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又在群臣的陪同下,來到工地一側的廚棚巡視。


    昆侖奴們的口糧,一日兩餐,菜肴還不是一般的差。


    清湯寡水且不說,鍋中的粥水上,隻漂浮著零零散散的一些菜葉子,實在是讓人看著,都感覺難以下咽。


    沒有絲毫的肉沫腥子!


    毫無油水!


    “這……”


    初次看見這種夥食,公子鴻都不禁有些愕然。


    這是給人吃的嗎?


    分明是豬食!


    就連吳國一些地方的災民,都不能吃上這種粥水,更何況是每日要承擔繁重勞務的昆侖奴?


    “父王,兒臣以為,有必要提高一下工地的夥食質量。”


    “如若不然,這些昆侖奴如何有氣力幹活?隻怕每隔一段時間,還將餓死不少昆侖奴,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一次,還真的不能怪公子鴻太過慈悲。


    就連慶忌都認為,在對於昆侖奴的夥食問題上,吳國做的有些過分。


    要知道吳國倉稟充足,國庫的金錢堆積如山,哪裏會缺這麽一點口糧?


    難怪,之前慶忌看見正在工地上勞作,忙個不停的昆侖奴,絕大多數都餓得兩眼發白,瘦骨嶙峋,這是被餓的!


    隔三差五的,就會有昆侖奴的屍體被抬到亂葬崗。


    他們有的不是被累死的,而是被活活餓死的……


    “田穰苴,你看如何?是否要改善一下,昆侖奴的夥食?”


    慶忌瞥了一眼跟在一邊的田穰苴。


    “大王,臣以為不妥。”


    田穰苴想了一下,而後皺著眉頭迴答道:“眼下,僅洛陰城的工地上,就有三萬餘昆侖奴勞作。”


    “且不說改善他們的夥食需要國家的多少開銷,如此之多的昆侖奴,有的溫馴,有的桀驁,若讓他們吃飽飯,臣擔心可能會生事,鬧出不小的亂子。”


    “請大王三思!”


    田穰苴的話音一落,公子熙便進言道:“父王,兒臣以為田子所言極是。”


    “昆侖奴畢竟不等同於其他的民夫,若讓他們吃飽喝足,多了些許不應有的想法,屆時兒臣唯恐會釀成大禍。”


    “善。”


    慶忌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公子鴻跟著搖搖頭道:“父王,兒臣以為,還是應該改善一下他們的夥食。”


    “昆侖奴們不需要吃飽喝足,但是必須要一些油腥,半飽即可,這樣才能使其有足夠的氣力幹活,不至於消磨勞役,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損失。”


    在慶忌看來,公子鴻的這一主張,還算是可取的。


    半飽的人,不會得寸進尺。


    畢竟昆侖奴不是真的牲口,而是活生生的人!


    吳國不能跟真的對待牲口一般,去對待昆侖奴!


    慶忌隨即采納了公子鴻的主張,改善一下昆侖奴的夥食,讓他們有更多的氣力投入到勞作中,而減少不必要的死亡。


    巡視一遍洛陰城後,慶忌的出巡隊伍,便又一路南下,前往崇城。


    不為人知的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洛陰工地的遠處,亂葬崗那裏,一隻手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


    亂葬崗的屍體,已經堆積起來,還散發出了一種焦臭的味道,還有皚皚白骨放置於其中。


    為了防止產生瘟疫,每隔幾天,亂葬崗裏的屍體都會進行焚燒。


    甚至於,有一些染上了疾病,不能得到救治的昆侖奴,也會被扔到亂葬崗這裏。


    而在此時此刻,眾人以為已經死去的吳那伐,捂著已經停止流血的胸口,緩緩的爬了出來。


    他的臉上,盡是憎恨的神色,眼神更是宛如猛獸一般,散發著駭人的殺意。


    “慶忌……吳國!等著!我一定會報仇的!”


    “複仇!”


    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迴響,經久不絕。


    一兩個還沒有死透的昆侖奴,聽見這有些熟悉的語言,都“嗚嗚”的叫了幾聲,不知所雲。


    ……


    翌日。


    陽光明媚,萬裏晴空。


    此時的慶忌,正在崇城郊外的一片曠野之上,與群臣、戎狄部族的首領們飲宴。


    戎狄是三川郡的原住民,人口雖不足十萬,但慶忌需要仰仗他們為吳國蓄養戰馬,所以能做到跟國人一樣,一視同仁。


    然而,就在慶忌和一眾部族首領們飲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陸渾戎的首領析成鮒喝得微醺,便借著酒意,壯起了膽子,朝著四方台之上的慶忌躬身行了一記抱胸禮,說道:“大王,適逢你駕臨三川郡,臣有一事,實在是不吐不快,還請大王明斷!”


    “請講。”


    “大王,在三日前,我陸渾戎的一個部落,遭到數百賊寇的襲擊,惡戰之餘,我陸渾戎亦是死了二十七人,輕重傷者不可計數。請大王為陸渾戎做主,將那些賊寇全部處死,以儆效尤!”


    “……”


    慶忌不由得愣了一下。


    數百人,甚至是上千人的戰鬥?


    這麽大的事情,是無論如何都兜不住的。


    而時至今日,慶忌卻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這就不得不讓慶忌對田穰苴起了疑心。


    畢竟,田穰苴現在身兼數職,既是吳國的鎮北將軍,也是三川郡郡守,還加了大都督銜。


    田穰苴的職權雖大,相當於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是如此重大的火拚事件,田穰苴怎敢對慶忌隱而不報?


    “田穰苴,可有此事?”


    看著慶忌狐疑的目光,田穰苴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而後朝著慶忌躬身行禮道:“大王,確有其事。不過,襲擊陸渾戎那個部落的,並非是賊寇,而是從南陽郡、南郡遷移過來的黎庶。”


    “如此之大的民間互毆事件,臣不敢隱瞞。隻是……事出有因。”


    “陸渾戎的那個部落,首先欺辱遷移之民,打傷甚至是致殘十多人,那些傷殘人士的親戚,左鄰右舍也是一時氣不過,這才含怒出手,與陸渾戎的那個部落一戰。”


    “雙方互有傷亡,不過及時被官兵製止,現在近千人,都被關押起來,等候發落。”


    田穰苴做事,中規中矩。


    這麽大的事情,自然是要等候慶忌訓示,這才敢發落。


    看起來,田穰苴還是站在故楚遺民的一方。


    這個時候,作為跟陸渾戎關係不錯的陰戎部族的首領,桃甲起身道:“大王,陸渾戎雖對那些楚人挑釁在先。但,是楚人先挑起的戰端,論死傷之眾,還是陸渾戎居多!”


    “還請大王明辨是非,為陸渾戎做主,並將還關在牢裏的陸渾戎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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