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被揭穿,左文箏再看著裴芊芊的時候多了一絲歉意,“芊芊,我並非有意隱瞞,隻是……”


    裴芊芊笑了笑,“沒事,我理解。”她從懷裏摸出一疊折好的紙,對他遞了過去,“左公子,這是我近兩個月所畫,你過目一下。”


    左文箏剛要伸手,但卻被另一隻大手搶了先。


    司空冥夜黑著臉把紙打開,這一看微微愣了。


    裴芊芊認真給他解釋道,“這些都是我手繪的服飾。幾年前我就跟左公子合作,我負責畫這些,他出銀子給我買。”


    也是現在她才明白,左文箏怎麽會看上她畫的服飾,雖說隻是一些改良的古裝,可真做出那種式樣來,時下的人也不一定能欣賞啊。原來他是曼羅國的人,那個以女人為尊的國家,這些加入了流行元素的式樣,也才有被接受的可能。難怪這家夥當初死纏著她,非要買她的靈感,而且也沒見這邊成衣鋪有這些款式的服飾出售。


    司空冥夜臉色這才好轉了一下。


    左文箏趕緊把他手中的圖紙又奪了迴去,寶物一樣塞進袖兜裏,還不滿的說了一句,“女人家的東西,像南贏王這樣的男人怎會懂?”


    司空冥夜微眯著眼,也不計較他難聽的話,“左公子,來我南贏隻是為了生計?”


    左文箏突然抿緊了唇,白皙的俊臉莫名沉冷,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後,才壓抑的開口,“我女兒不見了。”


    裴芊芊皺眉,“你女兒不見了?怎麽不見的?”


    左文箏抬眼看了看站在一起的夫妻,最後把眸光落在司空冥夜冷峻的臉上,如冠玉般的俊臉上有著深深的痛,“南贏王,還記得當初你托我們的事嗎?”


    司空冥夜濃眉微蹙。


    左文箏繼續道,“那次瑞慶王帶兵欲討伐我曼羅國,後來發現那不過是我們同你聯手騙他。他討伐失敗,且又不甘心被我們愚弄,這幾年他明裏暗裏都在對付我們左氏族人。前不久我同堂弟帶小女芷晴外出遊玩,順便想到南贏來收些租子。沒想到途中有人暗算我們,我誤中他們奸計同小女分開,誰曾想堂弟和小女就此再無蹤影。”


    裴芊芊詫異不已,“你女兒叫芷晴?”


    左文箏立刻看著她,“怎麽了?可是你見過她?”


    夫妻倆相視了一眼,被困幾日的疑惑總算找到了答案。


    裴芊芊趕緊對他道,“左公子,芷晴在我家呢!”


    左文箏猛然起身,又驚又喜,“真的?”


    ……


    對自家堂弟的死,左文箏沉默了許久。


    裴芊芊正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突然城府的侍衛找了過來,並在司空冥夜耳邊低語了幾句。


    隻見司空冥夜俊臉一沉,微眯著眼眸冷聲下令,“封鎖城門,不許留一個活口!”


    侍衛命令離去。


    裴芊芊皺眉碰了碰他,“怎麽了?”


    司空冥夜眸底更顯陰沉,“有人發現瑞慶王的人在城裏出現。”


    左文箏抬起頭,狹長的眸底隱藏著殺氣。


    小堂裏,兩個男人身上的冷冽和肅殺之氣讓空氣都變得凍人。裴芊芊臉色也不比他們好看,“瑞慶王太過分了!連個孩子都肯不放過!”


    她知道自家男人的用意,那些人絕對不能放走一個,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礦山的事,要是泄露一字半句出去,那這礦山他們就保不住。交公是小,問題是皇上還不知道自己戴了綠帽,依照他對瑞慶王的重視,有好東西絕對少不了瑞慶王的。


    想搶屬於他們的東西,門都沒有!


    想到什麽,她朝身旁的男人認真道,“要不我們盡快迴京吧?我怕你在南贏待久了會引人多想。”


    司空冥夜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眸光突然多了一絲柔色,“好。待把南召接進城後我們就迴京。”


    看著夫妻倆無視旁人的恩愛樣子,左文箏幹咳了一聲。


    裴芊芊尷尬的想抽手,可司空冥夜卻握著她不放,冷眼射了對麵一記。


    聽說女兒快進城後,左文箏倒也不急了。後麵的聊天裴芊芊盡量找關於孩子的話題,也是想緩緩某些氣氛。


    她也是才得知左文箏的情況,芷晴的母親因生孩子難產過世,雖說他們夫妻是家族聯姻,但左文箏之後沒有再娶,而是一直悉心陪著女兒。曼羅國女子為尊,左家乃皇族,芷晴乃貴胄,這樣的身份可不比皇子親王低。


    當然,她也焦心一件事,那就是兒子那裏。


    而她的這份焦心也很快成了真……


    ……


    司空南召和布布被啟風帶進城裏,聽說布布的爹找來了,還聽說布布要被帶走,司空南召就跟炸毛的小老虎一樣,抱著布布怎麽都不撒手,還急紅了眼,“布布是我媳婦,你們怎麽能做棒打鴛鴦的事?誰也別想拆散我們!誰都別想!”


    見著左文箏,布布小蘋果似的臉蛋笑成了一朵花。不過小丫頭就是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哭著要左文箏抱,而且見司空南召生氣後,她還不停的往司空南召臉上親。


    三個大人那叫一個尷尬。


    司空冥夜沉著臉沒說話,裴芊芊是不知道說什麽,眼見兒子這樣,她也心疼自家兒。別人隻當他們撿了個孩子,可她卻清楚兒子的性子,那真是把布布當媳婦了的。雖然有種過家家的感覺,但兒子對布布那是真的用了心在照顧。


    說棒打鴛鴦,其實她還真有這種錯覺……


    而左文箏臉色都是黑的,眼看著自己女兒被人‘霸占’,還‘媳婦媳婦’的叫上了,他幾乎忘了司空南召還是個孩子,怒斥道,“我何事把芷晴嫁給你了?”


    不怪他跟一孩子生氣,任誰聽到那樣的話也會受不了。更何況他女兒才兩歲!


    司空南召此刻已經把他當做了搶媳婦的壞人,稚氣的小臉上都布滿了仇視,“布布是我的!她親了我就是我的人!”


    左文箏眸孔緊斂,放在身側的雙手都攥緊了,“把芷晴放開!”小屁孩,居然敢想他的女兒,就算他是親王之子又如何,他女兒是絕對不會嫁外國的!


    司空冥夜突然走向兒子,挺拔健碩的身軀不著痕跡的替兒子擋下左文箏激怒的眸光,“不過是兩個孩子相處有了些情義罷了,如此氣惱可不像左公子平日該有的氣度。”


    左文箏上前幾步,怒指著他身後,“南贏王,你可聽見你兒子說的話了?”


    司空冥夜淡淡的迴了一句,“左公子可聽過‘童言無忌’?”


    左文箏無言以對,“你!”


    司空冥夜接著又道,生怕氣不死他一般,“芷晴姑娘被犬子所救,這是不爭的事實。左公子也應該明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的道理,別說犬子年幼,就算讓芷晴姑娘以身相許,也非犬子占芷晴姑娘便宜。更何況犬子乃本王嫡長子,論身份也不必芷晴姑娘低卑,左公子這份‘嫌棄’未免太傷本王麵子了。”


    左文箏白皙的俊臉上都起了青色,硬生生的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瞧著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這麽‘掐’起來,裴芊芊哭笑不得。可問題的關鍵不在兩個男人身上,而是在自家兒子身上。她走過去在兒子身邊蹲下,摸著他的認真跟他解釋起來,“寶,左叔叔不是要搶布布,隻是因為布布太年幼,還不能離開左叔叔。”


    見自家娘親都勸說自己,司空南召眼仁兒起了水霧,“娘,我也能照顧好布布的。”


    裴芊芊心疼他,可知道這件事由不得他,“寶,布布太小,應該在她爹身邊長大,你想想看,你爹沒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心裏是不是很難受?乖,把布布交給左叔叔好嗎?等布布長大些,娘帶你去找布布玩,那時候她也能說話了呀。”


    小家夥咬著唇,淚珠兒都在眼眶裏打轉了,可就是倔強的不肯讓它們流下來。


    裴芊芊心疼得要死,正想著怎麽繼續安慰他,誰知道小家夥突然放開布布,一頭朝外麵衝去——


    “嗚嗚嗚……”他這一跑,布布也不知道是受到驚嚇還是怎麽的,突然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司空南召停了下來,小身板繃得緊緊的。但也就隻有片刻,他沒有迴頭,依然邁開小腿跑走了。


    “南召!”裴芊芊拔腿追了出去。


    “嗚嗚嗚……嗚嗚嗚……”布布望著他們跑沒的方向哭得站都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芷晴乖,不哭了,跟爹迴去。”左文箏一臉心疼的把女兒抱起來,又是哄又是輕拍她。


    “布布……嗚嗚嗚……布布……嗚嗚嗚……”小丫頭指著司空南召跑走的方向,哭著哭著突然喊了一個字出來,“召……召……嗚嗚……”


    左文箏臉色很沉。


    司空冥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父女,“不就是一個女兒嗎,若左公子願意,本王可以替你養。”


    左文箏沉冷的臉上冒著黑氣,磨牙溢道,“多謝南贏王好意了!想要小女出嫁,南贏王還是多多籌備聘禮吧!莫著急,有的是時間!”


    語畢,他抱著還在傷心的女兒大步離開府院——


    司空冥夜勾著薄唇目送他們父女離開,冷眸劃過一絲不屑。要聘禮?他賭他們家不會出一個銅板……


    ……


    兒子‘失戀’了,身為娘,裴芊芊也不好受,特別看著小家夥接連兩天都不願說話的摸樣,她都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可她好話說盡也沒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兒子到了京城後能認識新的玩伴,然後慢慢的把布布從記憶裏淡掉。


    並非她這個做娘的不想站在兒子這邊,實在是袒護不了。總不能因為兒子喜歡就把人家閨女占為己有吧?至於將來怎麽樣,她也不敢誇大,畢竟孩子們都小,將來長大了,說不定誰也不記得誰了。


    這日她和司空冥夜正在書房整理那些兵器繪紙,啟風一臉冷肅的進來稟道,“啟稟王爺,瑞慶王的人已經被堵殺,可是還是跑了一個。”


    司空冥夜冷眸微斂,“可有看清對方相貌?”


    啟風沉聲迴道,“迴王爺,那人蒙著臉,我們未能看清他長相。但屬下聽見開口,能斷定此人非正常男子。”


    裴芊芊眨著眼不解,“什麽叫‘非正常男子’。”


    啟風低下頭,“迴王爺,他應該是個閹人。”


    聞言,裴芊芊眉頭皺得緊緊的,“閹人?你是指太監嗎?”她不等迴話,轉頭看向司空冥夜,“瑞慶王身邊能人真不少,區區個太監都能脫離我們的圍困。”


    司空冥夜眸色沉了又沉。


    啟風提議道,“王爺,依屬下看我們應盡快迴京為好。那人來過南贏,也不知他可有發現礦山一事。若我們及時迴去,也能隨機應變,不給他們造謠生事的機會。”


    司空冥夜低沉的應了一聲。


    裴芊芊把整理好的圖紙卷起,遞給啟風,“啟風,我跟王爺商議過,由你留下做監工,負責采礦一事。”


    啟風蹙眉,“王妃,屬下留下,那你和王爺身邊……”


    裴芊芊打斷他的話,“冷淩會跟著我們迴去。你留下,一是負責礦山開采,二是監督南贏城近期的情況。城裏大小官員雖也盡責,可若是你留在此地,也能讓我們少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冶煉兵器的圖紙都在這裏,你好生保管,不可給任何人看。我跟王爺先迴京,之後細節方麵會慢慢通知你。”


    啟風看向一直未開口的男人,“王爺?”


    司空冥夜點了點頭,沉聲道,“按王妃說的去做。”


    啟風這才應聲,“是。”


    ……


    一家三口踏上了迴京的路。


    離城前,成衣鋪的掌櫃找到裴芊芊,並告知她左文箏已經離開了,還把裴芊芊賣圖紙所得的報酬給她帶了來。


    馬車上,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裴芊芊倒沒啥反應,畢竟這也是靠自己頭腦賺的錢,她拿得理所當然。隻是有些可惜,左文箏對她們兒子生了戒心,居然都不讓兩個孩子互相道個別。


    車裏一直冷氣溢流,身旁的男人從出城就是一副冷得掉渣的摸樣。特別是看到她那一袋銀子,就跟看到糞土一般,嫌棄得隻差把銀袋子給她扔了。


    裴芊芊撇著嘴,“幹什麽啊?跟一袋錢吃醋?”


    司空冥夜眸光陰沉沉的睨著她,冷冷一哼,“等迴京我再跟你好好清算賬!”


    裴芊芊臉黑。咋的,哄她迴京就是為了收拾她?


    想著兒子在外麵跟車夫學駕馬車,她不得不把火氣壓下。還想著收拾她,哼!要是被她發現府裏有不該存在的女人,看她不閹了他!


    夫妻倆大眼瞪小眼,走了好一段路,裴芊芊實在沒耐心跟他比了,勾著他脖子坐到他腿上,懶洋洋的窩在他懷裏。


    司空冥夜臉色不好看,可她一投懷,他還是將她摟住。


    裴芊芊偷偷勾唇,閉著眼在他肩窩裏說道,“我並不知道左文箏的身份,跟他接觸也就幾次,談的都是銀子。我問心無愧,也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許再亂吃醋。”


    男人過了許久才在她耳邊低低的應了一聲。


    ……


    如同他們猜測那般,剛迴京,還沒來得坐一下,宮裏就來人了。


    裴芊芊也是才知道司空冥夜這次去封地並未同任何人打招唿。看著在那更衣的男人,她走過去幫他整理衣帶,不放心的問道,“需要我同你一起去嗎?”


    司空冥夜淡聲道,“不用。”


    裴芊芊忍不住叮囑他,“那你小心些。你不是有很多奇怪的藥物嗎,多帶些在身上,要是誰敢給你刁難、欺負你,你就給我毒死他們!”


    司空冥夜冷硬的薄唇狠狠一抽。看著她臉上的不安,他眸底漸漸的浮出一絲悅色。


    “幹嘛?”看是什麽看?沒見她緊張嗎?也不知道皇上急著召見他做何,總之不會是關心他。


    “你以前從不會這樣。”司空冥夜抬手撫上她微蹙的秀眉。


    “你也說了是以前。”裴芊芊心酸的低下頭。曾經的她也有做得很不好得地方,以至於兩人互生戒心,蹉跎了好幾年,各自都飽受了孤獨的滋味,要是她還那麽自我,那這些年也是白過了。以前可以說她年輕,不知道如何去經營感情,可現在,她連兒子都有了,該經曆的、不該經曆的她都經曆了,是該學會成熟了。


    “等著我迴來。”吻落在她額頭上。


    “嗯。”裴芊芊笑了笑。


    收拾妥當,司空冥夜這才出門,隻是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迴頭沉聲叮囑,“除了曹公公外,宮裏任何人前來接你都不可答應。若有擅闖者,一律殺無赦,待為夫迴來再給他們收屍!”


    裴芊芊重重的點頭,“嗯。”


    目送他離開,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一股暖意在心尖綻放,她突然發現這樣的日子好甜。


    這間房是當初他們的婚房,曾經她把這裏當牢籠,一度的想離開這裏。而今,重新站在這裏,她卻有了一種心安的感覺,那種歸屬的氣息直讓她鼻子發酸。


    房間的一切都是原樣,連凳子擺放的角度都沒變化,彷如她昨日還在這裏……


    “娘!”門外傳來稚氣的喚聲。


    看著兒子跑進來,裴芊芊迴過神,笑著迎了上去,蹲下身子問道,“寶,怎麽樣,喜歡這裏嗎?”


    司空南召點頭,“娘,我早就聽啟叔叔說過,我們家很大。”


    裴芊芊鬆了口氣,之前擔心兒子認生,現在看來又是她多想了。


    司空南召拉著她起身,讓她先在凳子上坐下,自己也爬到凳子上,這才一臉認真的問道,“娘,聽啟風叔叔說我還有祖父,對嗎?”


    裴芊芊怔了一下,點頭,“嗯,你還有個皇祖父。”


    “娘,那他長什麽摸樣?討喜不?”


    “呃……”裴芊芊有些黑線,“不怎麽討喜。”


    “他兇嗎?”


    “還好。”


    “那他會喜歡我嗎?”


    “呃……”裴芊芊怔了一下,看著兒子稚氣純真的臉,她笑道,“我們家寶聰明絕頂、懂事又機靈,肯定受喜歡的。”


    說實話,跟兒子談這些事,一點都不好受。有一種天倫之樂叫別人家的,而他們家想要那樣普通的天倫之樂,估計這輩子都很難。司空冥夜之所以還能被他父皇放在心上,不過是貪那點所謂的仙丹神藥。一個把兒子當物品利用的人,難道還指望他能喜歡這個兒子的兒子?


    皇權至上的社會,權勢為重,利益在心,更何況他也不是隻有一個兒、一個孫……


    母子倆正說著話,冷淩從外麵走了進來。


    “啟稟王妃,曹公公來了。”


    “哦?”想起司空冥夜的話,裴芊芊起身道,“讓他稍後,待我更衣完畢就隨他進宮。”看來皇上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她。


    ……


    大門外——


    這是裴芊芊第二次見到曹公公,幾年過去了,他白皙的淨麵沒有一絲變化。


    “王妃,多年未見,您氣色真是好多了。”


    “謝公公。”她大大方方對他點頭示笑。


    “小世子可好?”曹公公隨和又不失恭敬的問道。


    “一切極好,多謝公公關心。”


    簡單的問候過,曹公公這才對她道,“王妃,請吧。”


    裴芊芊帶著微笑上了馬車。


    盡管她和這位曹公公並不熟,可第一次見他同司空冥夜一起出現在丞相府,他不著痕跡對司空冥夜的維護,也讓她生了幾分好感。而司空冥夜出門前的提醒,也暗示著這位曹公公對他們夫妻不會造成傷害。


    隻是有些事,她依然不能對曹公公坦白。


    司空冥夜對外宣稱她這些年在外養身,如今她迴來了,當然要順著他當初的話走下去。否則離京多年,她沒法向某些人交代。


    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不論是奢華的環境,還是穿著華麗的人,都讓人心中生豔。


    而且今日還不是一般的熱鬧,她好奇多年的幾個大人物居然都在。按穿著打扮和坐的位置,她一眼就辨出誰是袁貴妃,誰是邱皇後。


    同自家男人對視了一眼,她微微勾唇,踩著優雅的步子行至殿中,端莊又不失從容的跪在地上行禮,“臣妾參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參見貴妃娘娘。”


    從她進殿,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把她的每一個動作包括神色都仔仔細細的收入眼中。許是看呆了她的摸樣,竟沒有一個人先讓她起身。


    司空齊斂緊著目光,龍顏威肅,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倒是袁貴妃先開了口,對司空齊誇讚道,“皇上,您瞧,這南贏王妃養了多年身子,如今氣色紅潤,猶如脫胎換骨,可見這幾年真是沒白養。”


    司空齊淡淡的應了一聲,目光依然充滿威嚴的注視著裴芊芊,“南贏王妃,你身子可養好了?”


    裴芊芊磕頭道,“謝父皇關心,臣妾身子確實比當年好多了。”對袁貴妃,她也是服了,她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居然能看出她‘脫胎換骨’?不佩服都不行!


    司空齊點了點頭,“那便好。”頓了一下,他突然又開口,“聽說你替南贏王生下一子?事關皇族子嗣,為何不及時向朕稟報?”


    裴芊芊心裏替兒子苦笑。這做爺爺的沒有急著要見孫子,反而先追問她為何在外生孩子……


    好在事先她和司空冥夜通過氣,這會兒她迴得也鎮定從容,還麵帶著一絲自責,“迴父皇,臣妾隱瞞不報並非無視尊長,隻是臣妾當初身子虛弱,南召誕下時身子也極其稚弱,加之他幼小離不開臣妾,不得已臣妾才隱瞞至今。”


    司空齊麵無表情的問道,“他如何可長好了?”


    裴芊芊又磕頭,“謝父皇關心,南召他現在極好。”


    “那就好,等下次入宮,記得把他帶來朕瞧一瞧。”


    “是,臣妾記住了。”


    這樣的一問一答,裴芊芊連磕了好幾個頭,最主要的是司空齊似乎沒發現她還跪著,反倒是皇後邱蘭溪替她說了話,還打趣道,“皇上,快讓南贏王妃起來吧。再讓她跪下去,南贏王可得心疼了。”


    司空齊似乎才發現她還跪著,這才淡聲道,“南贏王妃起來吧。”他斜了一眼身側,“給南贏王妃賜座。”


    一旁的太監同宮女一起搬來軟凳放在司空冥夜身側。


    裴芊芊恭敬的謝過之後轉身走向了司空冥夜,沒有落座,而是溫順的站在他身側。倒不是她不想坐,而是怕這一坐下去會燒屁股……


    果然,她剛站好,邱蘭溪就對她微微一笑,而她手下方的袁貴妃用那極其精致的美目瞋了她一眼。


    剛才沒說上什麽話,她似乎迫不及待的開口,轉頭就對司空齊笑著說道,“皇上,聽說小世子都年滿五歲了。想當年瑞慶王三歲能文、四歲能武,如今小世子竟還未拜過師長,實在讓臣妾替他擔憂。臣妾剛好有個想法,不如讓世子入宮,由我們親自替他挑選博學多才之人做他的師長,以後悉心教導他各樣才學。皇上,您覺得臣妾的提議如何?”


    司空齊朝她點了點頭,“愛妃提議甚妥……”


    “父皇。”司空冥夜沉著臉起身,直接打斷他後麵的話,冷聲道,“南召自幼長在宮外,對宮裏規矩並不熟悉,如若讓他進宮,隻怕他年幼不懂事容易闖禍。”


    司空齊威嚴的臉多了一絲冷色,也不知是因為話被打斷還是其他不滿。


    袁貴妃笑看著司空冥夜,“南贏王,我們能理解你的擔心。既然你不舍得小世子進宮,那不如這樣吧,讓本宮同皇上替小世子挑選幾名嬤嬤送去南贏王府。一來,她們是宮裏的老人,最懂如何服侍好主子,由她們在小世子身邊,南贏王妃也能省心不少。二來,他們熟悉宮中規矩,對小世子的學習和教養也大有作用。”說完,她不等司空冥夜開口,又看向司空齊,“皇上,您覺得臣妾這樣可妥當?”


    她一番又一番的提議,裴芊芊雖然低著頭沒出聲,可牙打著顫,袖中手指掐著手心,恨不得掀桌給她唿兩耳光去!


    當他們夫妻死了不成?誰稀罕她幫忙養他們兒子!何況就憑袁貴妃的為人,他們敢把兒子往她身前放?


    她這裏腹誹罵著,身旁的男人也突然道,“貴妃娘娘,恕冥夜直言,冥夜府中不缺人手,不需娘娘費心。更何況,冥夜也是司空家族的人,對司空家族的規矩再清楚不過,難道冥夜身為父親還教不好自己的兒子?”


    他話音一落,裴芊芊忍不住勾唇。


    袁貴妃臉色有些白,委屈的看向司空齊,“皇上,臣妾可是一心為小世子著想,南贏王這番話未免太重了。”


    司空齊龍顏上也染著一絲薄怒,“南贏王,貴妃可是一番好意。”


    司空冥夜掀了掀眼皮,冷眸無懼的迎上他,“父皇,兒臣性子如此,若有言語頂撞之處,也是無心。”


    眼看著父子倆皆以冷色相對,一直當旁客的邱蘭溪溫柔的開口道,“皇上,小世子剛從外麵迴來,這京中的人和事他還不熟悉呢,貴妃妹妹提議雖好,可也要顧慮到小世子的感受。待他適應了京城之後,我們再接他進宮也不遲。”


    她的話算是給了父子台階下,司空齊龍顏上的怒色退了一些,“皇後說得也有些道理。既然小世子剛迴京,就讓他多熟悉熟悉京城再說吧。”


    裴芊芊微微抬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邱蘭溪,但同時也看到了袁貴妃美目中一閃而過的冷色。


    這兩個女人,她早就有所耳聞,雖然今日第一次見麵,可印象也足夠深刻了。當然,邱蘭溪幫他們說話也並非無償,早在太子到南贏王府找司空冥夜的時候,司空冥夜暗示過她可以同皇後和太子妃走近。


    如今袁貴妃同瑞慶王的底細被她得知,她也明白了司空冥夜的意思,對於將來皇位的爭奪,就算司空冥夜沒有那份野心,也絕對不會站在瑞慶王那一邊!


    這對母子,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們送進豬籠……


    ……


    夫妻倆剛走出宮門,裴芊芊正打算卸下端莊,突然見一輛氣派的馬車駛進。待馬車停下後,一名身著華麗的女子在丫鬟攙扶下嬌氣又不失優雅的從馬車上下來。


    裴芊芊笑看著她走近,時隔多年,記憶中那個打扮樸素、隻是容貌略顯嬌俏的女子,如今華服加身、豔美金貴,就連眸光所過之處都帶著尊貴的傲氣。


    盡管早就知道她今非昔比,可如今再見到裴蓉欣,她是真心佩服她的變化。


    “南贏王,你把芊芊接迴來了?”裴倩雲走近,優雅的笑中帶著驚喜,還主動的拉上裴芊芊的手,“芊芊,六姐可想你了,做夢都盼著你迴來。”


    “六姐這些年過得可好?”裴芊芊也沒抽出手,陪她假笑著。反正出門為了不*份都得裝,多裝一會兒都有點習慣了。


    “好著呢。”裴倩雲越發親切,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南贏王說你外出養身,我聽說後可替你擔憂了。如今見你迴來,還養得如此嬌豔迷人,我真替你高興。”


    “多謝六姐掛心。”


    “芊芊,你們剛從宮裏出來嗎?見過父皇了?”裴倩雲佯裝不知情的問道。


    “見過了。”


    “芊芊,父皇對你說了什麽?是不是特關心你?你不知道,自從我嫁給瑞慶王後,我才發現父皇乃天底下最慈愛的人,對瑞慶王和對我都極為極愛。而且父皇最好說話了,對我們幾乎有求必應。你啊有空就多進宮,多同他說說話,他一定也會喜愛你的。”


    裴芊芊笑看著她臉上露出的幸福。那一口一個‘父皇’叫得比親爹還親,明著關心她,實則全是在向他們秀,秀他們夫妻有多受寵。


    她承認,這一點她和司空冥夜隻有羨慕的份……


    不過,這不代表他們夫妻就輸得徹底!


    她雖秀不了公公的寵愛,可也能秀點別的……


    抽迴自己的手,她笑得落落大方,“六姐,時候不早了,我和王爺該迴去了。家裏寶貝還等著我們呢,在外待久了,估計他又得哭鼻子找我了。”


    裴倩雲怔了一下,她沒錯過她杏眼中閃過的冷色。勾了勾嘴角,故意當著裴倩雲的麵撒嬌般的抱著司空冥夜的胳膊往自家馬車走去,“王爺,咱們快迴去吧,晚了我怕南召會哭。想到他哭我就心疼。”


    哼!人生沒有絕對的輸家贏家,他們夫妻是混得差,可那又如何?裴倩雲縱有再多讓人羨慕的地方,但有兩樣是她現在沒有的……


    司空冥夜抬腳的那刻,薄唇揚得老高。為了不掃自家嬌妻的興,還沒到馬車呢,他突然彎腰把裴芊芊打橫抱了起來。


    夫妻倆恩愛甜蜜的上了馬車,直到馬車走遠,都還能聽到車裏的女人發出來的嬌笑聲……


    裴倩雲臉色忽青忽白,無意識間指甲已經掐進了手心的皮肉中。


    裴芊芊這個賤人,果然就是專門膈應她的!


    聽說他們夫妻迴來,還聽說裴芊芊早已在外為南贏王生了個兒子,她震驚得午膳都未用。又聽說他們進了宮,於是她趕了過來,就想找機會確認一下傳聞是否真實。


    沒想到還真是!


    就她那要死不活的身板居然能生下兒子,她如何能不嫉妒?想她這六年來,哪怕四處求神拜佛肚子都沒動靜,袁貴妃因不滿她生不出孩子,不停的往瑞慶王府塞女人,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瑞慶王對袁貴妃尊敬有加,對她塞進府的女人也從來不拒。她雖貴為正妃,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跟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睡覺,她就恨不得把那些女人殺了!


    該死的裴芊芊,自己一無是處也敢在她麵前張狂?


    ……


    馬車離開宮門好遠了,裴芊芊還沒收住笑。


    坐在司空冥夜腿上,她似乎玩上了癮,還邀起了功,“親愛的夫君大人,我今日表現怎樣?”


    司空冥夜撫著她後背,一路薄唇勾勒的他也沒吝嗇誇她,“極好。”


    裴芊芊眨著眼,學兒子賣萌,“那有獎勵麽?”


    司空冥夜眸光閃過一絲異彩,“有。”


    “什麽獎勵?”


    “為夫今晚好好服侍你。”


    “……”


    ……


    寢宮裏,袁貴妃臉色難看,精致的妝容因她的怒氣似乎都要脫落了。指著跪在地上的兒媳,說得話一句比一句刺耳、難聽,“你看看你,連一個廢女都不如!人家那樣的都能生下兒子,你呢?過府六年了,你為瑞慶王做過什麽?”


    裴倩雲掉著眼淚,卻不敢哭出聲,“母妃息怒,倩雲一定努力為王爺傳後的。”


    袁貴妃說得更刻薄,“你還想讓我相信你?六年了,你的努力呢?我的孫子呢?在哪?”


    裴倩雲咬著唇一句話都不敢再迴。


    她越是哆嗦,袁貴妃越是氣惱,“你們這些沒用的女人,除了靠我皇兒享受榮華富貴外,你們還能做何?讓你們生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說你們安的都是什麽心?是想讓我皇兒絕後嗎?裴倩雲,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再給你半年時間,若你還是不爭氣,可別怪我不顧念你爹的麵子!”


    她如何能不氣?太子早就有後,如今連南贏王都有後了,而且兒子都五歲了!


    她如何能不急?子嗣之事事關她皇兒的將來,要是她皇兒奪得皇位,豈能無後?


    可眼前這個女人,還有她挑選到皇兒府上的那些女人,一個個都快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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