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隨後又把眸光移開,放在腿上的大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後又握緊。


    章馥歡看不到他的神色,隻能觀察他的反應。以為他是被自己傷到自尊心了,所以才不打算理會她。


    “那個……我隻是隨口說說的,你別往心裏去。雖然一時娶不上媳婦,可不代表一輩子都當孤家寡人。再說了,人活一世,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成了家自己一點都不快樂,那豈不是糟蹋人生?像我,不一樣熬到現在沒嫁人,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就是寧缺毋濫。不讓我滿意的男人,堅決不給對方機會。別人都說我挑剔,其實我眼光真不高,隻是想對將來的生活負責罷了。”


    男人又把眸光落在她臉上,安靜的聽著她感歎,微眯的冷眸有一絲異樣閃過,突然低沉的道,“我未娶,你未嫁。”


    章馥歡眨了眨眼,一時沒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嗯?”


    男人抿了抿薄唇,眸光凝視著她月色下比繁星還明亮的眼眸,“我們可以在一起。”


    “咳咳咳……”章馥歡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男人頃刻間黑了臉。


    “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先迴房睡了。”她起身欲往亭下走。一直以來她的婚事都是靠媒婆在牽線,第一次遇到有人當麵同她討論婚姻大事,還如此直接了當,她不是厭惡這個感覺,而是不太習慣。


    “站住!”男人自她身後低喝,同時也起了身。


    她不用迴頭都能知道他對自己不滿,因為後背被他瞪著,就似有冷刀子在剜她一般。


    “唉!”她歎氣迴頭,迎著他刀刃般的眸光,認真道,“我實話跟你說吧,我這人挑夫婿跟別人不同,我沒有門第觀念,隻是想找個單純的男人過一世平平淡淡的生活。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你來曆不簡單。你說我就一個山野村姑,怎敢去要求你放下仕途跟我隱居深山呢?再說了,你難道不覺得我們性格差太多了嗎?”


    “差別在哪?”男人沉著臉一字一字冷硬問道。


    “你不會自己看啊?”瞧著他一副大爺架勢,章馥歡沒好氣。這種問題還用問?隻要眼睛不瞎就看得出來!可眼前這個男人還真跟她取的名字一樣是塊‘木頭’,對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察覺不到,讓她不得不拉長臉解說,“我咱們不比身世、年紀,就你這裝啞作聾的性子和我就不合適。你想啊,我是多麽活波的一個人,你呢,可以幾個月不說一句話,你說這難道不是差距?”


    她斂下雙眸又打算走,可這次男人沒出聲了,而是快速將她手腕抓住。


    她僵著身子,感受到他厚實又溫熱的手心從她手腕滑下,最後將她五指包裹在他手心裏。


    “你想要怎樣的丈夫,我……”男人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討好的味道,“我……我可以做到。”


    他這一生有過眾多的女人,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女人能讓他親自開口,求著她多在乎自己一些。而他更沒想到的,從來自持甚高的他居然真的開了口,隻為她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其實可以不用委屈自己,他可以依然冷傲到底,可以繼續將女人當做玩物……


    可是一個許誌傑的出現卻讓他內心憤怒又不安。憤怒的是自己這麽大一個活人在她麵前晃蕩了幾個月,她依然無視自己,不安的是擔心她對姓許的用了情。


    好在姓許的已經出局了。可他知道,自己再不開口說點什麽,這個女人還會一如既往的聽信媒婆之言,還會一如既往的尋找下一個男人,直到找到讓她滿意的為止。


    章馥歡僵僵的轉過身,並沒多少感動,反而一臉的不置信,“木頭,你都懶成那樣了,就差吃飯要人喂進嘴裏了,你說你能做到什麽?”


    “你!”男人刹那間臉黑。有生以來第一次向一個女人傾訴要她的念頭,結果這女人居然這樣嘲諷她!


    “我什麽,我有說錯嗎?”章馥歡撇嘴。不是惡意傷他,而是他真的很懶,總認為世上的人都必須圍著他轉一樣,必須把他放在眼中,必須看他臉色做事。她雖然不排斥他接近自己,可自己要嫁的男人以後是要疼她寵她的,她有病才會給自己找個‘祖宗’在家供著。


    就在她欲甩開他的手再次準備離開時,男人猛得將她拽進身前。


    她還來不及驚唿,腰間已經被他手臂緊緊摟住,在後腦勺被他另一隻大手托住時,隻見他剛毅冷峻的臉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唿吸間全是陌生的氣息,霸道又狂野,帶著一種不容她輕視的氣勢。不,應該說是一種想要霸占她的氣勢。


    而他確確實實霸占著她的檀口,蠻橫的撬開她貝齒,肆意而囂張的掠奪她所有的唿吸。


    當反應過來他舌頭在她嘴裏時,她激動的開始掙紮起來。親她就算了,居然親得如此惡心!


    “唔唔唔……”扭著身子的她想要逃,但卻被他的手臂越勒越緊,嬌小的身子幾乎緊貼著他龐大的身軀,一時間,身子裏裏外外似乎都被他男性的氣息包裹著,猶如牢籠一樣讓她毫無退避之力。


    她能吸盡的空氣很少,漸漸的就有一種窒息感,身子不知不覺的發軟,好似魂兒被他吸走自己快要死了一般。難受不說,還有許多無法形容的羞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木頭男人總算放開了她的紅唇,但卻將她身子擁緊在懷中,霸道依舊的不讓她離去。


    她羞赧的平複著氣息,雖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但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就知道他很是激動。而她也好不了多少,總覺得心跳速度太快,像要從胸口裏蹦出來一般。


    其實她真的可以給他一巴掌然後頭也不迴的跑掉,可她卻什麽都不沒做,反而最後軟化在他的霸道又無恥的輕薄中……


    清幽的夜色,帶著別樣的情愫,在彼此心間像漣漪般蕩漾著。


    “那個……”章馥歡臉紅氣喘的推他,“放手啦,別把我悶死了!”


    “……”男人還沉浸在從未有過的悸動中,被她推著頓時有些不悅。可低頭看著她通紅的小臉以及眼眸中的羞赧,這才微微鬆了些臂力。隻是,他卻不甘心的逼迫道,“記住,不許再招惹其他男人!”


    “呃!”章馥歡趁機使力將他推開,往後退了好幾步,紅著臉瞪他,“你說不招惹就不招惹啊?別說我沒答應你什麽,就算有,那也不會是現在。這麽久了,我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其他底細了,哼!”


    想到這些,她還是蠻生氣的。別人喜歡她她沒有意見,這說明別人有眼光,可這僅僅隻是別人的想法,她得堅持自己的原則。最起碼的也要坦誠吧,連他姓啥名啥都不清楚,她就傻兮兮的跟他好?


    “黎皓。”


    男人在她身後冷硬的吐出兩個字,讓甩手走人的她突然又停下,迴頭皺起了眉,“這就是你的名字嗎?好少見的姓氏。”


    “……嗯。”男人不自然的移開眸光,隻給她一個冷硬得側臉。


    “嗯什麽啊?告訴我名字就這麽讓你為難?你要不說我也不會勉強你的!”章馥歡更沒好氣,黑著臉直接朝自己的臥房而去。她是真氣到了!這麽不情不願,那又幹嘛招惹她?


    關上房門,她背貼著門板上,從懷中摸出他送的玉簪,一瞬不瞬的盯著,心裏如浪花翻騰,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他到底是誰?


    如果他隻是不小心墜落山崖,為何他從來不提迴家的事?以她的判斷,他身強力壯、功夫也不差,為何那麽不小心墜崖?


    黎皓?真的是他的名字嗎?


    抬手摸著被他輕薄過的唇瓣,她心裏更是一團亂。剛剛她到底都在想什麽呢,為何不直接打他一頓呢?


    吃了他不少口水,明明是那麽惡心的事,她居然能忍受……


    而此刻,男人依然站在亭子裏,一瞬不瞬的望著她臥房的方向。


    她不在,他才能徹底的釋放自己內心的落寞和淒涼……


    ……


    繁華的京城——


    把女兒放在她爹腿上,裴芊芊還不忘交代,“我跟娘就出去走走,你可得把卿愉看好了。她剛吃飽一時片刻不會鬧的,但一會兒你要記得讓奶娘給她把尿。”


    司空冥夜圈著女兒小身子,斜眼睇著她,“何時迴來?”


    裴芊芊聳了聳肩,“不知道耶,娘說要去布莊多挑些布,給幾個孩子多做些夏季穿得衣裳。”彎下腰,她在女兒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親,嘻嘻哄道,“寶貝乖哦,娘很快就迴來的,你不要太鬧你爹了哦。”


    男人突然把側臉湊近她,“嗯?!”


    裴芊芊翻了個白眼,捧著他俊臉左右吧唧了一下,然後嫌棄的道,“女兒的醋也吃,也不怕她將來笑話?”


    男人冷眼剜了她好幾眼。


    裴芊芊哭笑不得的對他們父女倆擺手,“行了,娘還等著我呢,你們父女倆慢慢玩。”


    目送她離開,司空冥夜始終都不爽快。她們婆媳倆近來越發不像話了,不是今日去這裏,就是明日去那裏,有時候玩得興致,天黑才會迴來。


    冷落他不說,連孩子也直接塞給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是他一個人抱怨,就義父前陣子還在暗示,想把人帶迴高堡。意思就是最近他也是被冷落了……


    “哦……哦……”許是沒人同自己說話,坐他腿上的小閨女突然發聲。


    他這才收斂不滿的小心思,把注意力都放在女兒身上。


    一轉眼,女兒快半歲了,胖乎乎的小身子白白嫩嫩的,可招人喜愛了。如今的她可不像月窩裏整天隻知道吃喝拉撒,對身邊許多事物都感覺新奇的她好動得不行。


    “哦……哦……”小丫頭蹬著腿兒,兩隻小拳頭也揮個不停。


    他知道女兒不喜歡躺著,於是將她抱上書桌坐好,兩手放在她腋下穩住她小身子。


    小丫頭可歡了,扭著身子就要去抓桌上的東西。


    剛好硯台就在她身子邊,這一抓……


    司空冥夜俊臉一沉,瞬間大叫‘不妙’,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隻見女兒白白胖胖的小爪子全是墨汁,他傾過身想將硯台拿開,小丫頭突然把那滴著墨汁的小爪子拍到他臉上……


    “……”司空冥夜瞬間僵住。


    ……


    這頭,婆媳倆正準備出門,路過書房時見某爹抱著孩子出來,先是一驚,隨即婆媳倆都忍不住失笑。


    別提他那臉有多臭了,就臉頰上黑黑的巴掌印也夠她們樂的。


    “嗬嗬……快把卿愉給我。”月鈴忙上前把小孫女接走,真怕這個做爹把她寶貝孫女扔了。


    “嗬嗬……”裴芊芊也笑著上前,但沒幫忙,隻是盯著自家男人的臉狠笑,“誰讓你給她玩墨的?”


    “……”男人冷颼颼的瞪著她。


    “行了行了,快迴房洗洗,我去給你打水。”見月鈴把孩子抱走了,裴芊芊也趕緊拉著他迴房。


    一番忙活後,月鈴也不打算出去了,跟奶娘一起在花園裏帶小孫女玩。


    過了許久裴芊芊才從房裏出來,見她們在花園裏玩得起勁兒,捂著有些微腫的紅唇走了過去。


    “娘,要不改日再出去吧。”


    “好。”月鈴看了一眼她捂嘴的動作,扭頭輕笑起來,“嗬嗬……”


    裴芊芊還是不敢把手從嘴巴上拿開,心裏狠狠得罵著某個男人。明明是他女兒惹他,憑什麽把氣發到她身上。都快把她嘴巴咬破皮了,她還怎麽見人啊。


    沒多久,奶娘將小丫頭抱走把尿去了,婆媳倆坐在石桌邊開始聊天。


    “娘,什麽時候把小歡也叫來吧,你看我們一家人都齊了,就差她了。”對那個小姑子,她也是比較好奇的。不光是她,還有她家男人,一樣好奇那個妹妹。隻是他們暫時走不開,因為白若可還有兩三個月就要生了。她懷著孩子,左文箏不敢帶她上路,隻能留在這裏等著她生完孩子再離開。


    “哎,她不會來的。”提起女兒,月鈴總是搖頭歎氣,“你是不知道她那性子,我們平時在家時讓她迴家她都不情不願,總說藥穀離不得她。”


    “對了,娘,你前兩天說小歡找到中意的人了,這兩天她那裏有消息來嗎?”


    “就張管家給我來過信,說那家許公子各方麵都不錯。但我也不知道小歡到底有沒有看上他。”月鈴還是搖頭。


    “娘,婚姻大事你就讓小歡自己決定吧,你別操心太多。”裴芊芊忍不住勸她。


    “不是我想操心。”月鈴無奈的歎道,順便再把女兒抱怨了一通,“芊芊,你是不知道她有多任性,我和她爹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的。就拿她的想法來說吧,她舍不得藥穀我們能理解,可她找夫婿你知道她是怎麽對媒婆說的,她說要找一個手腳勤快的,除了事事聽從她的話外,還要會打理藥穀的事,把人當牛做馬的使喚。”


    “嗬嗬……”裴芊芊掩嘴笑了起來,“娘,我覺得小歡這想法很好啊。”


    “好什麽?”月鈴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再好的男人一聽她那些要求,都會嚇跑的!”


    “娘,我開玩笑的。”裴芊芊拉了拉她的手,“等若可生了以後我們就隨你和義父去高堡鎮。你不是說那個許公子看上咱們家小歡了嗎?說不定到時候我們迴去他們已經談婚論嫁了,正好給他們舉辦婚事。”


    “唉……但願那許公子能入小歡的眼。”月鈴還是高興不起來,不是不相信那許公子,她是對自家女兒沒信心。指不定哪天她就反悔了呢!


    ……


    高堡鎮——


    章馥歡一覺睡到大中午,還是被張管家給拍門叫醒的,“馥歡小姐,您快醒醒,許老爺和許夫人來了。”


    她迷迷糊糊的起床,穿好衣裳頭也沒梳的走去開門,“誰來了啊?”


    張管家急著道,“許老爺和許夫人來了,他們說你把許公子打傷了,這會兒正在廳裏等著,要你出去給他們一個說法。”


    聞言,章馥歡瞌睡蟲全沒了,一下子清醒過來的她還有些動怒,“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把許誌傑打傷了?我就用銀針讓他暈迷然後讓人抬他出穀而已,他的皮毛我都沒摸一下!”


    張管家指了指廳裏的方向,“馥歡小姐,要不您還是去向他們解釋一下吧。許家兩老不僅來了,還威脅我們要報官呢。”


    章馥歡睜大眼,更怒,“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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