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環街的巷子底有個客棧,名為泉眼,傳說裏的麵水喝了可以長生不來,甚至還能容貌如花賽天仙。


    有人說這裏的老板是個吸血鬼,白天睡覺晚上開門。


    也有人說這裏的老板是前朝舊人,可又有人說這家店是鬼店,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家店到底是什麽時候開的。


    就連隔壁的鄰居都隱約記得,這裏原本是道牆。


    深夜白清月一個人走在路上,青色的石板上有斑駁的水痕,踩上去有輕輕水花瀲灩起來又好似沒有。


    如夢似幻的一條街上散著迷蒙的花香。


    細細的嗅上去又不知道是什麽花。


    巷子底有個掉了漆的木門,門上的神荼像已經掉了一個角,夜風吹過去沙沙的響,白清月走上前站住了腳。


    後背上有風鑽進脖子裏,冰涼的觸覺像是遊走在肌膚上的蛇帶起一陣一陣的顫栗,手臂不自覺收緊的時候門吱呀的打開了。


    白清月後退了一步,門裏無邊的黑暗將要吞噬她。


    “有人嗎?”


    門裏空蕩蕩的,迴應著白清月叫聲的隻有一陣陣空曠的迴音,那聲音好似空穀裏的幽冥喝水汩汩作響。


    身上更冷了一些,白清月想走。


    隻是一轉身想到今天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張臉她又停下了,誰不想傾國傾城,要是有了傾城的臉,男人就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想到那些狗一樣的男人跪舔。


    好似什麽都不怕了,白清月大著膽子往裏走,踏上台階上的時候房子裏的燈忽的一下就亮了。


    漆黑的夜裏亮起的燈就像是黃泉路邊的幽冥花,鵝黃色卻不見一點溫暖。


    “你好,有人嗎,我找遠先生。”


    少女的甜膩被空靈的房間氤氳成了尖銳的聲音,傳入耳膜讓人不自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白清月咬著牙身子也壓不下心裏的恐懼,腳步上像是掛了千斤巨石一點也肯再往前挪動一點。


    不能退。


    心裏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是在下一秒倏然轉身就跑。


    “要去哪裏?”


    白衣少年閃電一般的閃過立在白清月的麵前,他的連是蒼白的顏色,就如他身上月色的袍子一樣。


    月光被烏雲掩蓋,院子裏的光線似乎照不到人的臉。


    “你是沈先生?”


    白清月看著少年熟悉的輪廓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白天匆匆看了一眼,她對少年的印象並不深。


    少年的眼睛隱匿在黑暗裏,可是白清月知道他在看她。


    被人這麽看著,她覺得身體的溫度都被帶走了,手下意識的抓著衣角想要有些安全感卻被少年嘲笑。


    “現在知道害怕了,你的臉,還滿意嗎?”


    出水芙蓉不過入此,白清月聽著少年清冽的聲音摸了摸臉,她從大街上遇到少年,少年說給她一副養顏丸,名為玉露丸。


    黑色的藥丸如水滴大小,送到嘴裏的時候是甜絲絲的,咬開咽下去的時候卻是帶著苦的味道。


    少年說那是少女的眼淚。


    未成年的少女眼淚是愛,是上天送給人間最幹淨最純潔的東西,隻要服下少女最珍貴的東西,那麽如飲下少女的一條命。


    藥是怎麽來的,怎麽做的,白清月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要的是美貌,少年給的藥丸能滿足她,剩下的她不管,也沒有心情去管,白清月看到少年心裏的驚恐安穩了不少。


    白清月長出一口氣,問少年:“我的藥吃完了,你還有嗎,你要多少錢都行,我都會給你。”


    蘇公子的卡就在身上,買藥錢是絕對夠的。


    “我不要錢。”


    少年拂手而過帶起一陣香味,院子裏的燈亮了不少,讓白清月看清了少年的容貌。


    如果說她的肌膚是雞蛋,那麽少年的臉就是天生的美玉,細致的如嬰兒的肌膚,潤白如晴天裏的霧氣氤氳。


    白清月呆了。


    少年輕笑,伸手點了白清月的額頭,“我不要錢。”


    額頭上冰涼,白清月的神思才算是迴來了一半,想起少年的話,她怕沒有玉露丸,急忙問道。


    “不要錢你要什麽。”


    她能給的東西不多,錢是蘇公子給的,家裏的權利富貴都已經沒有了,現在她能給的東西不多。


    但是為了美貌,她願意付出所有,隻要她給的起。


    少年低沉的笑,嘴角勾著邪魅的角度。


    “我要你。”


    白清月看著少年的手指點著自己的額頭,想著少年氣清冽好嗓音說的話,等想到他話裏的意思,臉驟然一紅。


    給他,她還是願意的。


    終究這事不好開口,白清月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麵,嘴角不著痕跡的彎起一個角度,“我聽你的。”


    “好!”


    少年的掌心很涼,白清月的手被牽起的時候整個人都驚了一下,她抬頭看看少年的臉,心裏安慰了一些。


    沒事的,白清月安慰自己。


    院子裏空蕩蕩的,青石板的是石磚一塊一塊碼的很整齊,人踩在上麵走著一點聲音都沒有,整個院子安靜的可怕。


    穿過青石路,一盞黑陶傭宮燈就出現在眼前,火苗搖曳卻發出淡藍色的光,照的屋子裏陰森森的可怕。


    “不怕。”


    少年輕聲安慰,指尖捏了捏白清月的手背,力度不打帶著溫柔。


    屋子的什麽都沒有,正廳的隔斷後麵有一大團黑色的影子在舞動,大概是寵物或者是什麽東西的影子。


    這麽溫柔的人,不會害她的。


    白清月想起男人的溫柔的安慰,心裏不自覺就開始相信他,少年迴頭淺笑看著白清月:“去吧!”


    “去?”


    隔斷是紅木的屏風,白色的綢緞上繪這遠山近水,岸邊還有花開柳綠被燈光映的生動無比。


    山水之後的影子還在動。


    白清月去看少年。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難道是他的朋友,想到要做的事情那麽不好意思,可是要當著別人的麵做,白清月為難。


    有求於人不假,但是羞恥還是要的。


    她想說什麽,手上一涼,少年的手已經鬆開,她去看少年,少年眉眼的笑依舊溫柔,灰色的瞳仁閃過一道光,白清月猛的覺得身體裏有什麽東西空了。


    “聽話,它在等你。”


    白清月木然的點點頭徑直走向屏風。


    屏風後麵是一個雕花的小木床,四角掛著白色的蚊帳,薄紗之後是紅色的影子在跳動小小的一團很是活躍。


    身體的溫度一下消逝,明明想逃走身體卻不聽任何指揮。


    白清月不想繼續往前走了,咬著舌尖讓自己清醒下來可是腳上好似有一雙大手,那手不斷的帶著她往前走。


    “不要……”


    腳步停在小床邊,薄薄的紗帳慢慢的掀開,一個全身紅色的孩子正做在中間,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看白清月。


    “啊!”


    慘叫聲穿過窗欞鑽見了少年的耳朵裏。


    少年眉頭上的陰鬱少了一些,終於給他找到食物了,今天是月圓之夜,要是再找不到,恐怕又要鬧了。


    真是不乖。


    屏風後微微顫動的影子終於停下了,白清月從屏風後緩緩的走出來,如屍體一般四肢僵硬的走著。


    黑漆漆的屋子裏沒了少年。


    屏風邊上有個四方雕花的小茶幾,茶幾上放著血一樣的鈞瓷瓶子,那瓶子上貼著白色紙封,上邊簪花小楷寫著“玉露丸。”


    白清月拿起瓷瓶,她的手指如瓷一般的白色,不見任何生氣,她倒是沒發現一樣大開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放在嘴裏。


    木門再次吱呀的打開,白清月從門裏出來,門上的神荼像依舊是那樣威嚴的守著門,一角殘破還是那麽獵獵作響。


    清晨的光從巷子的頭頂上灑下來照在白清月的臉上,一個傾世美人如最好的工筆畫一般細膩好看。


    她走在街上,凡看過她的臉,人們皆呆立與原地淚流不止。


    人群裏一張張驚豔的臉就是喚醒白清月最好的藥,她的生澀僵硬的五官開始變的靈動,從眼睫到嘴角慢慢的開始有了生氣。


    她本該就這麽耀眼。


    迴到白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白清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冷水入口如藥一般苦澀難以下咽。


    “噗!”


    白清月皺著眉頭來不及去想家裏的門鈴就響了。


    放下了杯子,白清月懶懶的去開門,不管誰現在她都懶得多看一眼,大門打開看到是蘇公子的臉。


    尤其是那雙眼睛。


    昨日的不屑就像是不曾發生過,現在的蘇公子如哈巴狗一樣盯著白清月想要流口水。


    白清月懶得看。


    “你有事?”


    “啊?”


    少女開口如百靈鳥動聽,蘇公子驚喜了一下才想起是在跟自己說話,趕緊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給你買的。”


    骨節分明的手上挎著一個手提袋,袋子上印著某奢侈品的標誌。


    “你認為我需要這些東西?”


    白清月諷刺。


    她過分傲氣的臉絲毫沒有讓蘇公子覺得難堪,倒是更覺得哪張驚為天人的臉上做出厭惡的表情也是好看的過分。


    蘇公子心裏了開了花,果然跟街拍一樣的,甚至比街拍還要好看一百倍,尤其是那雙勾人魂魄的雙眼。


    清風帶過一陣香味,蘇公子聞的陶醉。


    他眯著眼睛深吸一口頓時覺得人生圓滿了,再次睜開眼,仿佛眼前的白清月比剛才開門的時候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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