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玉走在山間的棧道,本對剛才的事情心有餘悸,慌得出神。


    結果被妹妹一叫一驚,不覺已經走出來一裏地的棧道。


    這才看見前麵的棧道比剛才所走的有些破舊,也窄小了許多。


    “姐姐,剛才的龍頭香你可千萬別想了,這趕緊趕路是要緊的事情。”


    朱紅玉“嗯”了一聲兒,繼續往前走。


    朱琥珀連忙走上前去將她一把拉住,就在這一瞬之間,前麵突然間空出一塊棧道來,少了幾塊木板,直把朱紅玉嚇得又是一身冷汗。


    幸虧琥珀拉住了,雖然這個縫隙她掉不下去,但折一條大腿也有可能。


    “小姐,小心一點!”杜午見朱紅玉莽莽撞撞上了棧道也不免提心提防著,生怕朱紅玉遇到危險,沒想到還是險些出事。


    “對不起,我出神了。剛才的龍頭香我就感覺是我自己站上去了一般,所以才現在都沒迴過神。”


    朱紅玉給自己一個解釋,同樣也是給杜午和朱紅玉一個交代。


    二人聽到朱紅玉這樣說,真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相信朱紅玉是這樣一個沒見過世麵的人。這可與平常的她天壤之別。


    “姐姐,走,我拉著你的手一起走,這樣你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朱琥珀說著將自己的手搭了出來,朱紅玉歎了口氣,搭著朱琥珀手兩個人一起向前走。


    杜午則是搶了個先,走在前麵,這樣再遇到棧道缺失還能給朱紅玉指一下。


    走了幾步朱紅玉緩了過來,再也沒有剛才那樣出神。一路上棧道高低起伏,雖然談不上平坦,但是也沒有太陡峭的地方,可見棧道在修葺時花了不少心思。


    木質棧道在山間“吱吱呀呀”,鳥鳴山更幽,也許正是這吱吱呀呀的聲音,在正午之前的山穀中泠然作響,才讓武當山南岩至榔梅祠的道路愈加清幽起來。


    “姐姐,剛才你是怎麽了?感覺你呀都靈魂出竅了。”


    走了兩裏地的時候,朱琥珀見朱紅玉低著頭專心走路,沉默不語,不免覺得沉悶,忙打破了寂靜而尷尬的氣氛。


    朱紅玉想了想,也不覺得自己剛才的吃驚到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步吧。


    “不是靈魂出竅了……哎……”


    朱紅玉的目光眺望向遠方,眺望到自己所看不見的地方。


    遠處鳥獸蟲魚自得其樂,或在水中,或在空中,或在綠葉之中,沒有一個是不畏死亡,沒有一個是甘願赴死。


    人被譽為高等生物,怎麽在民智未開之前,竟然有這麽愚昧的看法。


    龍頭香?


    為了表現自己的虔誠就上一柱龍頭香?摔死者不計其數?


    “怎麽了?也不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吧?”


    朱紅玉搖了搖頭,道:“琥珀,我比不上你。當初潤夜說什麽我就當做耳旁風,絮絮叨叨一堆記住一兩句就不錯了。唯獨記住了一句,說修道之人‘貴生惡死’,我是深信不疑的。然而如今看到龍頭香的擺設,又知道上香的人很多死於非命,不免心生感慨疑惑。”


    琥珀見朱紅玉為這件事煩惱,說實話自己仿佛明心見性了一般,想通了很多問題。


    可能是最近讀的書太多了,她能對很多問題說出自己的看法。


    又因為這些書多是政論,亦有玄學,所以她的話語中理智而深刻。


    琥珀自己不知道的是,她已經脫離了呂明辭最不喜歡的花瓶階段。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琥珀聽姐姐的煩惱,也對龍頭香提出了別的看法。


    “姐姐,有正信的人,也有信歪了的人。這龍頭香雖然是賭命的,但那石柱旁邊豎立著一根木頭樁子,上麵有鐵鏈子,就是為人提供安全措施的。上香的人有選擇綁縛的權利,這證明上意是並不願意有人為上香而死、最後他們願意為此而死,以身殉道,這隻是他們的選擇。”


    朱紅玉若不是在醫院裏實習過,她怕是一生都不知道生命的寶貴指出。可是偏偏,她目睹了太多死亡,才知道活著有多重要。


    “說來說去,我覺得很欣慰。”


    朱紅玉看著琥珀一笑,很快繞開了她們眼前的這個話題。


    “什麽欣慰?”朱琥珀疑惑不解的問道。


    “讀書啊,以前的你說話土了吧唧,現在能引經據典,引得那位南岩宮的道士對你刮目相看,你說是不是欣慰?”


    朱琥珀臉一紅,盡將自己的尷尬拋灑於棧道之外,綠水青川之中。


    棧道很長,走過中間一段舊棧道後,又有新的棧道可走,根據山勢的起伏朱紅玉能感覺到他們整體是往下走的。


    榔梅祠的高度比南岩宮低,又在另一座山峰之上,故而棧道足有三裏地之遠。


    走著走著,朱紅玉的肚子響個不停,因為饑餓的緣故響個不停。


    琥珀不覺加快了腳步,因為她也覺得有些饑餓。


    終於,在走完盤山棧道、跨過橋後,隻見山間多了一條幽靜小路。


    三人抬頭一看,發現石台階上十幾米的地方有一個小巧的朱門,朱門打開,仿佛在喜迎八方遊客。


    “這是什麽地方?”朱琥珀指著小路,看向杜午,詢問道。


    “二小姐,榔梅祠沿著這條棧道再走個半裏路就到了,這個地方我也沒有去過。”


    麵對杜午的恍然不知,麵對朱紅玉饑腸轆轆,朱琥珀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決斷了。


    “姐姐,你看?咱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朱紅玉歎了口氣,繞到杜午的身後,拿出背在他背後行囊中的水壺,滿滿的喝了一口水。


    “算了,碰上都碰上了,看就看唄。又不能少了塊肉。”


    得到朱紅玉的應允,幾個人一起上了台階。


    石台階上有一些青苔石斑,走上去並不方便。幾個人爬了不長時間,終於到了小祠堂門口。


    幾個人前前後後走了進去,聽到一陣熟悉的吟哦之聲。


    這聲音……朱紅玉聽得出來,仿佛是潤夜曾經吟詠過的歎調。


    這聲音……朱紅玉聽得出來,仿佛是潤夜曾經念過的.誦念的人數並不多。


    朱紅玉朝著前麵的祠堂裏麵走,才發現這祠堂上寫得是“榔梅祠”。


    榔梅祠?


    朱紅玉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杜午,問道:“這也是榔梅祠?”


    杜午昂頭一看,登時之間十分疑惑。


    “小姐,我確實不知這裏還有榔梅祠。”


    朱紅玉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多說無益。找個人問一下不就完了?


    “妹,走,咱們去找人問問,這裏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朱琥珀“嗯”了一聲兒,仿佛沒有聽到朱紅玉所說什麽。她的目光投向了榔梅祠堂前的兩株樹木,樹木的葉子有些枯黃,她是在鄉間竟然沒有見過這種樹木,煞是奇怪。


    “姐姐,你看這是什麽樹,咱們那邊沒有吧?”


    朱琥珀指了指榔梅祠前麵的樹木讓朱紅玉看,朱紅玉走上前去。


    隻見這樹像是梅樹,又像是杏樹,又像是李樹,又像是桃樹。真看不出來是個什麽品種。


    莫不是……朱紅玉想起《本草綱目》中提到的一種滅絕的藥材,名喚“榔梅”,產自太和山,可以消酒下食,延年益壽。


    “我猜這就是榔梅樹吧,現在都到秋天了,咱們也來錯季節了。”


    “姑娘說的不錯。”


    突然間一個滿有磁性的聲音在朱紅玉身後響起,她和琥珀忙轉身看去。


    那是一與潤夜年紀相當的道士,穿著一身棉厚的道袍,頭上戴著黃冠。麵色慘白慘白的,完全不像是精氣神充盈以求長生久視之人。


    這道人緩緩走到榔木樹下,用手親切撫摸著樹木的樹幹。


    朱紅玉這才意識到榔梅祠裏剛才在殿內吟誦的聲調停了下來,原來剛才吟誦的人正是他。


    “這正是榔梅樹,世人皆知榔梅祠而不知道榔梅樹,武當也以榔梅為禁果。”


    朱紅玉看著這位年輕的道士笑意頷首一笑,有些嬌羞。


    “禁果?我隻知道它的果子可以消酒,並能延年益壽。”


    聽到這話,小道士不說話了,似乎被朱紅玉的話語震驚到。


    這……朱紅玉想到,自己曾經給潤夜說過“五香湯”,卻被潤夜詰問哪裏知道道家秘藥。


    這榔梅果子的功效怕也是個秘密吧。


    “還未請教道長姓名。”朱紅玉抿唇一笑,顯得有些踟躇。


    “貧道姓金,金元景。”


    金元景,朱紅玉就算不知道這幾個名字怎麽寫,也知道這應該是一個極富有仙意的名字。


    金元景見朱紅玉對榔梅樹很了解,便從兜裏掏出來一把小刀,在榔梅樹的樹枝上劃下一道,取下一根樹枝拿在手中。


    “施主,請隨我進來吧。”


    朱紅玉盈盈一笑,想著剛才是朱琥珀引起了南岩宮的注意,如今也輪到她了。武當山還真是好客。


    三個人隨著金元景進了屋舍,金元景找出來一塊紅色的布條,而後將布條包裹在樹枝上,遞給了朱紅玉。


    “施主,你既然知道這是榔梅樹,這一根枝條就送給您。”


    朱紅玉雙手接過這枝條捧在手中看了一眼,而後讓杜午幫她把枝條收了迴去。


    “謝謝道長的好意。咕……”


    就在朱紅玉說話的片刻,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此刻她不免臉上染上緋紅,感覺自己十分丟人……


    “對了,三位遠道而來是不是還沒有吃飯呢?在貧道這裏用齋飯吧?”


    朱紅玉“嗯”了一聲兒,在自己隨身的粉色荷包中掏出一兩足銀來。


    “不敢白用,川資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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