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欽伏宸向她問出這樣的話,玄夢昔不禁極是陌生地望著他,眼中盡是灰冷的神色。她就那般毫無顧忌地望著他那滿是冷漠的深棕色雙眸,良久之後,忽然沉靜地開口道:“你們都錯了。那惑心邪藥是我的,給帝尊下藥之人也是我。這一切根本與同雲鶯兒毫無關係。是我不堪雲鶯兒的打罵,所以一直籌謀著能接近帝尊並飛上枝頭。要害帝子的人也是我,目的是為了嫁禍雲鶯兒……”


    聽到玄夢昔這番話,欽伏宸的麵色頓時驟變,眼中方才的冷漠被心痛替代,滿是痛惜地朝她怒吼一聲:“夠了!給本尊住口!”


    玄夢昔這番話不僅是讓欽伏宸憤怒不已,更是讓眾人皆是震驚不已。雪蘭聽到玄夢昔忽然這般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在一旁既是心疼又是不解地喊道:“你這是做什麽?那些事情根本同你毫無關係,明明是羲後對你的欲加之罪,你可是瘋了嗎?為何要認!”


    雪蘭說著跪在了欽伏宸的腳邊拉住他的袍角說道:“帝尊,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與她毫無關係!帝尊萬不能相信啊!她絕不會做傷害帝尊之事,更不會做傷害帝子之事……”


    “雪蘭公主……嗬嗬,你方才認識奴婢幾日啊,又怎知奴婢不會做?”玄夢昔淒冷地笑著,那笑聲聽得讓人心涼。


    羲玥本以為玄夢昔會極力辯解為自己脫罪的,所以她手中握著的其他“證據”都還未亮出。沒想到的是玄夢昔竟然出乎意料地毫不辯解,還將雲鶯兒的罪責也一並攬了過去,這不禁讓羲玥很是納悶,不知玄夢昔到底葫蘆裏賣了什麽藥。故而羲玥在旁也不多言,隻是冷眼旁觀。


    欽伏宸暴躁得有些失去理智的感覺,極是氣憤地將雪蘭甩開,狂怒道:“將這賤婢押入神牢,其他人都給本尊滾出去!”


    雪蘭被欽伏宸掀翻在地頓時淚流滿麵,實在忍不住地再次跪地朝欽伏宸叩首高唿:“爹爹,小蘭求你了,你好好地看一看她究竟是誰!爹爹莫非一點也認不出嗎?她又怎可能會做那些事情?她又怎會傷害爹爹啊!”


    雪蘭此言讓一旁的羲玥頓時麵色如土,滿臉都是無法掩飾的緊張,雙手在袖中緊握,目光極是不安地來迴在欽伏宸和玄夢昔二人之間遊走。好在此番情形之下,並無人留意羲玥麵上的異動。


    然欽伏宸仿佛心如鐵石一般,並不為雪蘭聲淚俱下的請求所動。決然地轉身負手,不肯多看跪在旁邊的玄夢昔一眼,極是心煩意亂地猛揮衣袖道:“都給本尊滾出去!”


    他這一揮之間,竟然帶了極是強勁的力道,夾帶著靈力的氣息爆開之際將周圍的人和物都全然震開數丈之遙。其他人還好,至少有修為護體,可玄夢昔卻無半點修為,被欽伏宸的餘力波及震開並摔在地上,頓時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殷紅的血色落在那白玉的地板之上顯得猶為刺目。


    外頭的侍衛見帝尊欽伏宸發了怒,立馬衝上前去將玄夢昔圍住,打算奉命將她押入神牢。玄夢昔見狀咬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朝欽伏宸冷清的背影斷然一拜:“奴婢憐惜就此拜別帝尊。”


    玄夢昔說完這句,胸口的氣血不斷地翻湧上行,接著從嘴角溢出淅淅瀝瀝滴落在地。雪蘭哭著衝過去扶住明明已不堪重負卻仍舊倔強地想要站直身體的玄夢昔,心疼的無法言喻。正準備同欽伏宸道出實情,卻被玄夢昔一把拉住:“雪蘭公主,不必了。奴婢心已死,是誰都已不重要。奴婢隻想離開此處,能去下界也是一條生路。求公主不要再將奴婢往死路上逼!”


    她這話意思很是明確,態度也極是決然,似乎再沒了任何迴旋的餘地。雪蘭哭著不斷搖頭:“不,不該是這樣的……”說著望向欽伏宸的背影乞求道:“爹爹……”


    羲玥默不作聲,但卻顯得極是緊張和焦慮,在旁邊一直仔細地察言觀色。方才玄夢昔說出那句斷然的拜別之時,羲玥察覺到看似冷漠巋然不動的欽伏宸竟是猛然一怔,接著身體止不住地在微微地發抖。羲玥心中陡然一沉,眉頭緊蹙,在袖中緊握的雙手指甲一時間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肉裏頭。


    周圍的神兵因雪蘭在旁不知如何對玄夢昔下手。玄夢昔帶血的唇角扯出一絲心碎的淡笑,對神兵們說道:“不必勞煩各位動手了,我自己會走。”


    玄夢昔說著,掙脫了雪蘭的攙扶,固執而淒厲地緩步隨那些神兵出了紫陽殿,往紫微宮外的神牢方向行去。


    雪蘭淚眼婆娑地望著玄夢昔遠去的背影,咬緊的下唇都滲出了絲絲血漬。看著依舊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的欽伏宸,雪蘭眼中帶了滿滿的失望咬牙對他說道:“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說完這些,雪蘭也不再多言,直接離開了紫陽殿。


    殿中隻餘負手而立的欽伏宸和羲玥二人。青雀候在紫陽殿外許久,見羲玥終於神情黯然地從殿內出來了,立馬迎了上去將步履有些蹣跚的羲玥扶住。


    羲玥迴頭望著身後的紫陽殿有些神不守舍,低聲喃喃道:“雀兒,你說他知道了嗎?為何我覺得他似乎知道什麽?”


    青雀警覺地四處望了望,壓低聲音安慰羲玥道:“娘娘糊塗了麽?他若是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又怎會如此對她?”


    羲玥眉頭緊蹙,困惑地搖著頭說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究竟哪裏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娘娘不要多想了,那兩個賤人都入了神牢,如今正是好機會,娘娘切不可有所顧忌而又心軟。依奴婢之見,還是在帝尊未察覺之前早些將這麻煩解決掉才是,免得夜長夢多!”青雀由於嘴唇和臉頰都有些腫,故而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這話羲玥卻聽得非常明白。


    知曉此事事關重大,羲玥慌忙阻住青雀,低聲道:“迴去再說。”青雀會意地點頭,主仆二人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往寒月宮而去。


    神牢之中,雲鶯兒發絲有些淩亂,麵上有著被人掌摑後留下的瘀紫痕跡。她自從被羲玥關入此處,便氣勢洶洶地神牢之中已經鬧了一整日,此時正有些累了坐在地上休息。見唇角帶血麵色如紙的玄夢昔忽然被帶了進來,雲鶯兒很是驚訝,趴在鐵柱邊喊道:“憐惜?你怎麽也被關到這裏來了?”


    玄夢昔被鎖入了雲鶯兒旁邊的牢籠之中。聽到雲鶯兒的問話,她並不出聲,而是止不住捂著胸口一陣劇烈地咳嗽,而後口中竟又嘔出一口鮮血來。


    雲鶯兒見狀大驚:“你受傷了?是羲玥那個賤人?她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玄夢昔此時極是虛弱,心力交瘁加之心灰意冷,根本不想並且也無力再開口。麵對雲鶯兒的追問,她隻是漠然地輕輕搖了搖頭。雲鶯兒見狀卻心領神會地咬牙氣憤道:“想不到那個賤人不但蓄意陷害我,如今居然連曾經在我的身邊伺候過的丫頭也不放過,簡直是欺人太甚!待我見著帝尊,定然要揭了那毒婦的假臉,讓她在帝尊麵前無所遁形!”


    旁邊鎖著牢籠的獄卒鄙夷地笑笑:“你這個瘋女人醒醒吧,帝尊都將你廢去神格不日便要驅往下界了,竟還在此妄想再見到帝尊!”


    雲鶯兒渾身一怔,根本不相信那獄卒所言,憤怒地指著那獄卒罵道:“你胡說,帝尊怎會如此對我?當然初我錯手險些傷了冕兒,他也隻是讓我在寒香殿閉門思過。而今是羲玥那毒婦栽贓嫁禍,我根本沒有用什麽邪藥媚惑過帝尊,帝尊乃是真心喜愛我方才會盛寵於我!”


    “帝尊那般寵愛於我,不僅封我為妃還賜我寒香殿,又怎會輕信那毒婦所言而疑我罰我?你這廝定是羲玥那賤人派來的,那賤人想要我死?沒那麽容易……嗬嗬……”雲鶯兒有些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瞧上去有些癲狂而淒冷。那獄卒見狀不禁搖了搖頭,不再與雲鶯兒搭話,直接轉身離開。


    玄夢昔望著隔壁牢籠之中的雲鶯兒,心中悲戚地默道:真心?他如今怕是心都沒有,又哪裏會有真心?


    神牢之中昏暗陰冷,玄夢昔身心俱疲,在角落中抱頭縮成一團。她的頭痛今日一直沒有緩解,加之受到欽伏宸四散的靈力所傷,髒腑受損,胸口也是劇痛。隻是胸膛內的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已經痛到麻木,如今竟是沒了感覺。正如她今日對雪蘭所言,這顆心大約是真的已經死了吧。


    走廊之上壁燈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之中躍動,讓這靜寂的牢籠充滿了不安與悸動。這個夜,看似極為平靜,然而卻又處處透著湧動的暗流。或許是寂靜與黑暗本身便會讓人覺得沒有安全感,讓人難以如同它們的表相那般沉靜安寧。


    半夜,忽然紫微宮外半邊天燒得赤紅。一侍衛慌慌張張地入到漆黑的紫陽殿外急報:“啟稟帝尊,神牢之中失火了!”


    紫陽殿緊閉的殿門轟然一向,一陣疾風從那報信的侍衛身旁掃過,帝尊欽伏宸以閃電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玄色的身影直衝向了那赤紅的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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