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道涼菜,其餘的就都是熱菜了。


    一道土豆燒肉,一道羊肉煲仔,再來上一盤子的炕洋芋。主食則是熱騰騰的饅頭。


    對於朱紅玉來說,今晚的飯雖然說不上好,但是店家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朱紅玉吃的文雅,雅兒和周俊饑不擇食,一筐子的饅頭吃完了,店家忙再拿來一筐子。


    金元景不忌口,也隨著大家一起吃飯。


    飯桌之上,朱紅玉看著店家豐富的菜肴,不免放了心。


    不僅是放了心,還調笑金元景道:“金道長,今天有素菜了,還要吃葷菜?”


    金元景瞪了朱紅玉一眼,這朱紅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吃葷腥這件事是真的,那還不是這朱紅玉提議的?


    “出門在外,方便口。”


    朱紅玉低頭一笑,暗道這金元景還是比潤夜有些人氣。


    周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金元景,朱紅玉一拍腦門心想懷了。


    從昨天和金元景吃大盤雞,到今天出了武威縣城。


    金元景一直穿到都是俗家人的衣服!


    這個時代對道士很尊敬,但同樣的也會道德綁架修道之人。


    金元景的確比潤夜“有人氣”的多,但這周俊也別生出別的想法來。


    “您是……”周俊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金元景,朱紅玉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插話。


    金元景無奈,隻得一笑。隨即用更為無奈的眼神看著朱紅玉。


    “沒錯,我是道士。隻是……最近發生了一些意外。”


    周俊拿著饅頭,看著周俊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攥著饅頭的手更有一些顫抖。


    “那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呢?”


    周俊的語氣明顯是變化了,比之前的語氣來說,他現在的語氣更恭敬了。


    朱紅玉微微喘了口氣,看來周俊並沒有因為金元景道士的身份,而怒不可遏、


    這個時代把自己放在道德製高點上,然後抨擊他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金元景呷了一口茶,很是平淡的說道:“我來涼州,是因為崇敬崆峒山,故而來此處參訪。後來想著住幾天也不為過。結果崆峒山上均是如豺狼一般的可怕人物。我險些被暗算,幸虧是捎我來涼州的朱小姐宅心仁厚,救了幾乎喪命的我。”


    朱紅玉微微一笑,也感歎造化弄人。


    若是不去救金元景,便不會遇到元寶,遇不到元寶,也不會間接的害死那一對夫婦,杜午也是……


    “造化弄人。”朱紅玉的聲音很淡,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麽,脫口而出這四個字。


    “你也相信造化嗎?”


    金元景雲淡風輕的問,本不想讓朱紅玉聽見,可這話卻偏偏被朱紅玉給聽到了。


    “以前不信,現在十分相信。”


    說著,朱紅玉款款站起身來,朝著店老板走去。


    店老板見朱紅玉吃好了,忙拿出鑰匙遞給朱紅玉。


    “客官,你們是開兩間房還是開三間房?”


    朱紅玉一掃金元景,問道:“金元景,你是和周俊一起住,還是……單間?”


    金元景訝異的看著朱紅玉,還以為這廝要當眾說出來他要不要和他一起睡這種話。


    幸虧朱紅玉沒有當眾說出來這種話!


    金元景非常卑鄙的暗中鬆了口氣。


    “我和周俊在一屋睡,你和小姑娘在一屋子吧?”


    朱紅玉沒有點頭,拿起鑰匙轉頭上了樓,金元景半晌無奈。


    周俊趁著這個機會,就又問金元景討教了幾個問題,問題的內容很廣,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包括武當山的榔梅都問了個仔細。


    說起榔梅樹的枝條,金元景就心裏難受。


    若不是當時遭遇了黑店,他也不至於讓呂明辭將榔梅樹的枝條拿走。


    崆峒山不幹人事這麽多年,難道呂明辭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金元景和周俊越聊越投入,的確在整個中原地區,包括涼州與青海這些地方,格外崇尚玄學。


    周俊曾經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若不是父親出事,現在怕是還在武威縣城中夜夜笙簫。


    如今也隻有金元景所參悟的玄學能給他帶來些許安慰,能讓他明白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並非是偶然,而是均有前定。


    雅兒覺得困頓,先是給父親說了自己要睡覺的事情,轉頭上了樓,敲響了朱紅玉的門。


    朱紅玉其實已經睡著了,聽到有人敲門才醒來,忙給雅兒開了門、


    雅兒進了門,對著朱紅玉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見到小姑娘很是懂禮貌的樣子,朱紅玉十分開心。


    “你多大了?”


    “迴小姐,我十歲了。”


    十歲?


    朱紅玉暗道這個年紀跟他們這些大人出來顛簸,也真是受罪啊。


    見小姑娘無所適從,朱紅玉忙拉著小姑娘的手走到床邊,和小姑娘坐了下來。


    “你爹爹和金道長在做什麽呢?”


    雅兒長長的“嗯”了一聲兒,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迴答的樣子。


    “可能……聊天。”


    可能聊天?


    朱紅玉大概猜出來是什麽意思了,大抵是金元景又給可憐的孩子爹說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聽得小姑娘雲裏霧裏的,還以為金元景在變魔法吧。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雅兒看著朱紅玉,渾身緊張,不知道朱紅玉要問一個什麽問題。


    “小姐請講。”


    “你知道你們家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聽到這個問題,小姑娘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著朱紅玉更露出一種驚慌的神情來。


    顯然,這個問題可能伴隨著小姑娘會想起來抄家、殺戮,還有至親的人已經被送入了軍營。


    但是朱紅玉對周俊沒有絲毫安全感,她隻能通過這種方法來尋找一種可能的安全感。


    “爺爺……是做官的。爺爺得罪了錦衣衛。錦衣衛是壞人,就把我們家……散了。”


    說著,雅兒繼續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朱紅玉看到雅兒真是十分心疼,也不想再問雅兒別的問題了。


    “雅兒,你是一個好孩子。你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我是對你好的人。我會帶你離開火坑,其次便是,若是你父親對你不好,或是家裏的事情,都可以對我說。我會保密的,不會告訴別人。”


    朱紅玉看著雅兒,眼中都是慈愛,隨即將孩子擁入懷中。


    “娘。”


    突然間,孩子說了一句“娘”,真把朱紅玉給嚇了一跳。


    “娘?你娘去哪裏了?”


    雅兒搖了搖頭,仿佛在想一些東西。


    “我生來就沒有娘,可是別的孩子都有娘。我有時候會去問我爹,我的娘去哪裏了。爹爹說我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沒有娘。”


    朱紅玉聽到這個說辭,真是忍俊不禁。


    “傻孩子,你的娘……”


    朱紅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幼小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知。一下子朱紅玉咋舌,她深知告訴一個孩子真相,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我的娘……”


    “你長大了就知道了,等你到十八歲的時候,你娘去了哪裏,你就曉得了。如今你且跟著我們走,裝作一個啞巴、聾子,什麽都要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懂得了?”


    雅兒點了點頭,很是委屈的說道:“我知道,我不應該成為你們的拖累,若是沒有我,爹爹就不會為了我的事情愁白了頭發。我也不至於讓旁人為難。正是因為我的存在……”


    “不是的。”朱紅玉趕緊打斷了雅兒的話,“雅兒,你的存在並不是錯誤。是別人犯了錯,牽連到你。”


    “但是我沒有犯錯,為什麽……為什麽……”


    雅兒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麽,可能她想說的話已經超出了她的年齡範圍,變得無法描述。


    朱紅玉懂,雅兒一定是想問,為什麽沒有犯錯的她要承受惡果?


    為什麽無辜的她要受到牽連。


    “雅兒,這是人禍,你本身沒有錯誤,是判決你們家女子衝入軍營為妓的人的錯。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


    雅兒聽到了這句話,並且在未來的幾十年中,都將這句話牢牢地記在心裏。


    朱紅玉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秉公說的一句話,將在未來給朱琥珀留下多大的隱患。


    晚上,金元景和周俊打完三更天才睡覺,朱紅玉帶著雅兒早早入睡。


    朱紅玉起了個大早,帶著雅兒出了店門,吃了早飯,還不忘給金元景和周俊帶了一些迴來。


    吃完早飯,周俊和金元景才起床,暗道誤事。


    兩個人吃了朱紅玉帶迴來的早飯,趕緊收拾收拾。


    朱紅玉給店老板結賬,兩個人將駱駝趕到店門前。


    今天的天氣不錯,朱紅玉看著天上薄薄的雲彩便知道是個晴天。


    早上的氣溫很低,凍得朱紅玉穿上了貂皮,上了駱駝之後,朱紅玉讓雅兒和她坐一頭駱駝。


    周俊在前麵引路,金元景更在朱紅玉的後麵。兩個女孩子被好好的保護在中間。


    在沙漠的商隊之中,這種模式被使用的最多。


    從這裏到縣城,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駱駝狂奔一陣,眨眼之間就到了。


    城門之下,有兩個官兵檢查來往行人,朱紅玉心中一沉,抱著雅兒的手有些發抖。


    高大巍峨的城門上寫著“涼州”兩個字。


    從這裏出關之後,涼州城的勢力就會被他們遠遠的拋在身後,但是一切會如她所想的那麽順利嗎?


    金元看著朱紅玉的背影,亦為朱紅玉感到擔憂。


    進入城門排隊檢查的隊伍慢慢迫近,三頭駱駝很快到了檢查的地方。


    在隊伍後麵斷後的金元景決定拿出一點膽魄來,照著這樣檢查的嚴格程度,不做點什麽簡直時坐以待斃。


    金元景走到檢查的小哥麵前,掏出來自己的戒牒和朱紅玉的官憑。


    官兵一看是戒牒,心中一驚。


    “你是道士?那這些人又是誰?”


    “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為首的是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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