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縣,名山寨牆上,荊王朱溫儼是不知道多少代荊王之後了,現在是這名山寨的草頭王,寨主。


    朱溫儼看著寨外漫山遍野鬱鬱蔥蔥的樹木,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肚子還是不爭氣的配合著叫了兩聲。


    十萬大山,寶藏遍地,在這裏,原則上。


    我是說,原則上哈,隻要你有手有腳,想餓死,除非你自己絕食。


    就比如現在已經入夏了,就外麵那鬱鬱蔥蔥,滿山別呀的桑粒,能撐死你。


    還有那桑葉,放在鍋裏煮一煮,再放上點鹽巴,柔嫩軟滑,清香撲鼻。


    一股清香,飄蕩在了朱溫儼的鼻端。


    幻覺,這絕對是幻覺:“人在餓到極限的時候,總是幻覺中聞到飯菜的香味,這太折磨人啦。”


    “王爺,趕緊趁熱吃吧。”


    一個寨丁,滿含期望的看著朱溫儼。


    一個精細的,自己當初從王府裏帶出來的官窯碗,裏麵是一碗幹唿唿的綠色的飯。


    是桑葉。


    這碗難得的桑葉飯上麵,竟然還飄蕩著一點點油花。


    朱溫儼不由得皺眉。


    這一定是百姓因為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王爺身份,給自己的優待。


    山寨已經斷糧兩月了。山寨裏,每天都有人餓死,自己卻依舊被百姓們照顧優待,這讓朱溫儼感覺羞愧。


    看了一眼寨子裏那些光禿禿的樹木,那白慘慘的樹幹,朱溫儼苦笑搖頭:“我知道,王老爹都三天沒進食了,再不吃點,就餓死啦,端給他吧。”


    這個寨丁就紅著眼睛:“這就是王老爹讓給送過來的。他,他已經咽氣了。”


    朱溫儼黯然神傷。


    王老爹,是這個山寨最具威望的人之一,也是這個山寨的創立者,正是他最先提出來讓自己,憑借自己的原先荊王的名號,嘯聚於此,招攬那些不願給建奴做奴才的百姓,結寨抗清。


    也是他最先提出“壘石築成,按戶籍編練寨丁,外分四小寨為犄角星控。鏈接其他山寨,互為支援。”這才在這些年的滿清圍剿中,名山寨屹立不倒。


    又是他,支持自己力排眾議,堅決擁護張晉顏為四十八寨盟主。


    但——唉——


    “老爹臨終可有什麽囑咐?”


    這個寨丁淒然落淚:“他說,他說,不能因為他的身份威望,壞了山寨的規矩。”


    現在,山寨的規矩是,一旦人死,就要分吃;一副骨架下葬。


    但即便骨架下葬,也不得穿戴任何衣物。那些衣物,是要留給活人的。


    清軍和張晉顏那狗賊的聯軍,已經圍困名山寨四個月了,該吃的,都吃了,現在,隻能吃不該吃的了。


    這樣活著為什麽?


    朱溫儼有時候不由自問。


    “為了一份骨氣,為了漢家衣冠不絕。”王老爹曾經說過。


    能不能用我的頭,換取滿清解圍?


    朱溫儼幾次提出。


    王老爹和所有的百姓都否決。


    “您現在不是為您一個人活著,不是為你一個人的活著在做抵抗。你是荊王,是一麵旗幟,是大明苗裔,是大家抗清的希望,所以,隻能我們全部死絕,然後,您才能死。”


    死,不能死,活——


    可活著有希望嗎?


    “王爺,吃吧,隻要吃了,才能活下去,隻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拄著燧發槍,有氣無力走過來的百夫長魯大有,向朱溫儼道。


    看著這碗樹葉飯,朱溫儼有些氣喪的苦笑:“活著,能有希望嗎?”


    新明軍百夫長魯大有堅定的點頭:“我們攝政王在豬龍河邊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不拋棄,不放棄。不管是身後的百姓,還是他身邊的將士。


    現在,隻要我們王爺解決了確山之敵,隻要我們大別山裏,隻要有一個我們新明的戰士活著,我們王爺就一定會來解救我們,接我們迴家。”


    接過碗,含著淚,默默的吃下這帶著王老爹血肉的桑葉飯。


    “我們這些王爺,那些年,對百姓造下了那麽多的孽,今日,竟然還被百姓如此的照顧,我實在是為我的先祖羞愧啊。”


    “您能認識到這點,我們就知足了。過往的事就過去了。這次您能捐出荊王二百多年的財物抗清,就是深明大義的好王爺。”


    朱溫儼苦笑:“兩百多萬的銀子,本來就都是百姓的,我不過是替我的先祖還債罷了。但現在,這些金銀,對我們有什麽用處?百姓又不能啃金銀。”


    “百姓不能啃金銀,但我們可以買糧食啊。”


    朱溫儼一指外麵敵人的聯營:“張晉顏那個狗賊,為了抓到我,向建奴邀功,在這裏,整整有五千奴才。我們怎麽買糧食?”


    魯大有就微微一笑:“原先,我就想著守住山寨,牽製住張晉顏那狗東西的兵力,不要他們全力進攻我們王爺的後背。


    但現在,我估計著確山之戰該有個結果了。”


    “攝政王能勝利嗎?”朱溫儼充滿了希望的看著他。


    朱溫儼發出了這樣的拷問。


    不由他對這個攝政王充滿了懷疑。


    山東和新明的事情,他早已經有所耳聞。


    在市井傳說之中,新民的治政,簡直就是無可挑剔。


    一些士大夫們,將這些都歸功於黃帝的英明和睿智。


    但其實,朱溫儼最了解自己老朱家人的性格。


    自從前兩代皇帝之後,那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這種不著調的基因,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想要老朱家子孫能夠體恤百姓,能夠為小民著想,打洪武之後,那太難了。


    如果不是像自己這樣,經曆過這一番民間的痛苦,思維上就沒有可能改變。


    所以,不用問,新明的良政,那絕對都是那個攝政王幹出來的。


    而同時,攝政王還將他自己家的寶藏,不斷的變賣,為國養兵,填補財政的窟窿。


    但他的這樣的舉動,也招到了外麵的許多猜想非議。


    人家當官,都是為了高官厚祿,想進辦法,把國家的,百姓的東西往自己的口袋裏劃拉。哪有掏自己的腰包的?


    這麽做,絕對是別有用心。


    呂不韋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裏呢,最終,他是不是要把這個朝廷買下來?


    現在在外麵,大家對攝政王毀譽參半。


    擁戴他的,說他是天底下最大公無私大的忠臣。


    心懷異樣想法的,說他是天底下最能偽裝的曹操,王莽。


    究竟是忠是奸。現在,誰也說不清。


    正所謂王莽禮賢下士時,誰說的準呢?


    不過在這個時候,不管是朱溫儼怎麽評價那個攝政王,他還是希望攝政王能贏。


    但攝政王真的能贏那一場戰役嗎?


    敵人是20萬。


    而新民的軍隊隻有區區的8萬。


    敵人有滿蒙八旗8萬。


    這已經足夠毀天滅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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