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昔!”雪蘭將玄夢昔抱住,眼中的淚水順著麵頰滑落,讓玄夢昔的心裏頭頓時變得酸酸的。


    “小藍,你是如何認出我的?”玄夢昔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如今的這張假臉。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偽裝在千麵鬼君幽冥的這張嫁臉之下,這張臉不僅給了她全然一新的麵貌,同時還給了她比平日更是嬌媚柔軟的聲音和神情。她一直很好地運用這一切,步步謹慎處處當心,連欽伏宸都並未看出任何破綻,究竟是哪裏出現了錯漏,竟讓雪蘭識破了她的身份?


    雪蘭淚眼模糊地望著如今麵容盡改的玄夢昔,伸手輕輕觸了觸她這張陌生的臉,接著哽咽地說道:“昔昔你難道忘了,你我二人血脈相連,我能嗅到你的血的味道。這一切,又豈是你這變化了的模樣所能阻隔的?”


    玄夢昔有些動容,心中長歎一聲,緊接著問道:“那伏桓也曉得了?”


    雪蘭垂著淚點頭道:“那日你在禁宮門口氣息外泄,伏桓便是已經察覺,當時他本是有心想提醒伏宸爹爹的,但我及時阻住了。”


    聽雪蘭說道欽伏宸要將她的身份透露給欽伏宸,玄夢昔頓時急切道:“千萬別告訴伏宸,不要讓他知道。”


    “嗯,我當時也是同伏桓說昔昔既是在伏宸爹爹身邊卻不與他相認,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雪蘭接著眉頭微蹙極是不解地問著玄夢昔:“可是為什麽呢?昔昔為何不與爹爹相認?”


    玄夢昔緊握住雪蘭的手,定定地望著雪蘭道:“小藍,我隻是在等,在等著一個答案而已。我想知道這三百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伏宸竟是會變成這般樣子?你能和我說說嗎?你和伏桓都能這麽快的認出我,為何我就在他身邊他卻視若無睹,為何他竟是認不出我來?”玄夢昔說著垂眸緊緊地咬住了下唇,麵色極是悲切,緩緩地繼續接著說道:“還是他早已把我忘了,如今心裏根本已是沒有我了?”


    聽玄夢昔這般說,雪蘭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昔昔你千萬不要這樣想啊,爹爹心裏若是沒有你,當年怎會為了你墮神入魔啊!”


    雪蘭的話如同一記驚雷響在玄夢昔的腦中,她的心頓時被揪成一團疼得不行,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目問道:“小藍你說什麽?伏宸……他為了我墮神入魔?”


    雪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道:“當時我與伏桓都困在神牢之中,這也是我後來聽龍將軍說的。當時的魔君墨魁打著營救無夢公主的名頭,率了大批魔軍垮過黑水,直搗天龍並攻入了紫微宮中。當時天啟帝尊率天龍神兵抵擋,並散盡真元引動了被毀之約中的天誓,將魔族驅迴黑水西岸並徹底將魔界封印,隻餘一個隻進不出的之井作為通道。”


    “我與伏桓被龍將軍從神牢之中放出之後,在之井的通道邊尋到了伏宸爹爹,當時他抱著滿身是血的你,整個人跟瘋了一樣,跪在之井旁邊乞求天啟帝尊最後一絲神識能施舍他救你之法。”雪蘭的手有些發抖,想來那些迴憶應是讓人心顫的。


    “天啟帝尊最後一絲神識隻留下‘黑曜洞’三字給了伏宸爹爹,之後便徹底飛散了。當時我們都隻覺無助和絕望,手中除了握著天啟帝尊最後留下的黑曜洞這唯一的線索便再無其他。大家都知道黑曜洞在魔界之中,而當時魔界已被徹底封閉,進入魔界的唯一途徑就是入邪道成魔。”


    雪蘭抽泣著停頓了一刻,接著緩緩說道:“那日,我和伏桓親眼看著伏宸爹爹就那樣抱著你毫不猶豫地墮了之井……我與伏桓的心也隨著你們二人的墮入一並碎了,以為他帶著你那縱身一躍便是永別,因此痛不欲生!”


    聽到雪蘭說道此處,玄夢昔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剖開,疼的無法唿吸,與泣不成聲的雪蘭抱在一處,閉目悲泣道:“怎麽會這樣,他居然為了我墮神入魔?可我竟是什麽都不知道……我還怨他三百年來從不尋我……我……一切怎會如此!”


    玄夢昔的心裏頭本是一直在怨,怨欽伏宸這三百年不去尋她,怨他忘了當日陌岩洞中的誓言,然當她聽到雪蘭說到欽伏宸為了她居然在三百年前墮神入魔,她心裏竟是比之前要痛上百倍。他明知那是沒有退路的之井,卻依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隻為了救她,隻為了當初他對她的承諾。


    她隻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卻不知君情深似海,此心從不移。


    伏宸,是我錯了麽?我不該疑你怨你的,不該迴到你身邊還冷麵相對不與你相認的。你是如何從那之井活著迴來的?為何又變成了如今這讓人陌生的模樣?還是你從來沒有變過,真正變了的是我?


    玄夢昔此刻的心被一層層剝開,之前那些故作的堅強和偽裝蕩然無存,抓緊雪蘭的手急切地問道:“那後來呢?伏宸是如何從魔界迴來的?”


    雪蘭擦了擦麵上的淚說道:“具體情形我也不曉得,隻知當時爹爹忽然重新迴到神界並恢複了神格,我們大家都很是驚異,這其中的因由我卻無從所知,爹爹也從來不與人提及。但自他從魔界迴來,便性情大變,承了帝尊之位,並且迎娶了羲玥和青長思。”


    “爹爹成婚後一直盛寵青長思,但是後來很奇怪反倒是羲玥先有了身孕,並且誕下了帝子冕兒。冕兒出生不久之後,鳳後娘娘也因過度思念天啟帝尊而羽化仙去了。爹爹自此除了去看望冕兒,平日也不踏足寒月宮,沒事就隻去長思宮青後那裏。這些年他更是從不去天璣殿拜祭鳳後娘娘,我們相遇那日,正是鳳後娘娘的祭日,可惜爹爹卻並不記得。”雪蘭說著,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們相遇那日那是鳳後娘娘的祭日?”玄夢昔心中一緊,不禁想起那夜欽伏宸反常的舉動,那夜他在黑暗中難掩的悲切從她的記憶中襲來並刺痛了她的心。


    看來他並非不記得他母親胥鳳的祭日。那晚他瞧上去心中煩悶,又透著一些悲戚,那些烈酒並沒有衝淡他心中的悲傷,反倒是讓他的哀切在那黑暗中瘋狂地扭曲蔓延。


    那一夜,他不過想借著那些酒,甚至想要借著玄夢昔的身體,來發泄他心中壓抑的痛苦而已。那一刻,他或許醉了,或許清醒著,隻是那些悲慟將他困住,讓他找不到出口。他的情緒需要宣泄,他的悲痛和哀傷需要宣泄,不然他或許無法再這般孤寂地支撐下去。


    然那一夜,玄夢昔看到了他反常的表麵,卻並未看透他的悲泣內心。她隻是自私地想著,他的行為是對她的玷汙和被背叛,卻並未體會到他心底的那一份痛。


    雁鳴府的舞姬有如何?雲鶯兒的丫頭又如何?賤婢憐惜又如何?他當時抱著吻著的是她,她還是玄夢昔。那一刻,她或許可以與他分擔更多,她的身體或許便是他心痛的解藥,但她卻選擇了將他從自己的身邊推開,將那般悲慟的他送去了另一個女人身邊。


    他不過被悲情的歲月蒙了雙目,她卻被自己所謂的尊嚴亂了心。


    長思宮,青長思。


    玄夢昔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忍住心痛問道:“那個青長思究竟是誰?似乎宮中之人對她知之甚少。”


    雪蘭茫然地搖頭:“這麽多年,誰也沒見過這個青後娘娘。她身邊的隨侍丫頭倒是偶爾露麵,不過也是神秘的很,似乎根本不想同這紫微宮中的其他人沾上什麽關係。我心中本就對那青後並無好感,故而也從不關注她的事情。但聽說那青後應是靈嘯一脈的人,據有幸目睹過她真容之人所言,曾經在曲雲峰見過她。”


    玄夢昔有些失落,喃喃道:“原來真有青長思這個人存在,我還一直以為……”


    見玄夢昔這樣子,雪蘭知道她心裏不好受,趕忙安慰道:“昔昔,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麽,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如今爹爹雖是性情大變,但小藍知道他的心中是有你的,他變成如今這樣也多半是因為你。如今老天有眼,讓你迴到了爹爹的身邊,總算是沒讓爹爹苦等這麽多年。不論昔昔從前有什麽打算,如今都該是要心無芥蒂地早些同爹爹相認才是。”


    雪蘭正同玄夢昔說著,忽然飛速地閃到門口將屋門打開,警惕地朝外望去。如今玄夢昔修為全無,感覺不到外頭的輕微動靜,隻是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隻見雪蘭麵色凝重地轉頭對玄夢昔說道:“方才屋外有人!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尋到伏宸爹爹,讓你們先相認才好。方才屋外不知究竟是何人,若是居心叵測之輩得知你的身份,說不定會因此而大做文章。”


    玄夢昔眉頭微蹙地雙手緊握緩緩起身,似乎下定了決心,對立在門邊的雪蘭說道:“小藍,陪我走一趟長思吧。”


    知道玄夢昔打算去長思宮尋欽伏宸,雪蘭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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