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都廣之野荒草漫漫,從梵天源下的黑水隔開了這無邊無際的荒野,將二界這混沌天地共生的空間生生地割裂開來。一陰一陽,一暗一明。


    魔界的天空永遠是如墨般的漆黑,縱然是那紅日升起,雲霞染色,卻隻是帶來了炙熱的溫度,帶不來神界那般耀眼的光明。


    但魔界的雲朵是熱烈而豔紅的,如同那朵朵妖冶的往生花,帶著血色卻也帶著生的希望。這紅雲之下的邪魔之地,所聚之魔眾,哪個不是經曆過九死一生?本已是生無望,想要帶著執著的邪念玉石共焚,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活在了這如同往生花兒一般璀璨的雲朵之下。


    這個暗黑的世界,沒有情愛與憐憫,隻有殺戮與冷血;沒有人鬼殊途和神妖有別,隻有重生後的新軀殼。在這裏,很血腥,很殘酷,但隻要你願意,你可以繼續執著你的執著,做一個無慮的散魔,無人會用什麽教條來束縛你,同你強調這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隻是墮入到這魔界之中的人啊,哪個是安分的?哪個沒有野心?邪念是吞噬人心骨的東西,焚毀過往成為邪魔,又怎會甘心在這魔界之中過著平淡而閑散的日子?


    玄夢昔站在都廣之野黑水盡頭,腳踩著妖魔二界交接的土地之上,遙望著遠處黑曜洞上方那朵最豔最美的雲朵,心中歎道:熙黠,便是這片天空之上綻放得最熱烈的那朵往生花吧。


    她覺得她欠他的,欠多少?說不清。


    他如約將混沌鍾獻給了父親,而她卻失了約。雖說這個約並不是她定下的,但終究是她負了他,她傷了他。


    她希望幽冰能順利嫁給他,幽冰那麽愛他,一定會好好的待他,將世間最美好的一切給他。幽冰是那麽美妙的女子,品嚐到了幽冰的好,是不是能讓他忘了她的無情?


    嗬,她還欠他洪荒寶物。那麽用乾坤鼎抵了混沌鍾的債,他是不是會對她少恨一分?


    斬神刀她私自留下了,這是他親手送的,或許要還得幹幹淨淨的,這斬神刀也該是要還迴去的。但是,她怕,這是能傷到欽伏宸的東西,她不能還給熙黠。那麽,她終究還是欠他的。欠他的情,也欠他的東西。這些還不清的,也隻能先這般欠著了。


    望著那魔界的烈陽一點點地被黑暗攏起,如血的紅月慢慢地交替。漆黑的夜空之中,竟是墜滿了星。這樣的星月之夜,在魔界很是少見,嗬,真是很久不見了。


    這是在為熙黠慶賀麽?孤冷的魔君身邊終是有了知冷知熱的體己的人兒?幽冰,是不是已經如願成為了他的女人?


    玄夢昔猛然地搖了搖頭,為何會想這些?她的心底有些驚訝。


    幽冰代替她嫁給了熙黠,她也終於擺脫了那邪魔的束縛獲得了自由,她不是應該開心麽?為何她卻並沒有期待中的那般興奮?如今她本應是馬不停蹄地奔著天曲神山而去,應是迫不及待地窩在欽伏宸的懷抱之中互訴那離別的相思之苦,為何卻久久在這邪魔的邊界之上駐足遙望?


    原來,她早已習慣了熙黠在她的身後遙望,習慣了躲避著他那份沉重的愛戀。他是塊一直壓在她心上讓她無法自在喘息的大石頭,她早已習慣了在這塊大石頭的壓迫下窘迫的唿吸,陡然將這塊心裏壓著的石頭挪去了,一身輕鬆的她,竟是有些不……舍?不,或許隻是不習慣而已。


    搖著頭歎了口氣,轉身卻悶頭撞上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之上。黑暗之中玄夢昔的頭被撞得悶聲一響,腦子裏“咚”的一聲,頓時變得暈暈乎乎的。可額頭似乎並未起包。


    方才站的這個地方明明是荒草叢生,怎麽會無端端地多了一棵樹呢?玄夢昔有些懊惱,覺得自從在天虛殿中魔息暴亂之後,她的腦子似乎開始便的很不好用,現在連眼睛也似乎並不好用了。


    身為魔族,最習慣的應該就是這無邊的黑暗。故而魔族中人個個都有著夜視的好本事。暗空中日升月替,其實算不得什麽事。一個具有嫡魔血統的魔族公主,居然在黑夜裏撞在了樹上,傳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


    可近來她在夜間確實是視線越來越模糊,大約是體內的氣息還未完全平複的關係吧。


    伸手摸了摸方才撞上的樹幹,並不堅硬,仿佛剛硬中帶著些柔軟。摸上去也不粗糙,反倒有些絲滑的感覺。


    竟是個人!


    玄夢昔驚訝地後退一步,她方才撞上的並不是樹,是個人!什麽人竟無聲無息地在她身後?是妖是魔?是仙是神?


    “什麽人?鬼鬼祟祟地在那裏做什麽?”玄夢昔朝著那黑影喊道。


    那黑影慢慢地朝玄夢昔靠近,玄夢昔一步步地後退。


    是父親的人麽?還是熙黠的人?難道他們早已經發現那個“玄夢昔”是幽冰假扮的,故而派人暗中追蹤著自己?


    “你不要過來!”玄夢昔退到了黑水河的盡頭,無盡的黑水從這黑水崖邊的疊瀑之處匯入妖界的通天水境,最後落入冥界的忘魂淵中。此處,玄夢昔已是無路可退。


    “不要逼我對你出手,我不想傷你!”玄夢昔再次厲聲向那不斷往前移動的黑影發出了警告。


    那黑影並未因她的這番話而停住腳步,仍舊繼續在向她靠近。


    “別過來,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玄夢昔指了指身後層層疊疊望不見底的疊瀑說道。


    這裏是處險地,在黑水崖墮入通天水境落入忘魂淵中,無論,還沒有人活著從裏麵出來過。故而六界之中但凡知曉之人都不會涉足此處。


    但此處風景別致,似有魔力般的特別吸引玄夢昔。站在這裏白日能瞧見二界暗天與晴空交接的奇景,西邊能遙望到魔界的黑曜洞與無妄山巔,東北之處仙神二界隱現,東南處妖界的景致也能瞧見幾分。


    據說,黑水源頭原是梵天聖水,分割兩界,帶著陰陽戾氣循環入妖冥二界,最後化為無生之水。墮入此處,便是無任何生機。


    那黑影似乎被她的這話給鎮住了,停下了腳步。


    玄夢昔寬心下來,原來對方還是在意她的性命的。


    是啊,她好歹是個堂堂公主,他們這些人無非也就是奉命要將她“請”迴去而已,若是她真出了什麽事,他們定然是無法同魔尊以及熙黠交代的。


    鬆了口氣,往黑水崖邊探了探,站穩了腳跟。她可不想跌落下去,她還要去天曲神山去找欽伏宸,怎麽會隨隨便便地跌入這無生的黑水崖下?


    可近些日子她確實夜視模糊得很,明明瞧著腳下是堅硬的石地,踩上去卻發現有許多細滑的碎石子。剛穩住的身形隨著腳底碎石的滑動,忽然失去了平衡,一頭便往那黑水崖邊栽了下去。


    糟糕!怎麽這麽倒黴!


    她還來不及叫喚,那黑影便飛快地縱身上前,一把將懸在崖邊的她給拉住了。


    “他娶無夢公主你便這麽傷心?連活不想活了?”


    這聲音聽著好生熟悉!來不及分辨細想,她已被那黑影輕鬆地拉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因魔息暴亂,又被圍困逼婚,加之對欽伏宸思念滿溢,人是瘦了一大圈,整個人輕飄飄地被那黑影稍稍一拉,便落到了那人的懷中。


    與那黑影這般的貼近,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表情有些嚴肅,帶著些許不悅,有透著那麽些心疼。


    這是她日思夜想的欽伏宸啊!


    她真是遲鈍了,怎麽方才竟然沒有認出他來?應該在他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第一時間,便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木檀香氣才是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又是何時來的?


    玄夢昔又驚又喜地望著麵前這個人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是夢麽?不是夢吧?”她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觸上去是那般的真實。


    “怎麽瘦了這麽多?抱起來輕飄飄的,一點手感也沒有。”欽伏宸看似在抱怨,實際上話語中卻透著關懷與心疼。


    玄夢昔的手覆上他的臉,這些日子,他也瘦了。


    他應是在四處尋她吧,雪蘭說過,他找她快找瘋了。


    那日在陌岩洞中,雲將軍誤將雪蘭當作魔女而錯擒,他卻不容雪蘭申辯一句,眼睜睜地看著雪蘭被關進懸瀑水牢而不救,他的心其實是不忍的。


    他不曉得雪蘭的來曆,但是卻發自內心深處的想要保她護她,說不出來緣由,好像是她連著自己的血脈一般,扯著自己的心。但是為了玄夢昔,為了確保玄夢昔的安危,他選擇了置雪蘭不顧,讓她做了玄夢昔的替罪羊。


    在他的心中,玄夢昔是無可替代的。


    然而當他迴到碧水池中再去尋玄夢昔時,她已不見了蹤影。他尋遍了碧水池,搜遍了陌岩洞,翻遍了天曲神山,她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身上有傷,氣息不穩,一個人能去哪裏?這天曲神山又被重兵把守,她怎麽可能出得去?沒有他幫她控製住暴亂的魔息,她再次失去神智怎麽辦?


    他想到了熙黠,是不是熙黠用五行旗帶走了她,將她帶迴了魔界?可他卻發現自己錯了,熙黠竟然闖入天曲神山來救她,結果救走的不是她,是雪蘭。


    原來熙黠也不曉得她的下落,他有些絕望了。尋不到她,他覺得他簡直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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