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觀雖然內部的道士不怎麽守規矩,但是到底有不少守規矩的人。


    比如晨鍾暮鼓這個規矩就一直沒有斷。


    朱紅玉是個換了床就容易睡不著覺的人,今日也是如此。她剛剛住到朝雲觀裏麵實在是不習慣,聽到了晨鍾的聲音嚇得朱紅玉一下子從床上起來了。


    侍女見朱紅玉起來,趕緊走上前來。


    “小姐早,請您安起吧。”


    朱紅玉看著蘭心,心中是一百個不滿意。


    “哎,這朝雲觀的鍾聲也有點太大了吧,我是還沒睡醒呢。”


    雖然朱紅玉心裏有一百個不滿意,但是如今她也隻能趕緊起來收拾收拾,然後去上早課。


    道觀之中有早晚課,其實就是念誦一套經文,早上念的和晚上念的不同,不僅僅是念,有的地方還要唱誦。


    “不如小姐再休息一會兒?”蘭心如此建議道,但是朱紅玉趕緊搖了搖頭。


    已經被吵醒了,沒有什麽休息的必要了。


    “不用了,我也是過來清修的,幫我梳妝吧。”


    很快蘭心為朱紅玉收拾好了衣服,梳好了頭發,朱紅玉也沒有什麽旁的想說的,就直接朝著朝雲觀的玉皇殿走去了。


    她來的時候就聽分配房屋的人說,如果朱紅玉想要做早晚課就去朝雲觀裏麵的玉皇閣,於是她想也沒有想直奔那邊。


    大堂裏麵已經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朱紅玉也是第一次來,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和蒲團。


    她是不屑於跪著念經的,不屑是不屑,可是所有人都跪著念誦經文的時候,就沒有人會不願意跪下來了。從眾心理嘛。


    很快,兩班道士到位,開始念誦經文,朱紅玉便跪了下去,朝著壇場上的人看個不停。


    朱紅玉“撲騰”一下子跪在了蒲團上,心中思緒萬千。


    道士們的吟哦和當初在桃花村的音調差不多,都是抑揚頓挫的。


    早上的陽光打在神像的臉上,那神像的眼睛仿佛會動一樣。


    朱紅玉並不知道這種形容是否恰當,或者從另外一個方麵證明了朝雲觀在建設廟宇這一方麵並沒有少花錢。


    聲調漸漸到達了高處,朱紅玉聽得仔細,目光還是不在念誦經文的人身上,反而是一直看著神像。


    可能是天生對金錢的敏感,麵對神像的時候朱紅玉更多的是盤算,心想立這個像要花多少錢,描金要花多少錢,還有這旁邊的裝飾,看著像用了寶石,對了這神像前麵還有一個小像,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朱紅玉思索了半天,早課也趨近於結束。


    她這才將目光投向了前麵的經師,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很快早課念完了,眾人三拜離開。


    朱紅玉也想離開,站起身要走卻被一位老道士叫住了。


    朱紅玉迴首看去,隻見這老者是鶴發童顏,發髻斑駁有白有黑,當然發髻也沒有全黑。嘴上留著一大把的胡子,胡子也是半黑半百,長度能到腰間。老者佝僂著腰看著朱紅玉。


    這年老道士朱紅玉並不是沒見過,剛才在念早課的時候,這老頭就站在所有經師的旁邊看著他們,手中拿著戒尺,上麵寫著“清規”兩個字。


    “姑娘,你剛才在早課的時候一直看著神像,可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嗎?”


    朱紅玉心想自己想著這神像多少錢,花了多少銀子,這種事突然間說出來還挺難為情的,還是編造一些理由比較好吧。


    “有趣的事,其實並沒有什麽有趣的事情,看這個神像做工精致,神像的眼睛還會動呢。”


    朱紅玉說出這話的時候很坦然,她覺得自己隻是說出了一個形容詞。


    誰都知道神像的眼睛不會動,她誇了朝雲觀的神像做的好,這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很顯然,老者突然間以敬佩的目光看著朱紅玉,連連點頭。


    “姑娘是有仙緣的人啊。”


    朱紅玉趕緊擺手,什麽仙緣啊,她最煩的就是那一套。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跟道士結下了不解之緣,向她這種“寧攪千江水,也動道人心,一動就動倆”,還有什麽仙緣呢,現在金元景和潤夜還能護著她,若是她現在做的這一切被別人發現,怕是要浸豬籠的。


    “什麽仙緣,就是這天下第一大俗人。”


    老者看著朱紅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歎了一口氣。


    “姑娘,你啊真是自謙而處下呢,什麽俗人呢,若你真的是個俗人,現在這整個殿堂之內,就沒有一個修行人了。常言道,入道一年道在眼前,入道十年道在天邊。你呀,是真正的好苗子。”


    朱紅玉看著老者,隻能是尷尬的笑一下,心想這位老者真的是抬舉她了。


    哎呀我的天老爺啊,還有人說她不是個俗人。


    “和您聊了半天,不知道道爺如何稱唿呢?”


    劉臣字看著朱紅玉,道:“我姓劉,你叫我一聲兒劉爺就好,我平日裏麵就是打掃茅廁的人。”


    朱紅玉連連點頭,心想這朝雲觀也是瘋了吧,讓這樣一位兩鬢斑白,白胡子都垂到腰帶的,身子佝僂的老人去掃廁所?


    還是這個老者以前犯了什麽錯?


    剛剛來到朝雲觀的朱紅玉心想自己是啥也不敢問,啥也不敢聲張。


    “很辛苦啊,不知道我能否跟您一起呢。”


    朱紅玉承認,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同情心泛濫了。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朝雲觀折磨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還要讓這個老人去做掃廁所的活兒。


    這個朝雲觀難道是沒有人了嘛?非要讓一個老頭子去掃廁所!道士們嘴上都說“慈悲慈悲”,這朝雲觀怎麽對這個老頭子就一點也不慈悲了呢?


    聽到朱紅玉這句話,他看著朱紅玉的眼睛都要出神了。


    “你……姑娘,你說什麽,要隨著我一起收拾茅廁,你知道那個地方有多髒嗎?”


    朱紅玉看著老者搖了搖頭,她難道不知道廁所髒這個道理嗎?


    “不是南華真人說,道在天在地在屎溺之中,有什麽。”


    朱紅玉這話說出來當然違心,隻是又一次偶然在和金元景前往涼州的路上時候,朱琥珀曾經問金元景“道”究竟在哪裏。


    金元景就用《南華經》裏麵的這句話來迴答了朱琥珀。


    不過原文的那一段很長,朱紅玉並沒有全部記下來全部,她隻記住道在天在地在屎溺這句話。


    “姑娘,你是否有師父了?”劉臣字看著朱紅玉,眼中很是驚喜。


    朱紅玉笑著搖了搖頭,拜師等於入道門,她朱紅玉又不缺錢,也不想著這些事兒。


    劉臣字看著朱紅玉更是驚喜了。


    “不知道姑娘是什麽屬相?”


    朱紅玉看著老者沒有放她走的樣子,隻能是老者問什麽她說什麽了,否則這位老者就要說更多的東西讓她留下來了。


    “鼠。”


    “真好。”劉臣字看著朱紅玉讚賞的笑道,而朱紅玉微微一笑掩飾住自己的尷尬。


    劉臣字看著朱紅玉,指了指剛才道士們念經時麵前的長條桌子。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做哪些肮髒的活計不好,不如還是打掃殿堂吧。”


    朱紅玉搖了搖頭,她又不是真的想幹活。


    “不不不,我就是要陪著您,您看以往您也是一個人幹活,我又不會添亂,哪怕是給您說個笑話不也輕鬆了許多?”


    劉臣字被朱紅玉說的無話可說,隻能點頭答應。


    進而他意識到,朱紅玉可能是聚賢閣中唯一一個這樣做的人,真是不容易啊。


    都說道門是師父找徒弟,之前老劉頭還是不信的,因為前去拜訪他的人太多了,他看上的一個都沒有。


    但是今天朱紅玉的出現的確讓他眼前一亮,以前不相信的事情此時也信了。


    多年在朝雲觀中潔身自好的他對自己說了一句:祖師爺當真對這一切都有安排。


    不過很快,他將自己的想法打消。


    這姑娘隻是這樣說了,到底做不做還是兩碼事。再者說從廟外麵來住在這裏的人,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高官富商之後,怎麽可能願意慈心下氣做這種事情。


    “好吧,既然姑娘有這份心,那不如今天傍晚落鎖之後過來找我,我就在聚賢閣大門口等你。反正我住的地方也不遠。”


    朱紅玉連連點頭,心想自己來這裏終於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是為了討好誰,也不是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簡單的看著老頭子可憐。


    雖然說可憐是可憐,可是朱紅玉的心裏又多出來一個想法。


    “我是第一次幹,您不要嫌棄我。”


    劉臣字心想這算是什麽要求,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平日裏麵這些小姐連旱廁都是不用的,屋裏麵有專門用的馬桶,馬桶裏麵有碎木屑這些東西,如廁之後連臭味都沒有。


    他怎麽會嫌棄朱紅玉呢。


    “姑娘,別想太多了,到晚上的時候我還要和你聊許多事情呢。”


    朱紅玉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隻能目送著老者離開玉皇殿。


    進而她轉身看了眼神像,腹誹道:嗯,眼睛真的做的很精致,就像是能動一樣。


    其餘的朱紅玉也不想太多,過了一會兒她思索著老者應該是走了,於是轉身離開了這裏。


    潤夜和金元景這邊,也在朝雲觀的早課結束之後,來到了金龍觀。


    他們來的世界正好,金龍觀大門打開迎接客人。


    潤夜和金元景看著門縫徐徐打開,正對著的殿是靈官殿,之後是什麽樣的情形便也不知道了。


    不過他們都沒有過多的停留,直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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