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秋天的雨,透著涼意,微寒。


    貞薑就這樣跪在滋德殿外,長跪不起!


    即便全身上下已經濕透,濕漉漉的,被小雨淋得跟落湯雞一般,貞薑仍舊跪在那裏,一直沒有動彈。


    就跟她自己所說的一般,不吃不喝,一直跪著,直到慶忌答應出兵救齊為止!


    所以,每當有看不下去的內侍、宮女,奉命端著飯菜來送給貞薑,並勸諫貞薑的時候,都會被後者一笑置之。


    然後,貞薑真的是不吃不喝,就讓美味的飯菜放在一邊,不為所動。


    “啊秋!”


    透著寒意的小雨,讓貞薑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但仍舊沒有任何挪窩的打算。


    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


    隔著滋德殿的大門,慶忌能窺視到一直跪在台階上的貞薑。


    貞薑的身子骨是有些柔弱的,可想而知,淋過這樣一場雨,一定會生病。


    要是照料不好的話,有可能會落下病根,然後英年早逝,甚至是為之香消玉殞也說不定!


    畢竟,這個時代的感染風寒可不是蓋的,基本上是不治之症!


    貞薑這般堅貞不屈,慶忌如之奈何?


    對於貞薑的想法,慶忌當然清楚。


    一方麵,貞薑不忍見到自己的母國齊國被覆滅,臨淄被諸侯聯軍攻破,陷入亡國的境地。


    一方麵,貞薑的確是不想慶忌成為一個毫無信用之人,被千夫所指,被天下人恥笑!


    信義,在這個時代是十分貴重的品質,是絕大多數現代人所無法理解的。


    就跟“崔杼弑其君”當中的太史四兄弟一樣,崔杼為了掩蓋自己弑君的真相,一口氣從太史伯殺到太史叔,到四弟太史季的時候,終於膽戰心驚,悻悻而歸。


    齊國的另一個史官南史氏聽說太史兄弟皆被殺害,抱著竹簡急匆匆趕來,要前赴後繼,接替太史兄弟將崔杼的罪狀記載史冊。


    小書亭


    見太史季已經據實記載,才返迴去。


    還有貞薑守符、尾生抱柱——至死方休的曆史典故。


    這些事情,都無一例外,在現代人的價值觀中無法想象。


    但,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譬如眼下的貞薑,的確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夫君成為一個出爾反爾,毫無信義之人!


    慶忌自然不可能成為這種人。


    因為信譽,在春秋時代尤為可貴!


    尤其是對於國君而言。


    “大叔!”


    這時,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進入了滋德殿中。


    紮著馬尾辮,有些亭亭玉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小小年紀,卻已經有了非同尋常的清純可人的臉蛋兒。


    身上還散發出一種奇特的玫瑰花香——體味兒。


    正是已經九歲的夷光,也就是曆史上的古代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


    “夷光,何事?”


    夷光一般不會來到滋德殿。


    因為滋德殿是慶忌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在後宮的人當中,除了王後季蔲經常來滋德殿關照一下慶忌,別人都很少來打攪慶忌。


    “大叔,你怎麽在欺負月顏姐姐?”


    夷光不滿的噘著嘴道。


    “怎麽,夷光你是來為你的月顏姐姐說話的嗎?”


    慶忌上前揉了揉夷光的小腦袋,跟撫摸著波斯貓一樣,讓他很是怡然自得。


    心情得到格外的放鬆!


    夷光倒是沒有抵觸慶忌的這種行為,而是把頭靠在了慶忌的腰上,頗為慵懶的道:“大叔,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月顏姐姐?”


    “你跟月顏姐姐不是夫妻嗎?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鬧得那麽僵?”


    聞言,慶忌搖搖頭道:“夷光,你還小,不懂。”


    “夷光不小了!再過幾年,夷光就能嫁人了!”


    夷光不滿的跺了跺腳道。


    “你就那麽期望嫁人嗎?夷光。”


    “這倒不是。如果可以的話,夷光想一直陪伴在大叔身邊……”


    夷光低下了頭,囁嚅著道。


    以夷光的年齡,的確再過幾年,就能嫁人。


    值得一提的是,慶忌的長子與夷光是同年出生的。


    這也就是說,慶忌跟夷光完全不是同一輩人!


    以後讓夷光做自己的兒媳婦,還是自己娶了?


    慶忌想了一下。


    不過,以慶忌的性格,多半是不可能幹出“送女”這種卑劣的事情。


    從小養到大的“童養媳”,怎麽能讓她嫁給別人?


    “大叔,能告訴夷光,你跟月顏姐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夷光此時顯然是要扮演和事老的角色。


    慶忌也不瞞著夷光,將她抱到自己的懷裏坐下,然後輕笑一聲,道:“夷光,那寡人便打個比方。”


    “你月顏姐姐的父親,跟另一個人打了起來,快被打死。寡人之前答應過他,會出手幫忙。”


    “但是,那個人太強,寡人又打不過。你說,寡人應不應該出手?”


    聞言,夷光搖晃著自己的粉拳,大聲道:“當然要出手幫忙了!”


    “大叔,你怎麽能言而無信?即便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見到瀕死之人,也應該出手幫助才對!”


    “大叔你真是太壞了!”


    “……”


    慶忌輕咳一聲,又道:“夷光,寡人的確不想月顏姐姐的父親死掉。然,寡人又隻能虛張聲勢,不可當真出手。”


    “你說,寡人應該如何嚇唬他?”


    “虛張聲勢嗎?”


    躺在慶忌懷裏的夷光,手指放在唇邊,歪著腦袋認認真真的思索一下,然後道:“是這樣的話,大叔就應該抄起趁手的家夥,再不濟,旁邊有人,也可以叫他一起上!”


    聞言,慶忌頓時茅塞頓開。


    這可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他竟然沒有夷光看得那樣透徹!


    至少,夷光的這種說法,給了慶忌一種靈感!


    虛張聲勢,到底要做到哪種程度,不好拿捏。


    但是,拉上其他國家一起跟晉國對著幹,效果便是截然不同的!


    “夷光,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是寡人的諸葛村夫。”


    慶忌笑著摸了摸夷光的小腦袋,說道。


    “諸葛村夫是誰?”


    “一個機智過人的謀士。”


    慶忌隨即站起身,親自出到還在下著小雨的滋德殿外麵,將跪在那裏的貞薑抱了迴來,好生照顧。


    慶忌已經作出許諾,不日就將發兵救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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