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伏宸緊緊握住那雙冰涼的手,轉身將身後之人緊緊擁入懷中,籍著酒意與黑暗,他忽然如同一個孩子那般失聲痛哭起來:“小昔,小昔我好想你,我好想冕兒……小昔……”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在黑暗的隱藏之中,在烈酒和作用之下,欽伏宸壓抑已久的情緒陡然宣泄爆發出來。雖然知道懷中擁著的玄夢昔隻是幻影,隻是他自己醉後見到的幻夢,然此時此刻卻足以慰藉他這顆無處所依的心。


    天虛殿的中那懸在窗棱之上的冰球依舊在隨風搖擺,冰球內的音律相互撞擊,讓玄夢昔存在裏頭的琴音不斷地在風雪夜中迴蕩。欽伏宸以為眼前的玄夢昔是幻影,卻不知而今靠在他胸膛之上的竟是他日夜思念想近卻不能近的人。


    玄夢昔今夜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披著一件帶著銀狐毛滾邊的大紅色披風,在昏暗的夜色下,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已是瞧不出任何色彩,望上去與這漆黑夜空一般深邃。這身妝扮與當初在靈蝶穀中無二,加之欽伏宸確實是醉了,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夢還是真實,玄夢昔此時忽然這般出現,也難怪欽伏宸會篤定地認為她不過是他醉後的幻夢罷了。


    人就是這般奇怪,在虛幻之中總是比在現實之中更是肆意和真實。自天柱碎斷之後,欽伏宸麵對玄夢昔皆是冷顏相對,從不與她多言。今日在天虛殿中,被玄夢昔那般一番激將之下,他雖是真情難掩淚落如雨,但口中依舊對玄夢昔刻意地生分著,從頭至尾都是直唿著玄夢昔的全名。


    然此時此刻,欽伏宸卸下全身的偽裝與防備,緊擁著玄夢昔不停地唿喚著她“小昔”,不停地在同她訴說著他心中的痛苦與思念。玄夢昔則是平靜地在他懷中傾聽著他的訴說,她知道欽伏宸一直愛著她,但她卻從不曉得原來欽伏宸竟是比她所知曉的愛她更甚更濃。


    靠在欽伏宸的胸膛之上,玄夢昔靜靜地聽著他胸膛之中傳出的熟悉的心跳,狂熱中透著悲切,亦是透著紊亂。這一世如此的深愛,卻是得不到眾人的祝福,更是得不到上天的成全。而今這天柱已斷,六界已不再受製於天,可她與欽伏宸卻隻能這般不真實地活著。


    玄夢昔心底輕歎一聲,抬頭望見淚流滿麵的欽伏宸,心中微微一動,冰涼的雙手輕撫上欽伏宸臉,柔軟的唇緩緩貼近欽伏宸,慢慢自下自往上吻著欽伏宸麵上的淚水。


    玄夢昔的唇一路向上,直吻上欽伏宸的眼睛。欽伏宸的眼中潮濕淚水不斷,他緊擁著玄夢昔的手臂鬆開,一手沒入玄夢昔的發間,一手摟著玄夢昔的纖腰,忘情且放肆地奪過了玄夢昔吻在他長睫之上的唇。


    知曉欽伏宸已然情動,玄夢昔在被欽伏宸吻住的同時,她的手也不經意地落在了欽伏宸的心口之上。隻是當玄夢昔的手覆上欽伏宸的心口之時,她淡然的眼中終是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隻是這黯然的神情在黑暗之中不被欽伏宸所察覺罷了。


    她雙手緊緊環住身前的欽伏宸,不再心不在焉,而是開始全身心投入到與欽伏宸的熱吻之中。欽伏宸感受到了玄夢昔忽然爆發的熱烈與主動,隨著這吻的不斷深入,欽伏宸身體內積壓的情欲全然被玄夢昔點燃。嗬,既是一場醉夢,就讓這個夢來得更瘋狂和猛烈一些吧!欽伏宸毫不猶豫地一把將麵前的玄夢昔打橫抱起,飛步踏入了寢殿之內。


    寒風夾雜著飛雪不斷拍打著門扉,西園的寢殿內紗帳飛舞,帳中忘情纏綿的二人早已忘卻了今夕何夕。不知過了多久,欽伏宸終是在烈酒和歡愉後疲憊的交織中沉沉睡去。玄夢昔側身躺在欽伏宸的身旁,望著窗外的飛雪還有身旁的男人。


    這個深愛著她的男人,此生唯一的錯便是不該愛上她。若是說她的這一生乃是因與他相遇而發生了巨變,欽伏宸的人生又何嚐不是因為愛玄夢昔而變得這般的痛苦與折磨。


    自曆經損魔鞭之劫難伊始,他們就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痛苦循環之中。彼此靠近會痛,分開之後更痛。區別隻是在於,他們究竟是選擇死在一起,還是分開活著。欽伏宸嚐盡了痛不欲生的分離,故而在玄夢昔元魂歸體之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他再也不要毫無意義且生不如死的分離,他寧願轟轟烈烈地愛過燃燒盡自己之後死去。


    然之前毫不知情的玄夢昔卻一直被蒙在鼓裏。直至她在黑曜殿中參透了欽伏宸的心思,親眼見到了欽伏宸所有感知與記憶之後,她才曉得,原來羲玥並不是她與欽伏宸之間最大的障礙。


    玄夢昔若真心想殺羲玥可謂易如反掌,雖說她不能複生她親手所殺之人,然她完全可以讓墨魁殺了羲玥,然後再自己將冕兒複生。她在知曉真相後卻仍舊逼著欽伏宸對羲玥下手,不過是刻意地留著羲玥一命罷了。她知道欽伏宸疼愛冕兒,一定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自己孩子的事情。


    那一刻玄夢昔終是明白,她與欽伏宸之間最大的障礙其實是當初欽伏宸的母後胥鳳帝後以冕兒性命為要挾,逼迫欽伏宸發下的三句天誓!


    當年欽伏宸為了玄夢昔墮神入魔隨著她進入魔界之後,卻發現經受了九九八十一鞭損魔鞭笞之後的玄夢昔,竟是沒有用欽伏宸給她洪荒寶物護元珠護體,而是將所有的靈力與修為都凝聚在了腹部將腹中的孩子全力護住。隻是孩子並未足月,經此大變終是傷了元氣,而玄夢昔當時的血妖之體又全然碎裂,根本無法再承載她這個孩子,更無法再給孩子療傷。


    欽伏宸為了救這個孩子,用護元珠護體再次冒險闖了之井重迴到神界,請求他的母親胥鳳帝後相救他與玄夢昔的孩子。當時欽伏宸從魔道重返神界,本是九死一生險之又險。胥鳳帝後傾盡畢生修為,方才幫欽伏宸撿迴了一條命。故而已是能力竭盡的胥鳳麵對欽伏宸的請求,讓她再出手相救這個混血的孫子,胥鳳表現得很是漠然。


    胥鳳對欽伏宸說道:“要我救你與玄夢昔的那個混血孽障,除非你答應發下三句天誓!”


    欽伏宸一心係在孩子身上,根本無暇多想。他知道他不能失去這個孩子,更不能讓玄夢昔失去這個拚命了保護著的孩子!聽他母後胥鳳這般一說,立馬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對胥鳳說道:“母後隻要能救我孩兒,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


    見欽伏宸答應得竟是這般幹脆,望著他那急迫的眼神緩緩說道:“既是如此,你跪下對天發誓!”欽伏宸立馬照著胥鳳所言,雙膝跪地,仰麵伸手向天。胥鳳轉頭對身後空無一物之處的地方言道:“你也出來吧,別藏著了。”胥鳳話音方落,隻見羲玥憑空掀了隱身的鬥篷出現在了胥鳳的身後。


    羲玥上前一步,低頭恭敬地且忐忑地開口道:“鳳後娘娘……我隻是擔心伏宸,所以……來看看。”


    顯然羲玥的忐忑有些多餘,胥鳳並不在意她是不是偷偷地看見或者聽見了什麽。隻見胥鳳帝後繼續對羲玥說道:“既是來了,便在場做個見證。此事也與你有關聯。”


    “欽伏宸,你聽好了。”胥鳳望著跪在地上的欽伏宸,說道:“我說一句,你念一句,不得更改一字。”


    緊接著,那震吒欽伏宸與羲玥的三句天誓緩緩從胥鳳的口中道出,猶如驚雷響在欽伏宸的耳邊,隻聞胥鳳說道:“我欽伏宸向天起誓,若母後胥鳳救我孩兒的性命,我必將承繼神族帝尊之位一統六界,並迎娶赤炎公主羲玥為帝後永世不廢,且今生不再與玄夢昔有任何瓜葛。”


    胥鳳的這三句天誓方才說出了一半,欽伏宸的麵色已是慘白,羲玥亦是全然愣住了。隻見胥鳳繼續說出了剩下的一半:“若違此天誓,我欽伏宸將心脈逆流受盡天譴;我與玄夢昔二人將相愛相傷,相守相負;我與玄夢昔二人的孩子將永不存世並受盡輪迴之苦!”


    “不!”欽伏宸雙目赤紅,全身發抖地望著他的母親胥鳳,搖頭道:“母後,不!你要我發怎樣的天誓都可以,但不可以牽扯小昔,更不能以我的孩兒起誓!”


    胥鳳冷麵拂袖道:“既是如此,那你就讓你與玄夢昔的孩子等死吧!”胥鳳說著轉身,忽然又望著欽伏宸,補充道:“欽伏宸,你說如果日後你與玄夢昔相見,她若是知曉你對她幾乎舍命相護的孩子竟是見死不救,她會不會原諒你?”


    欽伏宸望著被自己用護元珠的靈力護住,正奄奄一息的孩兒,身體顫抖雙全緊握,殷紅的鮮血不住地從指縫之間滴落下來。欽伏宸跪在地上沉默了許久,終是流著淚仰麵向天,張開滿是鮮血的手掌,朝著上天起誓道:


    “我欽伏宸向天起誓,若母後胥鳳救我孩兒的性命,我必將承繼神族帝尊之位一統六界,並迎娶赤炎公主羲玥為帝後永世不廢,且今生不再與玄夢昔有任何瓜葛。若違此天誓,我欽伏宸將心脈逆流受盡天譴;我與玄夢昔二人將相愛相傷,相守相負;我與玄夢昔二人的孩子將永不存世並受盡輪迴之苦!”


    這三句天誓說出,仿佛將欽伏宸整個掏空。欽伏宸茫然地望著他的母後胥鳳緩緩走近那被奄奄一息的孩子,隻見胥鳳的身體竟然在接觸到孩子的瞬間化作一片片赤紅發光的飛羽,那些發著紅光的飛羽將孩子包裹起來,飛羽之中蘊含的力量源源不斷開始注入到孩子的體內。


    緊接著,胥鳳的身影漸漸消失,隻餘那熟悉的聲音在天璣殿中迴蕩:“上天見憐,神女火鳳願以神祗之身以及僅餘的修為,換迴這孩兒元神修複!其母體欠缺之給養,將由羲玥供給,此後這孩子與羲玥相生相息,他便是你羲玥的孩子了。”


    天空之中,一張金色的古琴從天而降,羲玥驚詫地望著憑空羽化的胥鳳以及落在她手中的洪荒寶物鳳凰琴,頓時淚流滿麵地叩首道:“玥兒恭送母後!玥兒定會照顧好這孩兒,還有……伏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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