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第十章 定情(下)


    是夜,漫天的流螢在趙宮內自由自在地飛舞,照亮了一大片王宮,似乎在為夜色下的人兒指引著路兒。


    趙雪尋身著紫色長裙拖曳在地,烏黑的秀發用高高挽起,雖隻是普通的宮女裝,卻顯得清新美麗至極。


    她偷偷來到軍營,發現項羽正一個人在演武場裏練著武,不想打擾他,便躲在一邊偷偷瞧著。


    此時項羽正因為禁衛軍將領的事情而鬱悶,於是便練武打發著時間,練累了就倚在演武場的牆邊上,拿出雪尋的白玉佩細細端詳起來。


    他自出生起便國破家亡,命途坎坷,不得安寧,而雪尋的出現讓他心中有了美好的向往。


    聰慧端莊如她,仿佛一切困難的事物,在她麵前都會黯然失色。項羽想起了雪尋純真的笑靨,不禁笑了起來。


    這邊趙雪尋見項羽正拿著自己的玉佩發呆,有些俏皮地突然從他身後冒出來,“項大哥!你在幹什麽?”


    項羽一看有人來了,急忙把玉佩收起來,正好對上了雪尋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有些慌張地說:“尋丫頭……你怎麽來了?”


    雪尋凝視著她,展顏微微一笑道:“我不能來嗎?放心不下你,所以來看看你。”


    項羽聽了心裏暖暖的,深邃的眸仁如弦月般彎起,“我沒事,倒是你這麽晚一個人過來,實在太危險了,珥兄弟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表兄喝醉了,我就讓他休息了,對了項大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練武呢?”


    項羽正想解釋,肚子裏卻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響,雪尋“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你餓了嗎?”


    項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能晚飯沒吃飽吧……”


    “來,我帶你去膳房好好吃一頓。”說完雪尋就拉上他的衣襟,作勢要走。


    項羽愣怔了片刻,有些猶豫道:“這不太好吧?”


    雪尋也沒有偷偷去過膳房,此時早已歡唿雀躍,便笑著說:“放心吧,我是公子張珥的表妹,不會有事的。”


    二人悄悄地離開軍營,途中禁衛軍將領聽到些不尋常的動靜,大喝一聲道:“什麽人?!”


    可項羽武功極好,一個縱身而起,早就帶著雪尋跑遠了,二人把那將領耍得團團轉。


    ……


    項羽帶著雪尋一路輕功來到了膳房,見此處晚上空無一人,這才放心下來。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雪尋給項羽尋來了各種美食,什麽翠玉豆糕、杏仁佛手、婆羅門輕高麵應有盡有。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雪尋花瓣一般的唇角輕輕地揚起,不禁笑了出來。


    沒想到平日裏威風凜凜的項大哥,竟也有如此孩子氣的模樣!


    二人正有說有笑的吃著糕點,突然聽“嘭”的一聲,膳房的大門居然被鎖了起來!


    想來是管事的以為裏麵無人,便直接鎖上了房門。


    項羽剛想用蠻力破開房門,卻被雪尋上前攔住,“不行項大哥,這樣會被人發現的!擅闖膳房也算違了宮規,查出來對你我都不利。”


    項羽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那怎麽辦?總不能不出去吧?”


    雪尋想了想,忽而微微一笑說:“我們聊聊天,等淩晨的時候會有膳房的人進來準備早膳,再趁那時候出去。”


    項羽俊逸的臉上透出一絲擔憂,有些心疼她,“可是你一個女子在這兒過夜,身子怎麽吃得消呢?”


    雪尋不想讓他擔心,便笑著說:“我沒事,平時想熬夜也沒有機會,項大哥不會連這點自由都不給我吧?”


    項羽隻好無奈地笑了笑,“那好吧,晚上容易著涼,我先幫你鋪一塊地方!”


    說著項羽便用自己的衣衫鋪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把大衣給雪尋蓋上,以確保她不會受寒。


    沒想到看似粗獷的項羽竟也會如此細心,雪尋默默地看著他做這些,心中十分動人,“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這麽被人照顧過……”


    項羽聽了有所觸動,抬手揉了揉雪尋的青絲,“傻丫頭,所以老天讓我到你身邊去照顧你!”


    “那項大哥呢?我看你不像趙國人,你的親人都在家鄉嗎?”


    項羽的目光凝注於遠方,漸漸陷入了沉思,“我是孤兒……被一戶姓虞的人家收養,虞家並不富裕,卻待我如親生。我為了報答他們,才孤身一人來到信都,想做一番大事業!”


    雪尋默默地聽著他的話語,澄澈的眸仁裏,波光微動,神情堅定地說:“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項羽側過頭來,和雪尋相視而笑。


    “既然你送我玉佩,我也當迴你一件禮物。”


    項羽說著,便從腰間拿出一物,仔細瞧著,卻是一把精致無比的短製匕首。


    那匕首外觀的雲騰雕紋脈絡清晰,上麵鑲嵌著碩大的碧玉彩眼寶石,刀麵極其鋒利,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發出奪目的光芒!


    “這匕首隨我從小到大佩帶,從未離身,今日我把它送給你,見匕首如見人,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雪尋微微錯愕,臉頰立即一片緋紅,嬌羞地垂下眼眸,心裏是掩不住的幸福。


    這種感覺好生的奇妙,他的氣息縈繞在雪尋的周圍,仿佛連心跳都快了幾分。


    正想著要如何迴答時,項羽忽的在她瑩白似雪的額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縈夢居裏,小魚兒見自家公主還沒迴來,心中十分著急。


    “都這麽晚了,公主怎麽來沒迴來?公子還沒醒,我又不能離開……”


    小魚兒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去找張珥,花園中那些詭異的黑影,心中猛然一滯,“難道公主會有危險?”


    恰好這時張珥醒了,他緩緩起身,隻覺得暈暈乎乎,頭痛欲裂,如被萬千隻螞蟻啃噬般難受。


    “公子您終於醒了,您都睡了兩個時辰了!”


    張珥發覺自己在縈夢居裏,驚訝的問:“我怎麽會在這裏?尋兒呢?”


    小魚兒噘著嘴,有些鬱悶地答:“還說呢!公子喝醉了,我和公主也不敢把你送迴陶然閣,就先送到這裏休息。公主見你醉成這樣,就自己扮成宮女出去了,到現在都沒有迴來……”


    “她一定是去找項兄弟了,我去接她迴來。”


    然而剛走幾步,張珥的頭還是很痛,他無奈地一笑,“這次倒是我太隨性了,幸好被你們扶進了縈夢居裏。”


    小魚兒上前一步,扶住他道:“我跟您一起去。”


    張珥和小魚兒兩人去找項羽,然而找遍了軍營,卻也沒發現他和趙雪尋的蹤跡。


    小魚兒心中慌亂,“糟了,找不到公主,我去喊人來吧!”


    張珥忽的攔住了她,“不能喊人!尋兒跟項兄弟在一起,被別人知道會惹禍上身,項兄弟武功高強,他們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們再找找。”


    小魚兒應喏,隻得隨著張珥一處處宮殿地仔細搜尋。


    眼看著晝色漸白,手中的燈籠滅了又點,二人找了許多地方也毫無收獲。


    張珥心急如焚,眉宇緊蹙成一條線,心中默念:“尋兒,你到底在哪裏?尋兒!尋兒……”


    ……


    趙雪尋突然因夢到了張珥而驚醒,才發現自己和項羽身處在膳房中,不知不覺地靠著牆睡著了。


    項羽的大衣完全蓋在她的身上,而自己正倚在他寬大的肩膀之上,二人的舉動似乎有些親密。


    雪尋羞紅了臉頰,拾起大衣給項羽蓋好,心滿意足地看著他熟睡的麵龐。


    項羽的睡姿有些慵懶,厚實的手輕搭在雪尋的身上,黑發散開卻不失淩亂,平添了幾分陽剛之氣,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這是雪尋第一次與男子如此親近,可是內心卻感到非常的踏實。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日後若項大哥能帶自己逃離這牢籠般的王宮,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那該有多好?


    門外突然有了動靜,一縷清晨的陽光映進了膳房。


    隻見有宮人打開了房門,趙雪尋急忙叫醒了項羽,趁人不備之時,項羽拉著她悄聲溜出了膳房。


    兩人以為能順利從膳房出來,未發出任何聲響,正是神不知鬼不覺,都鬆了口氣。正慶幸沒人發現時,卻撞見了焦急尋找他們的張珥和小魚兒。


    雪尋急忙尷尬地鬆開了項羽的手,一時間竟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也忘記了解釋。


    而張珥看著二人如此模樣,狹長的眼眸無聲地眯起,深深地盯住了她有些惶恐的眸子,隻冷冷地問一句:“你去哪了?”


    雪尋被張珥這麽一問,下意識地垂下眼眸,有些不自在的說:“我和項大哥被鎖在膳房裏了,所以現在才出來……”


    張珥把頭別到一邊,冷笑道:“以項兄弟的武功居然還會被困住?”


    項羽急忙解釋說:“那是因為,我怕動靜太大會被人抓到把柄,對尋丫頭不好。”


    雪尋也正想解釋,沒想到張珥的臉色卻忽的淩厲,生氣地吼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出去當然不好!你看你們現在成何體統!”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在了當場。


    素有賢名的公子張珥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而現在居然對雪尋一個弱女子發那麽大的火,連項羽也感到驚訝萬分。


    表兄居然不信任自己,雪尋心中倍感委屈,淚水竟在眼眶中打轉,“我和項大哥是清白的,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們……”


    說完之後,她哽咽一聲,頭也不迴地跑迴了寢宮。


    張珥一見雪尋的眼淚,立馬愣住了,心中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他從未想到會惹她落淚,隻是自己與小魚兒尋找了她一個晚上,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而這倆人卻舉止親密,悠哉遊哉,不免心中惱火,一時沒有收住脾氣。


    張珥歎了口氣,漸漸壓下了心中的怒火,生怕膳房人多嘴雜,便厲聲道:“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人走漏風聲,亂嚼舌根,都明白嗎?!”


    宮人們早就聽聞了公子張珥雷厲風行的手段,都戰戰兢兢應了諾,不敢多語。


    項羽見張珥正在氣頭上,也不好說什麽,便收拾東西迴了軍營的住處。


    隻是他有些疑惑,難道珥兄弟對尋丫頭的,並非隻是兄妹之情?想到這兒,心裏竟有些吃味。


    ……


    這邊趙雪尋跑迴了寢宮,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酸楚。


    她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向來不用對張珥藏著、掖著,可是,他居然不信自己?


    小魚兒端來茶水,叫她喝兩口緩緩,“公主莫要往心裏去,公子也是擔心您的安危才如此焦急,並不是有意要詆毀公主的,他可是整整找了您一晚上呢!”


    “一晚上?!”雪尋心頭一震,原來他竟對自己如此掛心,剛才的話或許是她說重了一些。


    雪尋靜下心來細想,自己做得也確實不對,隻是心中仍還有結兒,一時無法釋懷,便讓小魚兒偷偷去了陶然閣,看表兄是否睡下。


    而另一邊,張珥心中也不甚舒服,自己第一次為了一個女子而如此失態,心中甚是懊悔。


    自從遇見了趙雪尋,他就變得不再像自己,容易生氣,患得患失……


    張珥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曾經在少時救過他、聰慧善良的女子,生怕讓她受一點傷。然而到頭來,卻是自己的言語傷了她?


    看著遠處縈夢居的方向,張珥久久都不能入睡。


    ……


    自從那日晚上之後,趙雪尋和張珥在宮中遇到,都是相對無言,甚是尷尬。


    跟在公主身後的小魚兒,也覺得氣氛著實緊張,卻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隻得無奈地搖搖頭。


    軍營之處,皎潔的明月照耀在一個勁衣男子的身上。他目光如炬,時不時地望著某一個方向,一雙重瞳中閃耀著剔透的光芒。


    項羽每天晚上仍在演武場漫不經心地練武,似乎在期待著人兒的到來。


    可是趙雪尋經那一晚表兄所說的話,思慮後覺得,私下會麵的確有些不妥,對二人都不利,就不再去軍營裏和項羽見麵。


    微風拂過,落花濺了項羽一身,本以為與雪尋交換了信物,便算定了情,卻隻剩下他獨自一人癡癡的等待。


    趙雪尋的心裏,何嚐不是牽掛著一個人?她站在縈夢居的院落裏,抬頭望著天空中的那輪圓月。


    今晚的月亮總算是圓的,它又是為誰而圓呢?


    總之,她和項羽分隔兩地,一定不是為了他們而圓的……


    就這樣,宮圍之中的三人,各自揣度著自己的心事,落日斜暉,清墨素筆,夢裏幾度憑欄望,孤身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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