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此去遼東就藩,路途遙遠,皇侄以後想思念王叔想要見上一麵怕是難了啊。”


    禦書房內,麵對前來請辭就藩的福王,朱慈炯不勝唏噓,好在麵前沒放鏡子,否則朱慈炯沒準能被自己虛偽的表情給狠狠‘震驚’一把。


    福王原本是打算長平公主大婚之後便離京就藩的,可不知道是不是當夜在駙馬府的時候想到自己難過的日子終於快熬到頭了,一激動多喝了幾杯,迴府便染上了風寒,高燒連日不退,似乎還引起了舊疾,纏綿病榻整整一個多月才算緩了過來,將養了幾日,便入宮請辭,這南京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否則沒準得把這條命給丟在這……


    “臣也舍不得陛下啊。”福王用衣袖拭了拭沒有絲毫淚水的眼角道:“京城何等安逸,臣就算在這住上一輩子也是心甘情願呐……”


    “王叔這是不打算走了?”


    福王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連忙道:“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如今遼東百廢待興,這天下終究還是臣與陛下祖上傳下來的江山,遼東無王族,臣若是不親自去坐鎮,這心裏終歸不踏實啊。”


    朱慈炯歎道:“王叔一片苦心,皇侄感同身受,隻是遼東苦寒,王叔這身子骨終究不算硬朗,皇侄多少有些擔心呐。”


    如果可以,福王恨不得破口大罵,他身子骨不夠硬朗?想當年順賊攻破洛陽,他可是靠著一雙腿逃出了城,最後還千裏南下輾轉來到的留都,若非你個歹毒無比的家夥為了銀子設計陷害,害的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這身子骨能弱?不信夜禦個十女八女的給你看看!


    一想到當年被坑,福王就心寒無比,他可是朱慈炯的嫡親王叔啊,這小子怎麽就能下的了那麽狠的手,萬一砸他那家夥手下沒掌控住分寸,他這條小命六年前就直接交代了……


    換做任何人,他以親王之尊還有報仇雪恨的機會,可不要說人家現在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即便當年僅僅是定王之身,他又豈能奈何的了,當初要真被那一板凳砸死了,就算到了閻王爺跟前都沒地說理去,真真叫做死不瞑目啊。


    福王一直覺得自己原本就是一實在人,喜怒哀樂從不掩飾,可現在呢?在金陵這幾年他也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麵前這家夥一般的虛偽,虛偽的福王恨不得提起胖乎乎的肉拳狠狠唿在朱慈炯這張虛偽的讓他想吐的臉上!


    如果可以,福王最希望的是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踏足南京過,如果可能,他一輩子也不願意再迴到這塊傷心之地。


    “陛下且放寬心,臣……”


    朱慈炯搖頭道:“王叔呐,你我名為君臣,卻也是血脈至親,陛下、臣什麽的叫著委實太過生份,還是請王叔喚炯兒為皇侄吧。”


    福王實在不想再繼續看朱慈炯這張已經虛偽到極點的臉了,血脈至親!如今在孝陵的四大親王,十三郡王,上百王族,哪一個不是朱明子孫,哪一個不是你血脈至親,此時居然還有臉說血脈至親,福王對朱慈炯的無恥再一次刷新了上限。


    深吸一口氣,福王道:“國法綱紀乃立國之道,為人臣子豈能因親緣而不守本份,還望陛下恕罪。”


    “也罷。”朱慈炯失望道:“做在這皇位之上,方能感受到孤家寡人之冷啊,王叔此去遼東,乃是替咱們朱家看顧祖宗之地,遼東有王叔鎮守,皇侄不管怎麽說還是能放的下心的。”


    “臣謝陛下看重。”福王正色道:“此去遼東,必定兢兢業業,不負陛下之望!”


    朱慈炯歎道:“既如此,皇侄也不挽留王叔了,丁衛甲。”


    “奴婢在。”


    “你替朕送福王去火車站……”


    目送福王離開視線,朱慈炯臉上緊崩著的笑意這才舒緩開,自他登臨帝位之後,什麽時候需要他似方才這般虛情假意過,一場表演下來,豈止是一個累字了得。


    “宣內閣首輔史可法覲見。”


    史可法在殿外站的腿都快麻了,這才看見福王和天子敘完了離別之情,福王臉上更是帶著解脫般的笑意和他打了個招唿,昂然離宮。


    “臣史可法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史卿平身吧。”


    “謝陛下。”


    “史卿入宮可是有要事?”


    史可法從懷裏掏出一本奏折說道:“這一個月以來,內閣收到京師與北直隸官員要求以內閣為首聯名,請求陛下移都北京的文函多達數十上百……”


    “這麽多官員想要遷都嗎?”朱慈炯笑了笑,五年前,朝堂北係官員在北京被收複以後,紛紛上書想要還都北京,隻不過被他強勢壓了迴去,並下了一道五年之後再議還都的旨意。


    沒想到,五年過去了,便是連朱慈炯自己都已經忘了這一茬,這朝中的念念不忘想要迴北京的官員盡然還有不少。


    史可法自然不好接這話,和五年前一樣,他對於是否遷都完全就是無所謂的態度,當年還都之議甚囂塵上之時,便是內閣都分成了兩派,但到了今天再看,內閣九位閣老其中倒有五位乃是北方人士,他們何曾再次分為兩派在是否還都一事上爭論不下了。


    希望還都北京的南京官員多是些鬱鬱不得誌之輩,而北直隸官員自然是希望中樞移迴,讓他們能有更多的機會執掌更大的權柄罷了,說到底都是私心作祟而已。


    朱慈炯掃視了一圈奏本上麵的名單,這些都是這些日子裏麵書文請求還都的官員,說真的,這上麵倒有七成,朱慈炯連半點印象都沒有……


    “他們為什麽如此急切想要還都北京。”朱慈炯笑道:“這南京難道有什麽不好的嗎?”


    史可法無奈答道:“想來是覺得祖宗陵寢之地……”


    “史卿這話說的沒水平啊。”朱慈炯打斷道:“這天下都是太祖皇帝打下來的,論祖論宗誰能大的過太祖去,更何況南京乃大明立國之都,朕為何定要北遷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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