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虛殿外,欽伏宸久久駐足,帶著冕兒來就是希望玄夢昔在見到孩子之後能有所觸動,畢竟她們母子血脈相連,這是如何也剪不斷的維係。隻是欽伏宸未曾料到玄夢昔竟對他與冕兒皆是拒不相見。


    “帝尊還是與冕兒先行迴去吧,待改日公主心情好時再來試試。如今公主喜怒無常,我每日伴在她身邊亦是戰戰兢兢,生怕不小心就觸怒了她。帝尊就別執拗在此關頭之上了。”雪兒勸說著欽伏宸。


    欽伏宸並不理會雪兒的勸說。然麵對著滿麵懵懂對此渾然不知的冕兒,他的心忽然痛得頓時哆嗦起來。冕兒並不知曉玄夢昔此時的情狀,欽伏宸隻是對冕兒言道是玄夢昔染疾不便相見而已。


    都說冕兒這孩子乃是與欽伏宸相像,然細瞧之下,其實還是難掩他母親玄夢昔的影子。欽伏宸望著冕兒,卻又不能讓這孩子瞧出他如今心底悲慟,於是他端詳著冕兒的時候,不敢多看這孩子的眼睛。


    冕兒那純真的雙目裏頭盛滿著對母親玄夢昔的思念,這會讓欽伏宸難掩自己心底的哀傷,更會讓他止不住地思念玄夢昔。隻是即便如此不得相見,即便他們痛失了一個孩子,欽伏宸心底總還是隱隱地有著那麽一絲慶幸的,畢竟如今玄夢昔和冕兒都是安好的。她與冕兒的安好,是欽伏宸此生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似乎再也是了無牽掛了。


    是夜,獨自在屋中閉門不出的玄夢昔神情陰鬱,雪兒不敢多加攪擾,隻能默默地在園中守候。如今的玄夢昔喜怒無常性情難測,雪兒也拿不準她究竟意欲何為。自玄夢昔紫星入空神格既定,這神界的天空無論日夜都是赤紅如霞。雪兒自小在曲雲峰長大,卻不曾見過這般詭異的天色。


    數萬年來,神界的天空從來都是清朗明亮,從不曾有過這般詭譎的時候。隻是這樣的赤紅,不禁讓玄夢昔有些想起從前生活的魔界,隻不過魔界的空雖是赤紅,但是落了紅日之後便隻餘那墨色的暗空,不似而今的神界雖是妖異籠罩,但當那明晃晃的朗日刺破拂曉,終是還有明亮的時候。


    “魔界常年都是在這般陰鬱的黑暗之中,若無日月交替,魔界之眾根本無從分辨是日是夜,更無從感受到時日的更迭。”玄夢昔望著赤紅的夜空中那一輪潔白的銀月淡淡地說道:“若如今身處魔界,這月應是如這赤空一般血紅。”


    本立在園中舉頭望月的雪兒被玄夢昔的聲音驚了一跳,她不知玄夢昔何時竟出現在了身後。雪兒滿麵慌亂地迴頭望著玄夢昔,淡淡的月色下,玄夢昔神色嫵媚妖冶,麵上如同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額上的那紅色的印記更是變得暗紅。


    當空的明月雖是圓渾似盤,然神桓之中那新入的紫星卻光芒閃耀,遠比周遭的紫微帝星以及那輪圓月更是奪目耀眼。雪兒並不明白,為何玄夢昔如今已是位主神格,然氣質卻遠不似她初醒之時那般靈動飄逸,反倒變得有些邪魅。


    猶是今夜的玄夢昔,瞧上去讓人感覺她似乎似神非神,似魔非魔。雪兒曉得她是混血,或許這才是玄夢昔的真正麵貌。隻是這樣的玄夢昔,讓人無端端地心生懼怕,更讓雪兒不敢靠近。


    雪兒生來有著敏銳的嗅覺,她能嗅到玄夢昔身上散發出氣息,全然是在這天地之外,似乎並不隸屬於六界之內的任何一種存在。然卻不同於靈修,雖說靈修也是六界之外的存在,可靈修並沒有玄夢昔身上這種讓人寒顫的冷意。


    單純地說是冷意或許並不貼切,此時玄夢昔似乎有一種讓人望而卻步的霸戾之氣。即便此時她貌似平靜地與雪兒並肩,但雪兒卻止不住地身心顫栗,止不住地屈膝,止不住地對她仰望。


    望著跪在足邊的雪兒,玄夢昔在月下淡笑:“你這是做什麽?我不過心生感概,隨口提及魔界而已。你莫不是怕我是入了魔?”


    言畢,玄夢昔仰麵向天,悵惘歎道:“隻怕是,我如今這情狀,想入魔都難了。”


    雪兒抬頭望著玄夢昔,目光盈盈道:“公主……”


    玄夢昔並不看雪兒,忽然有些邪魅地笑了起來:“嗬!隻是這樣並沒有什麽不好,無關,無關情愛,更是無關生死!也無關任何人或物,天地之間唯有我!”


    伸手憑空隨意掬了一把遊離的洪荒靈力在手心之中,玄夢昔意念微動,那色彩斑斕的洪荒靈力便幻化為幾隻翩飛的靈蝶,在她的掌心飛出,緩緩往夜空之中飛去。


    緊接著,玄夢昔掌心向天輕輕一動,一朵紫雲憑空而現,將那輪皎潔的銀月遮蔽。隨著玄夢昔的掌心翻轉,紫雲化雨,雨在半空又凝結成冰,緊接著顆顆圓潤的冰珠竟又轉而化為漫天的飄雪,落滿了天虛殿的後園。那雪白的梨樹之上,朵朵梨花被冰雪覆蓋,顯得晶瑩剔透。


    猶記當年,歲月靜好,百無聊賴的雪兒用從雪慕彥那裏學來的三腳貓的幻技,在這園中造出了一番冬日的幻境。隻是雪兒修為有限,空有意境,卻如何無法使晴空飄雪。當時雪兒爬到那株梨樹之上,打落滿樹雪白的梨花,生生地造了一場梨花飄雪。


    此時眼見玄夢昔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雪兒憶起舊事之餘不由驚詫。玄夢昔果然不再是當初她所熟識的公主了,而今似乎天地萬物都掌控在她的一念之間。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大地大,唯我獨尊。嗬嗬,雪兒,你可知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再好不過,一切眾生在我眼中皆如螻蟻,並有輕重之分,更無所謂在不在乎。”玄夢昔一邊邪魅地笑著,一邊忽地直接飛身往空中而去。


    雪兒遙望玄夢昔所去的方向,竟是赤炎的上陽宮。見玄夢昔的身影漸漸在月色之中消失,隱隱的不安在雪兒心頭彌散。雪兒忽然想到羲玥如今便在上陽宮中,如今的玄夢昔因洪荒靈力入體修為大增,此時她的能力已經讓人有些遙不可及,她若要取羲玥的性命當真是易如反掌,猶如捏死一隻渺小的螻蟻一般簡單不過。雪兒一直相信欽伏宸所言非虛,若是此時羲玥命喪玄夢昔之手,那麽冕兒豈不是……


    想到此處,雪兒慌忙喚醒了屋中熟睡的靈修,讓他趕緊去龍池宮中告知欽伏宸,而雪兒自己則是連忙往上陽宮中奔去。隻是當雪兒與欽伏宸一前一後趕到上陽宮中,見到的情形卻是羲玥安然無恙,冕兒更是在甜睡。似乎玄夢昔並未踏足上陽宮中,更不曾對羲玥下手。


    “可能是我多慮了,或許公主隻是出去散心而已。”雪兒有些抱歉地對眾人言道。隻是嗅覺敏銳的雪兒未當著欽伏宸的麵說破,那上陽宮的夜風之中,分明地彌散著一絲玄夢昔的氣息。


    當雪兒靈修返迴天虛殿之時,玄夢昔已是早已先行迴殿並歇下。徘徊在玄夢昔的門外,雪兒不明白玄夢昔原本可以輕易殺死羲玥,為何卻終究沒有對羲玥下手,莫非她淡漠的外表之下,終究還是有顆在意冕兒的心?還是,她一定要親眼看到羲玥死在欽伏宸的手下方才罷休?


    屋內的玄夢昔睡的並不安穩,氣息也並不勻稱,似乎被噩夢所纏身。雪兒的心中揪成一團,有些為玄夢昔心疼。此時雪兒覺得,似乎玄夢昔口口聲聲地說著不在乎,可終究心中還是有所牽掛的。


    一夜無眠,雪兒這才曉得,每個人其實都在悄然地變化著。或許玄夢昔已經不是從前的玄夢昔,而雪兒自己何嚐不是也變了?她還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嗎?不,早已不是。從前的雪兒是絕不會因過多的思慮而以致整夜難眠的。玄夢昔變了,她雪兒也變了。


    隻是次日清晨,上陽宮中忽然傳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道是晨起之際,上陽宮中除了羲玥與冕兒,竟是再無人蘇醒。雪兒忽然想到那日玄夢昔所言,道是欽伏宸若是不殺羲玥,就讓赤炎一脈陪葬……


    想到此處,雪兒的麵色不禁頓時變得慘白,一旁的靈修也神色慌張地壓低聲音同雪兒念道:“雪兒姐姐,你說這會不會是……”


    二人正在一旁低聲私語著,玄夢昔忽然悄無聲息形同鬼魅地出現在了靈修與雪兒的身後。


    “會不會是什麽?”玄夢昔開口問道。她麵上的神情有些不悅,顯然她對於雪兒和靈修這般遮遮掩掩的行為並不滿意。


    玄夢昔的忽然出現讓靈修和雪兒都心中一驚,互相使了一個眼色,雪兒連忙答話道:“啟稟公主,今早雪兒發現做的糕點味道有些不對,靈修說會不會是隔了夜的關係……”


    靈修見狀也慌忙地附合道:“是是是,會不會是隔了夜的關係,所以那湯羹壞掉了……”


    玄夢昔聽著麵上疑雲頓起,目光淡淡地掃過雪兒與靈修,追問道:“到底是湯羹還是糕點?”


    雪兒連忙改口道:“是湯羹,我方才說錯了!”哪曉得靈修竟是同時搶著說道:“是糕點,我方才說錯了!”


    玄夢昔眉頭蹙起,雪兒和靈修不禁麵上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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