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玥的生日在八月裏,也就是王熙鳳的親閨女的滿月之後,及笄禮在十一月,次年元宵節賈元春省親,而賈元春省親之後沒幾天就是薛寶釵的十五歲生日。


    比起賈玥那盛大的及笄禮,薛寶釵的十五歲生日真的很不好看。賈玥的及笄禮,京裏數得上號的人家、掌握了實權的人家能來的都來了,就是不能來的,也派了自家子侄帶著家眷出席。


    而薛寶釵的生日呢?竟然隻有賈赦這邊和賈政那邊,外加史湘雲、尤氏和惜春而已,就連薛寶釵的母舅家王子騰那邊,也是一個人都不見。


    史湘雲當眾表示:“我還以為寶姐姐的生辰會跟玥姐姐的一樣熱鬧呢!”


    賈寶玉立刻就道:“可惜了,那天來了那麽多姐姐妹妹,我竟然一個都不得見。”


    賈玥當時就愣住了。


    賈琬和賈萱賈菡三個都不敢開口。


    作為養女,她們還沒有這個膽子招惹賈寶玉。畢竟,賈寶玉是賈母的心肝,也是賈元春的胞弟。尤其剛剛經過賈元春嵬嵬赫赫迴家省親,那皇家威儀,即便她們沒有在場,也是打心眼兒裏敬畏著的。


    賈玥賈琬賈萱賈菡幾個沒有這個膽子,賈琦卻沒有這個忌諱。


    賈琦道:“若是寶二哥哥你出現在女賓的席位上,隻怕那天有一多半的賓客就要拂袖而去了。”


    賈寶玉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轉移話題:“琦哥兒,林妹妹怎麽不來?你怎麽不讓林妹妹出來鬆快鬆快。”


    賈琦鼓著腮幫子,道:“寶二哥哥,你要我說多少遍?父孝三年,就是隻用守二十七個月,現在也不過十六個月!說得你好像多關心林姐姐一樣!”


    賈寶玉連聲道:“可是,可是,我隻是關心林妹妹,擔心林妹妹悶……”


    “寶二哥哥,林姐姐是我的未婚妻。林姐姐有我關心就夠了!至於寶二哥哥,我希望你少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林姐姐為妙,你今兒個在老太太提起林姐姐,迴頭就有人往林姐姐頭上扣帽子,說林姐姐拿喬,連老太太跟前都不來。誰會心疼林姐姐在父孝中。什麽樣的人不能為父守孝,你不會不知道吧?”


    說的好像你有多在乎林黛玉一樣,實際上,你身邊的丫頭襲人都能為母守孝、不來上房伺候,可你卻容不得林黛玉為父母守孝!


    你把林黛玉當成什麽?丫頭都不如嗎?


    不愧是賈母一手養出來的,一副德行。


    賈寶玉愣住了。


    探春連忙為賈寶玉解圍:“聽說上個月,林姐姐身上不大好?可是什麽病症?要不要緊?”


    賈琦笑道:“不妨事,每個女孩兒到了這個年紀,每月都要經曆一迴的。不信,你問寶姐姐。”


    薛寶釵早就聽清楚了賈琦在說什麽,臉上更是飛上了兩朵紅雲。


    偏生賈寶玉最是憐香惜玉,一個勁地追問,讓薛寶釵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話,又問賈琦:“琦哥兒,這症狀,各人各不相同。林妹妹要不要緊,可要請太醫?”


    賈琦笑道:“也不是什麽大毛病。隻是林姐姐接連服喪守孝,她又心誠,一應事體,林姐姐從來不假人手,趕上這初次,這才格外難受些。太醫也說了,不妨事,就是每個月的這幾天注意一下就成,等將來嫁人生子就不會這麽疼了。”


    這種事情本不用太醫的,薛寶釵這麽說,也不過是客氣話。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賈赦那邊竟然真的為了這種事情給林黛玉請太醫,不覺愣了一下。


    驚愕之後,薛寶釵的內心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就見賈母轉頭問薛寶釵喜歡聽什麽戲、吃什麽東西,薛寶釵知道賈母上了年紀,喜歡聽熱鬧戲文、吃甜爛食物,便按照賈母的喜好說了,賈母果然十分高興,卻惦記著林黛玉:


    “她們姐姐妹妹都在這裏,就連玥丫頭四個,留林丫頭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家,未免太可憐了。老大家的,你未免太不上心了。”


    邢夫人賠笑道:“老太太您難道忘記了,林姑老爺是前年九月初三沒的,算算時日,到今天也才十六個月多些,連十七個月都沒有到。父孝三年,雖然可以隻守二十七個月,可是連這二十七個月都不讓林丫頭守著,難免讓人小瞧了林丫頭。”


    賈母聽說,這才罷了。


    明明是自己的十五歲生日,可是賈母也好,賈寶玉也罷,都惦記著林黛玉,讓薛寶釵心裏別提有多不得勁兒了,少不得另外找話題:“琦哥兒,聽說你來年要參加科舉?”


    賈琦斜了她一眼,道:“姐姐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薛寶釵勾了勾嘴角,臉上掛著端莊的笑容,不過,她內心到底是什麽想法,該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自然也不知道。


    探春也來了興致:“這麽說來,這事兒是真的呢?”


    賈琦看了看薛寶釵和探春,笑道:“不止我呢,還有我三哥。姑爹周年已經過了,去參加來年的科舉,一來是檢驗功課,二來是試試水。”賈琦笑眯眯地道,“科舉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兒。我才學了幾年?哪裏比得上那些經年的老夫子?要不,也不會有皓首窮經的話兒了。”


    科舉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這世界上,又有幾人小小年紀就考中秀才的?十三歲的秀才,已經很了不起了。


    薛寶釵也不認為賈琮賈琦兩個有這個能耐,見賈琦這麽說,也隻得罷了。


    反而是賈寶玉,見賈琦和薛寶釵兩個竟然說起科舉的事兒,別提有多掃興了,忍不住道:“寶姐姐的好日子,你們說這個做什麽?琦哥兒也是,才多大,就要下場。”


    賈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誰讓我跟林姐姐有婚約呢?她既然是我的妻,我自然要護著她,免得她被別人輕視、取笑。而且,我也擔心我跟林姐姐的婚事會起波瀾,早些考取功名,我也有理由讓家裏早些將我跟林姐姐的婚事給辦了。”


    史湘雲很奇怪:“你跟林姐姐的婚書,不是在林大人的病榻前當著諸位大臣的麵給定下的嗎?這還能起變故?”


    賈琦道:“對於某些人,我從來不敢高估她們的下限,更不敢低估她們的能耐。雖然我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若是真的有這樣的事兒,就是最後成不了,終究累得林姐姐落人口舌。我哪裏舍得讓林姐姐受這樣的委屈?”


    賈寶玉聽說,心中忍不住想,林黛玉終究是個什麽樣的絕色美人,竟然能讓賈琦這麽護著,竟然是被捧在手心兒裏長大的。


    就連在場的幾個女孩子都啞了。


    婚姻之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幾個能跟賈琦林黛玉這樣,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情分?更別說如此護著、寵著。


    將來,她們可有這樣的福分?


    姑娘們又是驚訝又是羨慕,這裏頭又以史湘雲為最。


    賈琦跟林黛玉是青梅竹馬,她跟賈寶玉又何嚐不是青梅竹馬?可是,林黛玉被賈赦一家保護得嚴嚴實實的,賈琦又是處處為林黛玉著想,吃穿用度自不用說,可這種連林黛玉可能被人編排的可能,賈琦都處處考慮到了。


    這,


    這,


    這……


    史湘雲想到自己,再想到林黛玉,史湘雲心裏別提有多嫉妒了。


    偏生這個時候,上麵演了一出好戲,賈母一高興,給了一大筆賞錢,那個演小旦的戲子就過來謝賞。


    可巧尤氏說了一聲“這孩子裝扮起來活像一個人”,史湘雲就脫口而出“林姐姐的模樣兒”,四周一片寂靜,然後,就聽見賈琦的冷笑聲:“雲姐姐,打林姑爹去世之後,林姐姐隻在扶靈迴來的第一天過來給老太太磕了個頭,之後一直在屋子裏,不曾往老太太這裏來。再加上林姐姐迴南的日子,雲姐姐跟林姐姐足有五六年沒有見過了,不知道雲姐姐是從哪裏知道,這個小戲子跟林姐姐長得一般模樣?”


    史湘雲先是一愣,繼而衝口而出:“怎麽?她是公侯小姐,我是平民丫頭,我不能說她!我走!這裏我再不來了!”


    賈政王夫人從來是看不上邢夫人賈琦的,因此賈寶玉跟前的丫頭們提起賈琦的時候,也是帶著三分鄙夷三分憐憫,好像賈琦有多不堪一般。這些丫頭裏麵又以襲人為最。


    受這些丫頭的的影響,史湘雲也是一慣看不上賈琦的。更何況史湘雲從來任性,就是賈寶玉開口,她也會發脾氣、當麵堵迴去,更何況是賈琦?


    賈母立刻安撫史湘雲:“原說是過年,這才特特接了你來,你怎麽就要走?”又讓賈琦給史湘雲賠罪:“還不給你雲姐姐道歉。”


    “好!好!好!好!好!”


    賈琦連連拍掌,一直拍了五下,然後隻聽他高喝一聲:“還不動手!”


    隻見賈琦身後忽然閃出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模樣的人,這個女人手裏還提著一把劍!手起劍落,那小戲子的頭就滾落在地,直接滾到史湘雲的腳邊,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小戲子的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帶著幾分怨恨,正對著薛寶釵。


    薛寶釵就是再算計,她終究是個女孩子,又是心中有鬼,冷不丁地對上了這雙眼睛,當即兩眼一翻,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那小戲子的身體倒地,血液從脖子上噴出來,噴了史湘雲一頭一臉,史湘雲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賈寶玉也嚇懵了。


    站在賈寶玉身後的襲人雖然勉力撐著賈寶玉不致於摔倒,可她衣裙下的棉褲已經濕了。


    她被硬生生地嚇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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