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大地披上了一層銀光。車馬之內,武法修敞開車簾,寒風之中裹著獸皮毯看著前麵。雖然雙方還有百丈的距離,武法修卻感受到了段琅身上散發的那股肅殺之氣。


    武法修不禁暗讚道,“好一個大曆國繼山帝君,如此之威,不愧是當今翹首。此子又有澹台明月力助,這天下還有誰可以與其爭鋒。”


    車馬緩緩的停了下來,穀凡歸隊站在了段琅身後。武法修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撐把獸皮毯掀掉。武法修站起身,在親兵的攙扶下來到馬車之前。武法修筆直的身軀站立在風中,目光平靜的看著段琅。


    段琅臉上綻放出溫和的笑容,上前走了幾步,抱拳說道,“大曆國段琅,恭候王爺大駕。”


    武法修這才抱拳拱手,客氣的說道,“老朽愧不敢當,能與繼山帝君冰雪之夜相見,實乃老朽榮幸。”


    段琅哈哈一笑,“王爺客氣了,雖然是初次相見,如果說起來,咱們還算是有些淵源。據聞當年王爺曾經參加過兩界山之戰,試問王爺可還記得,那影者令主段天涯?”


    武法修一愣,點頭說道,“當然記得,雖說老朽與那段天涯是敵對雙方,卻也佩服他的忠勇。若不是影者死士的奮力反擊,兩界山一戰或許要改變結局。”


    段琅抱拳說道,“在下不才,那影者令主段天涯,正是在下祖父。”


    武法修吃驚的看著段琅。他對段琅了解的不是很詳細,一直以為段琅是從曆都城一個小吏起兵奪取的江山。沒想到,居然是影者令主段天涯的後人。


    武法修感慨道,“當年本王被圈禁之前,聽聞段氏一門被滅。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今日還能遇見故人之後。唉~!爭來爭去,到最後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當初你祖父輔佐大夏建安帝,創立了大夏的輝煌。但誰又能想到,堂堂的大夏,居然是滅在天涯後人之手。”


    “王爺,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不管您與家祖是敵是友,先人已去塵埃落定。如今你我相見,也算是一種緣分。但不知王爺對於我大曆國兵馬進入摩羅之事,有什麽獨到見解。”


    段琅平靜的看著武法修,既然雙方要精誠合作,他必須要聽一聽武法修對於他們的看法。畢竟段琅一方是入侵他國,這個心結不解開,段琅也不敢完全信任武法修。要知道設伏計劃也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擊殺陸慕,反過來一樣可以把他們大曆國兵馬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武法修清瘦的身子在寒風之中顯得有些單薄,但蒼老的麵孔卻帶著一股子堅韌。


    武法修苦澀的說道,“繼山帝君,老朽沒什麽獨到的見解。天下之大強者為尊,此乃開疆辟土之道。繼山帝君如此年紀就能成就這樣的霸業,老朽實在是佩服。不過,天有滿月,也有月缺之時。獨月吞不下群星,群星也奪不走月之光華。星月相伴,才是天道。”


    段琅點了點頭,“王爺放心,段某沒有吞滅群雄之意。不過那西越陸慕與在下仇怨深重,這筆賬必須要清算一下。”


    武法修歎道,“我摩羅朝堂不乏清醒之人,老朽雖然被圈禁了十幾年,卻也能看出繼山帝君的本意。歸根到底還是那句話,這天下強者為尊。如果繼山帝君兵敗如山,你我也就沒有了今日之約。既然要合作,老朽自會拋棄前嫌肝膽相照。”


    段琅看著武法修清明的雙目,鄭重的微微一躬身,“王爺能有如此一說,請受段某一禮。”


    武法修淡淡的一笑,能得到繼山帝君這一禮,他知道雙方心中的戒意徹底消除了。


    “繼山帝君,天寒地凍,老朽身子單薄,咱們還是進入車攆詳談吧。”


    段琅爽朗的一笑,“段某正有此意,王爺請。”


    兩個人麵帶笑容進入了車攆,摩羅兵衛把守在車攆周圍。穀凡向天等人,則是分散開警戒著遠處。月光之下寒風之中,天空上一個小黑點不停的盤旋著。大飛在空中,也觀察著銀色的大地。


    段琅與武法修談論了很久,直到天色將明,段琅才走下了車攆。武法修站在車中,看著段琅上了戰馬,兩人這才惺惺相惜的一抱拳,段琅帶著穀凡向天等人向自己營地方向快速奔去。


    武法修迴到山林,蕭治呈與眾將正擔心的等待著。看到武法修安然無恙,蕭治呈暗暗的鬆了口氣。武法修顯得有些疲憊,但他來不及休息,當即召集將領開始布置起來。


    臨時搭起的帥帳之內,武法修展開行軍地圖,指著小劍山方向詳細的訴說著設伏計劃。安排完之後,武法修把斥候營統領召了過來。


    山林的營地裏,身穿普通民眾裝扮的斥候營統領,騎著一批瘦弱的民馬,像是一個落魄的商販似的朝著馬麥亞城奔去。他的任務,就是向城內將領轉達武法修的軍令。而這一戰實施的時間,定於一日後的未時。


    馬麥亞城之內,陸慕與上次一樣,在府衙中不停的在行軍圖中做著標注。這一天多的時間,居然有三十多名斥候沒有返迴。陸慕要看看這些人都是出自哪個位置,他會加派人手去這些地方探查。一旦發現段琅兵馬的蹤跡,整個馬麥亞城將會傾巢而出。


    摩羅兵馬有著豐富的冰雪作戰的經驗,特別是步戰兵營,早已動手製造出不少滑板。若說平時戰馬狂奔,步戰營除了靠著雙腿隻能乘坐戰車。但是冰雪之中,他們的快速反擊能力,甚至超過騎兵戰陣。


    一日之後的清晨,段琅所在營地開始行動起來,幾萬兵馬不緊不慢的向小劍山推進。當兵馬越過那條狹窄的通道之時,周龍對著冰封的江麵抱了抱拳。這裏麵有兄弟們的英魂,段琅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動手,正是要讓這些英魂們親眼看到陸慕的下場。


    段琅的兵馬默默的從山腳下走過,冰雪之中沒有留下任何上山的痕跡。但是大軍穿越這條狹長的通道之後,段琅立即吩咐繞行一圈,從小劍山另外一側上山。但是各營之中抽調了部分兵力,留守在山下作為第二梯隊。而這些留守的人員,大都是張奇峰所帶來的新兵。因為他們上山之後就要潛伏在雪地裏,不能提前暴露任何目標。否則的話,這場伏擊將會前功盡棄。而且,還會徹底的把武法修大軍暴露出來。


    馬麥亞城府衙之內,陸慕皺著眉頭看著行軍圖。他也奇怪,為何東西兩側都出現了斥候消失的情況。難道說,段琅把兵力分開了?陸慕正琢磨著是不是派出兵馬去試探一下,就看到滿戰興奮的跑了進來。


    “都督大人,斥候發現了段琅所部的去向。”滿戰高興的說道。


    陸慕眼神一亮,“快說,他們兵馬目前在何處?”


    龍牧一聽,也走過來看著滿戰。滿戰一指行軍圖,“斥候發現他們去了小劍山方向,斥候一路跟隨,親眼看到他們穿過小劍山通道,這才趕緊返迴稟報。”


    “小劍山?”陸慕心中一愣,目光看向了行軍圖。順著自己手指的方向,陸慕心中疑惑不解。


    陸慕想了想,抬頭說道,“穿過小劍山,隻有兩處方向可行。一是從右側直奔我西越,另外一條線路,就是奔向摩羅國都雅克司城。”


    龍牧心中一震,“看來,這段琅要冒死一搏了。我估計,他們很可能是去了雅克司城。目前雅克司城兵力空虛,段琅這是想逼迫陛下投降。”


    陸慕盯著小劍山的位置,猶豫了半天,終於下了決心,“傳令,各營集結,一炷香之後,全力追擊。”


    集結的號令一響,馬麥亞城仿佛整個城池都晃動起來。摩羅大營之中,如今缺兵少將,原本隻是普通將軍的成傑木赤,如今晉升為僅次於龍牧的二號人物。成傑木赤暗中給各領隊將領遞了個眼神,那意思按他的指令行事。特別是成傑木赤最信任的親兵隊,也有著特殊的任務。


    陸慕乘坐一輛四匹馬拉著的滑車之中,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出了馬麥亞城。於此同時,武法修的大軍,則是從另外一條道路,也在繞行奔向小劍山。


    這一刻,小劍山中,段琅等人已經準備完畢,悄悄埋伏在山林之內。從狹長通道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進山的痕跡。段琅坐在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麵,靜靜的等待著陸慕的到來。包括段琅在內,所有人都很緊張。他們不是怯戰,而是擔心陸慕沒有追過來。


    啾啾~!空中傳來了大飛的鳴叫。段琅精神一振,激動的站起身。


    “傳令,各營準備,陸慕的兵馬到了。”


    段琅一聲令下,傳令兵一聲聲鳥鳴之音傳遞出去。小劍山兩頭,分別是周龍和周武各帶五千人把守。而中部位置,則是段琅親自率領剩餘人馬。周龍周武的人手雖然不多,卻已經準備好了大石與滾木,隻等大軍進入伏擊圈之後就堵住兩側。這一招,他們還是跟陸慕學的。


    陸慕率領著大軍,一路上看著雜亂的馬蹄印記,他可以確定這正是段琅所部留下的痕跡。根據蹄印寬度與稠密情況,參軍們分析出大致的人數。得知段琅把所有人帶離,陸慕這才放下心來。


    眼看著就要進入小劍山,陸慕下令停止前進。看著白雪覆蓋的小劍山,陸慕謹慎的說道。


    “來人,派出斥候,沿線一路仔細觀察,看看有沒有上山的痕跡。”


    一隊斥候快速的向前奔去,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斥候返迴來報,沒有發現任何上山的痕跡。陸慕微微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龍牧。


    “土司大人,你們摩羅所部先行,我西越兵馬為你壓陣。”


    龍牧一愣,雖說他不願意自己的人馬在前麵冒險,但是陸慕主導整個兵馬調動大權,龍牧隻能服從軍令。成傑木赤一聽,心中暗喜,他正琢磨著該怎麽請令先行一步呢。陸慕的命令,正合了他的心意。


    龍牧的三萬多兵馬,開始穿越小劍山的狹長通道。這條道路一麵靠山一麵靠水,一旦遇襲,就跟上次周龍所部一樣,根本無處可逃。


    陸慕沒有馬上下令大軍前進,等龍牧所部進入狹長通道大約半柱香之後,龍牧這才傳令開進。因為陸慕知道他們兵馬朕線拉長,等他們進入之後龍牧一方已經快要到出口之地。萬一有什麽危險,隻要龍牧一方發出號令,陸慕會立即退出返迴。


    看到陸慕大軍開始進入,周龍等人激動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所有兵馬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發出聲音驚嚇了對方。


    陸慕的帥車在整個隊伍的中部,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山上。不知道為什麽,剛進入通道,陸慕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傳令,停止前進。”


    陸慕從滑車中站起身,謹慎的盯著山頂。陸慕的腦海之中,出現上次擊殺周龍所部的場景。


    陸慕沉聲說道,“吹號令,詢問先頭戰隊,看看他們走出通道沒有。告知後麵戰陣,暫時不要進入通道。”


    陸慕心中不安,但是隻要兩頭暢通,他就不用擔心有什麽埋伏。畢竟就算有山石滾落堵住通道,也可以利用兵馬優勢快速的疏通。


    看到陸慕大軍停止了前行,段琅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因為此時陸慕才剛進入通道,如果現在截斷的話,主要兵力很有可能會逃離出去。


    就在這時,陸慕忽聽著大軍後麵傳來斥候的喊聲,“都督大人,身後五裏外發現大量兵馬,他們打著摩羅主帥旗號。”


    陸慕一愣,“摩羅主帥旗號?”


    陸慕稍微一琢磨,臉色頓時一變,“不好,快,吹號令撤出小劍山,後隊改前隊,立即在山外布陣。”


    急促的號令響起,段琅看到陸慕快速的開始後撤,他知道再等就來不及了。段琅手中戰戟猛然一杵,高聲喊道。


    “傳令周龍周武,堵截兩側。張奇峰所部,準備射殺陸慕!”


    山中的號令一響,冰天雪地之中,一道道雪人站了起來。狹長通道的兩端,一塊塊巨石被撬動,帶著轟鳴聲滾落下去。緊接著,一段段早已潑上鬆油的樹段也砸了下來。


    陸慕渾身一顫,愕然的看向了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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