏意,意定而土氣朝元。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則可為無極金仙。


    換言之,大一統忘我入道,加以五髒之氣調和,循環構建,便可踏足金仙之境。


    但這畢竟是道學的理念。


    以它山之學攻彼世之道,雖能用作參考,但顯然不能全盤照抄。


    世間從未有過得道真仙,紙上得來終覺淺,所以先賢智慧存在疏漏也實屬正常。


    就像先賢以為心髒主掌思緒意識,但實則應是大腦。


    這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謬誤,足以對整個修行的過程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麽以先賢智慧為參考,以修行功法為骨架。


    科學修仙,才是寧洛該走的道途。


    三花聚頂, 五氣朝元, 雖然內理與先賢所述稍有區別, 但實則大道相通。


    寧洛也無需再多添磚加瓦, 過程已經齊備,所差的,隻是結果。


    如何在大一統忘我入道,加之五髒秘藏調和成型之後,將二者納入功法,並對道解體係進一步升華......


    那才是寧洛需要探究的方向。


    思索之時,浮板破空。


    自動駕駛所指引的方向,便是寧洛歸納道解的目的地。


    星海競技場。


    然而,與此同時。


    浮世總部。


    葉青看著桂蘭廣場的直播宣告結束,他目睹了全程,牙齦都咬出了血。


    他的手掌死死攥著桌角,掌心是五道明顯的指甲印。


    葉青隻恨自己指甲不夠長,不足以嵌進肉裏,也沒法給他帶來讓他清醒的痛感。


    1200ksw.


    “寧洛!寧洛寧洛寧洛寧絡......”


    “寧洛!!!”


    直播早已結束,看客也悉數退散。


    但彈幕上卻滿是“寧神”的字眼。


    像是早年彈幕網站剛興起時的戰歌,氣勢恢宏,盈滿了整片屏幕。


    葉青壓低著嗓子,沙啞地重複著寧洛的名字,聲嘶力竭,彷佛魔怔。


    照理來說,他不該因為一次失利就事態至此。


    但情緒的堆積,終還是讓他破防。


    而為他的崩潰補上最後一刀的,是隨之而來的噩耗,是秘書著急忙慌的通告......


    “老板,那個,那個......”


    “我們,我們產品忽然多了數以萬計的差評,很多還是來自,來自專業的評測博主......”


    “而且,公關那邊的人說,他們都不接受調解......”


    事已至此,葉青怎麽還不明白。


    是天命藥業出手了。


    就像他先前所想的那樣,藥企最為畏懼的,便是惡名。


    同為藥企,天命藥業如此,那他浮世集團,也自是如此。


    “滾!!!”


    葉青攥緊右拳,狠狠砸向桌麵!


    但可惜,時代變了。


    他傾盡全力的一拳甚至未能給桌上的玻璃板砸出哪怕一絲一縷的裂紋。


    反倒是他自己的手骨壓迫著血肉與神經,給他帶來錐心刺骨的苦痛!


    葉青沒有哀嚎出聲,隻是更加暴怒地驅逐了驚慌失措的秘書。


    他也沒有下達之後的指令,因為沒有必要。


    麵對認真起來的天命集團,他小小浮世,屁都不算。


    葉青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敗。


    他自以為能建立起家族的商業帝國,能帶著一群天之驕子,實現他的夢想。


    當他的二兒子完成了他少時的夢想,曾經拿到過新港的種子名額,成功闖入世界賽時......


    他的自負攀升到了頂峰。


    他自以為能掌控家庭,掌控企業,所以將葉辰放到了永城。


    他覺著自己一定是拿到了轉運的劇本,葉辰到了永城,想來也能攪動一番風雲。


    隻可惜,當寧洛出現,一切都變成了泡影。


    葉辰死了,矩陣坐視不理。


    輿論攻勢,寧洛從容以對。


    妻子分居,天命藥業出手。


    葉青握著自己的右腕,頹然癱向椅子。


    然而椅子順勢劃出去數米之遠,讓葉青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環顧四周,心頭燥火急湧而上,視野也逐漸模湖。


    這一刻的葉青,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座孤島。


    因為,他失去得太多。


    兒子,妻子,浮世......


    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在與他漸行漸遠。


    而且,都沒有挽迴的餘地。


    葉辰人死不能複生,妻子也很難再迴心轉意,浮世更不可能逃脫天命的製裁......


    寧洛的實力,不是他小小葉青就可以擊垮。


    天命藥業的威嚴,更不是他區區浮世就膽敢挑釁。


    迴不來了......


    葉青意識到自己曾經的狂妄,也預見了他不久之後的結局。


    他夢寐以求的商業帝國將轉瞬坍塌成殘垣斷壁,他的信仰,他的妄想,也即將淪為壓在他後背上的碎磚瓦礫。


    他曾經背負著這座足以橫行永城的大公司,足以左右一城的興衰命運。


    但現在,他就像是頭瘦死的駱駝,枯瘦的四蹄踏進落日熔金的無邊大漠,連塵埃都輕揚不起。


    葉青心中的落差,最終化作血絲,爬滿了他的童仁。


    重來?


    惹惱了天命,他沒有重來的可能。


    他再也沒有挑釁天命藥業的自信,所剩下的,隻是歇斯底裏的暴怒,與殺意!


    抑鬱過的人,或許能明白情緒的恐怖。


    當內分泌逐漸失調,當他的大腦,他的思緒開始混亂。


    他的理性最終失去了對自身的掌控。


    葉青是醫學出身,自然明白,現在服藥的話就能壓下那種狂暴的殺意,就能讓他冷靜下來。


    但就像喝醉酒的人不願承認自己酒醉一樣。


    葉青不打算幹預自己的失態,他想要放縱到底,想要任由暴亂的情緒肆意驅使著這具軀體。


    某種枷鎖忽而斷裂,葉青狼狽地撐著辦公桌,再複站了起來。


    隻是現在的他早已越過了“人性”的底線。


    這是頭獸。


    一頭並無黑潮依附的獸。


    但這不會有什麽差別,因為這裏是藍星,這裏是現世。


    他沒有黑潮。


    寧洛也沒有功法。


    “我們是一樣的啊......”


    “你,得死。”


    ......


    星海競技場。


    浮板托載著寧洛,終於抵達了星海競技場。


    周遭投來驚異的目光,眼下寧洛的知名度,已經不是區區口罩和鴨舌帽所能夠遮擋。


    但當寧洛的身影迅速沒入特別觀賽區,粉絲也沒法一擁而上。


    “臥槽,寧哥,你......”


    陸川搖頭晃腦,思考措辭,最後搖頭道:“我是不明白,你這裝逼的技巧,到底是與生俱來,還是在穿越的時候學的?”


    說著,陸川嘴角上揚,難掩笑意。


    看起來似乎寧洛大出風頭時,他也臉上有光。


    寧洛白了一眼陸川,聳肩道:“與我無關,意外而已。我本來都想溜了,結果顏豐自己忽然找上來的。”


    陸川一聽到這個,那可就精神起來了。


    “哎,寧哥,你知道嗎,我們可是看顏豐視頻長大的......”


    陸川一個勁叭拉半天,似乎憋了許久。


    寧洛合理懷疑,早在他在桂蘭廣場出完風頭時,陸川就已經在醞釀措辭,就等著他來星海競技場匯合。


    不過說到這裏,寧洛才忽然想起來。


    陸川,還是個大學生。


    顏豐年紀不大,雖說隻有三十上下,但實則已經做了十來年視頻。


    所以陸川說自己看著顏豐的視頻長大,也毫不為過。


    但寧洛這會兒才意識到,像顏豐這樣最頂尖的穿越者,都需要爭搶種子的名額。


    而白楊和他那幾個學生,看上去對晉級都算是遊刃有餘......


    是不是也挺超規格的?


    寧洛一直以自己為參照物,所以此前倒是從未在意過這一點。


    現在看來,這份違和的背後,或許也隱藏著一些秘密。


    但這些事情寧洛並不在乎。


    他自認看人挺準,白楊師生幾個反正多半是好人,交流一下不無不可。


    說著,白楊恰巧結束了今天的賽程,退迴了觀賽區。


    “喲,稀客啊~”


    白楊的語氣和他的年紀總是對不太上,但對寧洛而言,卻格外親切。


    因為在他的印象裏,老一輩能有這麽從容豁達的態度麵對網絡,還是挺新穎的。


    寧洛長舒了一口氣,卸下了些防備:“沒辦法,我也想摸摸魚的,但有些人就硬是要帶節奏,不讓我省心唄。”


    白楊儼然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朗笑道:“習慣就好,與其把精力放在討厭你的人身上,不如多關注關注那些喜歡你的人。”


    “還是算了吧。”寧洛兩手一攤,“我又不是流量明星,哪有時間搭理那些粉絲。”


    白楊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岔開話題:“一會兒要去塵淵?聽說小唐也要跟著去,你這不會覺得人多礙事吧?”


    寧洛陡然警覺!


    “白叔,你該不會說,你也想去一趟吧?”


    “哈哈哈。”白楊眼見被戳穿,反倒是當場拒絕,“算了算了,我年紀大,腦力跟不上,主要黑潮模組消耗太大,我怕身體吃不消。”


    寧洛見狀也不挽留:“那確實,你也聽小陸說了吧,我前些天差點累昏過去。”


    白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點頭稱是。


    確實,他的體能的確不足以支撐連續高強度的穿越。


    但至少再去趟黑潮塵淵,也不無不可。


    隻不過,他確實沒有去的必要。


    透過白楊的目光,寧洛也意識到一處細節。


    “白叔......看起來他知道我蒼冥之行的蹊蹺。”


    “而且他那眼神,很明顯是有所懷疑。”


    “看來,小陸雖然看起來神經大條,但其實心思也挺細膩,許多細節都會跟白叔匯報。”


    “謔......”


    “這要決賽是群穿,他們豈不是可以非法組隊了?!”


    寧洛忽然發現了盲點!


    旁人群穿互相猜忌,各自為政。


    但白楊他們不一樣啊。


    他們彼此信任,各有所長,甚至分工明確,默契十足......


    這要真的整一出群穿,倘若身處未知的天地,縱使是寧洛,也沒有自信能夠擊垮白楊他們的聯盟。


    該不會......


    他們就是為了那一天在備戰?


    寧洛微眯著眼,沒有深想下去。


    因為陸川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黑潮塵淵。


    實則與比賽劇本有所不同。


    永城決賽時,與其說是黑潮塵淵,倒不如說是黑潮書院,黑潮漁村。


    東海潮漲,浮嶼高升。


    海祭便是當時劇本的開端。


    但黑潮塵淵卻與之有別。


    最顯著的區別在於,這個模組不再局限於漁村出身,而是刻意任選身份。


    更像是難度降了幾個檔次的序列之爭,而非他當初麵對的鯨淵之變。


    換言之,這次的黑潮模組更加自由,也更有發揮空間。


    唐婧心裏還有些忐忑:“那個,學長,你帶著我們兩個拖油瓶,不會翻車吧?”


    “拖油瓶?”


    “別妄自菲薄啊,麵對塵淵,你們實力必然是足夠的。”


    寧洛輕笑著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隨後立刻便拉出了對局申請的麵板。


    這次的目標不止是完成三花聚頂與五氣朝元,不止是完善道解。


    寧洛還有個此前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元磁陣解!


    “既然大道循天而行,一切以天行綱常為依據。”


    “那這元磁陣解......”


    “看上去,貌似也不該是塵淵界的東西?”


    塵淵,尚存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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