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瘟神·紅玉,行走在大街上百無禁忌,手上拎著一籠還在賣包子店鋪的包子。


    四下都是焚燒屍體的氣味,儼然寶雞已經成為荒城。


    這個過程沒有用幾天,從朱紅玉聽說有“花子”感染了富貴人家的公子開始算,剛剛十二天。


    金元景隨著朱紅玉走在大街上,看著往日車水馬龍的世界變成了這副模樣,一種恐懼的感覺彌漫在心頭之上。


    他難以相信這就是寶雞,一個富貴繁華的場所。就如同當日的雲夢鎮,朱紅玉冒死前行的地方。


    但這一次,朱紅玉沒有懼怕。


    突然間朱紅玉的目光被一群祭祀的人吸引過去,那群人對著一個塑像又拜又唱的。還有一個穿著道士衣衫的人在祭祀。


    朱紅玉看到這情形,趕緊拉住了金元景的衣袖,讓金元景朝著那邊看去。


    正如朱紅玉所見,金元景看見的也是這幅景象,一群人圍著一個塑像又哭又拜,一看便是家裏死了人。


    “那是不是瘟神?”


    朱紅玉小心的問道。


    金元景小心謹慎的朝著塑像看去,辨認了一下。


    “不是瘟神,是太乙救苦天尊,屬於是上麵神格比較高的神祗。”


    朱紅玉小心的聽著這個名字,不敢妄加評論。並不是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敬畏,而是因為在這樣一個家屬痛哭流涕的關鍵時刻,說出一些不恭敬的話語來,容易被打。


    接著,金元景和朱紅玉又走了一路,不免能看見渾身上下起滿了紅色天花的人,滿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好地方,活像將一個人丟進馬蜂窩三天三夜之後放出來的樣子。


    說實話,朱紅玉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天花病人時也嚇了一跳。


    但做大夫這一行的,就是一個心理素質強。見到了活生生的病例,很快就隨著惡劣的環境適應了。


    死的人一大片一大片的,看著十分可怖。


    朱紅玉心想,幸虧這是天花,還有防治的辦法,要是黑死病或者鼠疫、西班牙流感,那真是別活了。


    “紅玉,車馬被置備好了,已經過去將近半月了,咱們走還是不走?”


    聽到這話,朱紅玉有點猶豫是真的。


    “咱倆光顧著咱倆了,周俊和雅兒怎麽辦?我讓他們足不出戶開窗通風,但是咱現在在疫區。咱們是再也不會生病了,但是……他們呢?”


    朱紅玉的問題的確聽起來讓人很能深思。


    “所以呢?你打算怎麽辦?”金元景依舊是一副笑容看著朱紅玉,沒有帶半點急躁。


    “我想著……我想著怎麽也要給他們種豆,周俊我不管,隻是雅兒……”


    朱紅玉幾乎脫口而出,若是在他們那個時代,疫苗是強製給新生兒打的。


    而且是免費給孩子打。


    有幾年,疫苗總是出事情,所以很多民間的“科學家”“醫療聖手”又開始胡攪蠻纏,說什麽不能打疫苗,疫苗就是毒。


    大肆宣揚這些話語的人大概想不到,他們若是一出生沒有紮那麽多疫苗,早就活不到能喊出這些歪理邪說的年紀了。


    朱紅玉的話在金元景看來,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


    “的確,周俊雖然是縣丞之後,但生性迂腐,怕是不會讓雅兒接種。不如你想個辦法,能讓雅兒接種?”


    這個辦法……說實話,朱紅玉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


    “騙?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更能讓周俊信服吧。金道長?”


    朱紅玉喊出“金道長”三個字的時候,語言就變得十分輕佻。


    金元景一陣臉紅,真是恨不得把朱紅玉給打個半死。


    “你這丫頭,真是十分俏皮。一天天的,不調侃我,你是能死?”


    朱紅玉點了點頭,調戲金元景她是甘之如飴。


    兩個人相攜迴到客棧,先是敲了敲周俊屋子的門。


    這幾天,朱紅玉都是從外麵買了東西給父女兩個人吃,今天也不例外。


    周俊小心翼翼的開了門,看見朱紅玉放了心。


    最近寶雞成為一座瘟城,周俊也顯得小心了不少。


    “二位進來坐一會兒吧。”


    朱紅玉和金元景相視一笑,而後走了進去。


    走進了屋,屋裏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朱紅玉理解,這都是不開窗通風造成的緣故。


    朱紅玉自然不為難他們。


    畢竟這些人以為開著窗戶就會讓“病氣”進屋,所以不敢開門。


    金元景走進屋,轉了一圈,準備忽悠著兩個人。


    “哎,咱們也該啟程了。”


    金元景這一句話,讓周俊打了個激靈,隻見他連忙擺手。


    “什麽,啟程?不可不可……若是啟程,那還不……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雅兒肯定是受不住的。”


    金元景微微一笑,道:“當然是因為貧道找到了破解之法,所以才敢跟你提啟程的事情,不然我們十天之前不就走了?”


    周俊是謝天謝地,幸虧朱紅玉沒有走,如若不然,肯定是要被病氣給傳染。前幾天隔壁屋的人帶來消息,說是東邊到武昌的也見花子了。


    他們這裏還不算最嚴重。


    東邊更嚴重。


    天花這個病東邊的人是第一次見,無論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被傳染了!


    “是嗎?那您……那您就是救民於水火之中的大恩人!若是……若是真的可以……”


    金元景點了點頭,道:“那行,你們做好準備,我拿著藥箱過來。”


    說著,金元景和朱紅玉走出了房間。


    金元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繼而對朱紅玉溫柔一笑。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都……”


    朱紅玉對著金元景盈盈一笑,而後走迴屋子中。掀開自己的袖子,刺破一些皰疹讓汁液流出來。


    這些疹子,很快就好了,這也是朱紅玉唯一剩下一些疹子的地方。


    金元景見朱紅玉刺破了自己的皰疹,很是緊張。


    “會不會留疤?”金元景緊張的問。


    朱紅玉點了點頭,道:“當然啊,挖破口了肯定要留疤,但是救人家孩子肯定不能等。”


    說著,朱紅玉將汁液浸慢整個銀針,而後又擠了一根出來,遞給了金元景。


    “趕緊去,記住了要刺破皮膚,但是盡量我要見血。若是見了血就不妙了。”


    金元景第一次下針,還真有點緊張,但是想著這是從朱紅玉胳膊上辛辛苦苦取下來的,便硬著頭皮走到旁邊的屋舍。


    “過來,把胳膊伸出來。”


    朱紅玉在後麵看著金元景操作,金元景拿著針要下針時,一下子虛了。


    “紅玉,平常我也沒有少教你,你來吧。”


    朱紅玉聽到這話,心想金元景真會甩鍋,剛才還信誓旦旦的給人家說能治療,結果現在就充當大尾巴狼,讓朱紅玉來紮針。


    可以的,聰明人。


    朱紅玉無奈的接過針,周俊警惕的看了一眼朱紅玉。


    “不然還是讓金道長來吧,你學過沒有?”


    朱紅玉聽到這話,特別無奈一笑,一針下去,挑起周俊的一點點皮膚來,將針上掛著的汁液浸入周俊的胳膊。


    “好了。”


    周俊吃痛的捂著胳膊,而後朱紅玉走向雅兒。


    雅兒的抵抗能力弱,不能像周俊那樣粗暴,隻需要感染一點點,就可以了。


    對待孩子,朱紅玉總是顯得很輕柔。


    做完這些之後,朱紅玉收了針,插入針包裏麵。


    金元景雖然沒有技術,但是嘴皮子的確是厲害。


    “行了,你們父女二人已經種豆了。今天明天休息一下,而後隨著我們出城就行。一周之後會出一些痘疹,但是這個痘疹對你們的性命沒有危害。你們發完痘疹之後,這輩子也不會得天花了。”


    聽到這話,周俊簡直是感恩戴德。


    他常年居住在涼州,經常會有天花過境,家裏也常常有人感染。但得了病之後,一半能活,一半要死。


    從小生活在天花的陰霾之下,十分可怖。


    這次,呂明辭來到涼州,來得快走的也快,守備鬆懈。


    故而讓天花一路出關南下,最後造成了難以逆轉的困局。


    這並非是天災,而是人禍。


    “好了,不打擾你們休息了,中午飯吃完之後,晚上飯咱們就在下麵的大堂吃。”


    金元景裝完這一切,拉著朱紅玉火速離開了屋舍,就這樣裝逼裝完了。


    走出屋舍,金元景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腿有點發軟。


    便扶著牆走到朱紅玉的屋門口,可憐巴巴的看著朱紅玉。


    “走不動了,讓我進去坐會兒好不好?”


    朱紅玉看見金元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裏暗道這廝就開始裝大頭蒜了。


    “好,進我屋坐會兒吧。”


    說著,朱紅玉便虛扶著金元景進了屋,關上門。


    兩個人坐在羅漢床上,中間隔了一張小桌子。


    朱紅玉給金元景倒水喝,而金元景笑意盈盈的看著朱紅玉。


    “哎,嚇死我了剛才。”


    “怎麽了?不就是紮個針,這個都不會?”


    金元景嘟著嘴,道:“說實話,到底有用沒有用,我心裏都有點虛。”


    朱紅玉相信,若是牛痘,而且感染了,兩個人都起了感染的反應,遇到天花絕對不可能感染。


    要不然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成就——消滅天花,是怎麽完成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這幾日,自你發了疹子之後,去街上行走,接觸了那麽多感染的病人……你難道病了嗎?”


    當然是沒有生病,這一點金元景確定無疑。


    “所以,你為什麽要相信種豆沒有療效呢?療效當然是有的,我陪你出去,我還是個婦道人家,難道我怕了?我病了?不要害怕。”


    金元景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朱紅玉愈加溫柔。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女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雪夜歸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雪夜歸人並收藏農門女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