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中,摩羅大祭司胡圖急的直搓手。國主武波爾汗已經明確指出要西越兵馬進入,這可是等同下了聖旨。但如果他主動開口,在出兵的問題上可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不大一會兒,酒菜開始擺了上來。軍中沒有什麽像樣的珍饈,都是一些大魚大肉。陸慕帶著幾名主要戰將走進了大帳,麵帶笑容與大祭司胡圖引薦著。


    這種情況下胡圖哪還有心思喝酒,不過胡圖表現的還算是沉穩。陸慕與胡圖談天說地,免不了說到段琅身上。對於一年前的墨蘭城之戰,胡圖聽的非常仔細。


    胡圖聽完,看著陸慕問道,“陸都督,如果重演一次墨蘭城之戰,你覺得能夠勝出嗎?”


    陸慕搖了搖頭,“不好說。”


    “哦?”胡圖一怔,“陸都督與那陌坤,可都是名震天下的智者,重演戰局都不好說,莫非那澹台明月與段琅,手段真的如此高明嗎?”


    陸慕歎息了一聲,“關於那場大戰,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說範佳昌大軍的到來,是真正導致失敗的關鍵。沒有範佳昌,我西越大將霍亥,也不至於落到段琅的陷阱之中。縱觀整個戰局,陸某推測那段琅所部一定有某些特殊的斥候聯係手段。當時陸某率領大軍圍攻供香郡之時,假如不是段琅及時趕到,勝利的天平也會向我方傾斜。事後總結之時,有些事情陸某實在是揣測不透。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滿戰也是歎息了一聲,大夏之戰雖然以他們戰敗而告終,但敗的實在是不甘心。特別是墨蘭城決戰之時,南平西越占據著絕對的兵馬優勢,居然被對方處處牽製,導致最終的戰敗。


    摩羅大祭司胡圖聽完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這些年段琅崛起之快,超出了任何名將的聲威。特別是段琅的戰術特點就是以少勝多,行動上更是神出鬼沒。胡圖深知摩羅兵馬的軟肋,那就是善於硬仗,不善於謀略。但在硬仗之上,於都城一戰也打擊了胡圖的信心。如此說來,國主請陸慕率兵入關是非常正確的選擇。畢竟陸慕熟悉段琅的戰術特點,況且西越的加入,即便摩羅與大曆國徹底翻臉也有了底氣。


    胡圖端起酒杯,滄桑的老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陸都督,這段琅兵馬在泰米拉城雖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朽到覺得,如果能快速的消滅段琅所部,足以改變天下的格局。到時候,大曆國內部必將大亂,即便有死忠將士遠道而來,也不足為慮。但是老朽擔心,那段琅會故技重施,以遊走的方式肆虐我摩羅諸城。另外來說,一旦大曆國後續援兵到來,恐怕此戰又要發生變化。更何況,我摩羅與西越唇齒相依,唇亡齒寒的道理,陸都督與忠德帝君應該明白。段琅的野心,恐怕不止是想壓製我摩羅這麽簡單。”


    陸慕眉毛一挑,“祭祀大人,陸某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武波爾汗陛下不同意我軍入關,這讓陸某想幫也幫不上了。”


    “這個~?”胡圖裝作為難的樣子,歎息的說道,“為了盡早清除段琅那廝,入關之事,老朽可以替陛下做主。即便將來陛下追問,一切責任由老朽承擔。”


    陸慕搖了搖頭,“這怎麽能行,真要是武波爾汗國主追責,陸某可就實在無顏再見祭祀大人了。更何況,兩軍聯手,重點在於一個誠意。如果彼此之間不坦誠,必會被段琅利用。所以,這入關之事還是再慎重考慮吧。”


    胡圖心中一急,趕緊說道,“陸都督放心,隻要貴軍入我摩羅境內,國主陛下必會視為己出,兩軍將士一視同仁。至於追責之事,陸都督不必擔心,老朽雖說在摩羅不問政務,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能夠做得了主的。”


    “哦。那這麽說,我軍可以入關協同作戰?”


    “當然沒問題,人之交往,以誠為本,兩國之交,則是以信為實。陸都督不惜冒著刀兵風險助我摩羅剿滅段琅,我摩羅當然會以禮相邀真誠致謝。一旦滅掉段琅,那北明也將勢弱。到時候,這天下五國當以摩羅西越為尊了。”胡圖笑道。


    陸慕抱了抱拳,“既然祭祀大人以誠相邀,陸某感激不盡。說實話,能夠擊殺段琅那廝,也是陸某平生的夙願。既然祭祀大人答應,那陸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陸都督不必客氣,既然入關之事定了,那貴軍的糧草方麵,我摩羅總不能不出把力。我看這樣吧,貴軍的糧草補給,我摩羅承擔一半,至於將士的撫恤,就按照貴國的軍律來執行。至於其它,陸都督您看還有什麽問題。”胡圖抬眼看著陸慕,表現出一副真誠的樣子。


    陸慕帳下的幾名將軍,一聽這話,臉上不禁露出了怒意。陸慕心說這個老狐狸的眼界還是太低了,他們將士以命相拚,居然還算計糧草問題。但是時間就是戰機,陸慕也擔心滯留時間過長,段琅會打的龍牧找不到北。真要是為此事爭執下去,沒準又得耽擱幾日。陸慕心中想的非常長遠,他可不會顧及這點小利益。


    陸慕掃了一眼滿戰等人,示意他們不必開口。陸慕看著胡圖,鄭重的說道。


    “祭祀大人,我西越兒郎出關殺敵,為的可不是糧草與撫恤。雖說我西越一年前戰敗,但西越兵馬還不至於吃不上飯。對於這些小事,我也不想與祭祀大人爭執,爭來爭去,倒顯得心胸有些狹隘。既然祭祀大人說出了條件,陸某身為晚輩,當然要給祭祀大人這個麵子。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如果貴國不答應,此事隻能作罷。”


    胡圖被陸慕說的有些尷尬,聞聽此言,趕緊問道,“什麽條件,陸都督盡管說。”


    “我方的條件,就是貴國的一切戰報必須及時傳遞,而且不得隱瞞。這關乎著戰局的走向及戰術安排,必須要及時而詳細。而且,我軍的一切作戰計劃,都由本都督安排,貴國不得幹預。如果能夠答應此要求,其它都是小事。”


    胡圖想了想,點頭說道,“好,沒問題,老朽代我國主,答應陸都督的要求。畢竟陸都督名震天下,在行軍打仗方麵,值得老朽信任。”


    陸慕抱了抱拳,“那就多謝祭祀大人了,不過我軍入關之後,要全部換上貴國的戰甲。而且此行務必嚴格保密,即便貴國朝堂重臣,最好也不要得知詳情。至於我軍行軍番號,就以摩羅第二戰團定名。現在那段琅在明我在暗,這樣的戰事才能出其不意。一旦讓那段琅與澹台明月得知陸某參戰,他們必然會做出戰略調整。畢竟大家都非常熟悉對方的用兵之道,隻有隱藏起來,才能做到我知彼,彼卻不知我。想必祭祀大人與武波爾汗陛下,會理解陸某的用意。”


    一聽說要換成摩羅戰甲,胡圖明白這些裝具必須他們來出。雖說心中有些不舍,但陸慕說的確實在理。兵法者詭道也,隻要能盡快解決段琅,多拿出六萬套盔甲到無所謂。


    兩人終於定下了出兵之事,對於陸慕來說越快越好。他也擔心段琅會有後續人馬到來,隻有盡快解決了段琅,陸慕才能去掉這塊壓抑已久的心病。至於摩羅盔甲,對麵大營之中就有不少庫存。大不了從周邊再調集一些,這點能力對胡圖來說輕而易舉。


    次日夜晚,趁著邊界封關無人之時,陸慕率領西越大軍快速的進入到摩羅境內。所有將士都身穿摩羅戰甲,滿戰等將軍,頭盔之下還帶了一副麵具。連坐在戰車之內的陸慕,也是青巾遮麵,讓人無法識別真實麵目。畢竟他與滿戰在大夏征戰多年,真要是遇到段琅的斥候,一眼就會認出來。為了不讓段琅摸清這支兵馬的底細,陸慕把表麵上的一切痕跡都隱藏了起來。


    就在陸慕入關的三日之後,段琅大軍終於不緊不慢的來到了馬麥亞城。由於人口的原因,摩羅國的都城規模都不大。看著低矮的城牆及那些怒目而視的城內百姓,段琅幹脆下令繞過城池,在距離馬麥亞城不足五裏的山坡上安營紮寨。


    澹台明月也讚同段琅的意見,畢竟大軍入城的話,麵對手無寸鐵的百姓,段琅不忍下令強壓。一旦身後龍牧大軍圍城,城內百姓裏應外合,這對大軍非常不利。更何況馬麥亞城隻有一處城門,不利於撤離。而此處山坡易守難攻,即便麵對敵軍優勢兵力,也可以撤往山中對戰。


    將士們迅速紮好了營寨,段琅與明月周龍等人巡視著各處防禦。段琅一邊走一邊問道,“咱們的輜重戰車,那邊什麽情況?”


    周龍說道,“陳七已經帶著他們,在十五裏外一處峽穀隱藏,隨時等候命令。”


    段琅微微點了點頭,陳七以前是老將孫剛的親信,墨蘭城之戰陳七還傳遞過消息。後來孫剛把陳七推薦給了周龍,經過大漠一年的苦訓,如今陳七也成為周龍麾下千總之一。


    巡視完各處防禦之後,段琅看著明月問道,“怎麽樣,你說那龍牧會不會主動來攻。”


    明月看著忙碌的將士,輕聲說道,“這一路上咱們偷襲了三四次,龍牧的怒火應該激的差不多了。不過我建議真要是從此處展開激戰,依然不必與敵方硬拚。”


    “那當然,我的意思是引他們入山。在山林中作戰,他們可不是對手。”


    “不,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龍牧不會上當。最可能的結果,他們會在山下布局,把咱們困在山中。所以我建議,開戰之後不必入山,從側麵殺出去,引對方追襲。在十五裏外峽穀處,讓戰車營布好陷阱,殺他們一個痛快。”澹台明月說道。


    “他們會上當嗎?這一路上龍牧可是從不追擊。”段琅說道。


    澹台明月看著山色,奇怪的說道,“我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這龍牧到底想幹什麽。按說咱們入侵,他們應該瘋狂追擊才對。莫非,龍牧真的要等蒙都那邊結束,才會集中優勢兵力圍殺咱們?”


    段琅想了想,坦然說道,“大飛明日就能從蒙都那邊返迴,到時候斥候肯定會詳細匯報那邊的情況。如果蒙都真要是意氣用事,咱們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嗯,還是先應付好眼前的局勢再說吧。龍牧一再求穩,那就再給他加把火。讓周武帶著兵馬,進入馬麥亞城橫掃一空。戰爭不能仁慈,就算咱們秋毫無犯,摩羅百姓依然會痛恨咱們。既然兵馬在此安營紮寨,龍牧必然會與我軍一戰。如果龍牧下令追擊,那就在峽穀處殺他一個痛快。一旦龍牧不下令追擊,這其中必有原因,看來咱們還是遺忘了什麽,必須要弄清楚龍牧的真實目的才行。”澹台明月謹慎的說道。


    段琅想了想,“不會是龍牧真的怕了吧?這可不像傳聞中的摩羅將士風格。”


    “琅,明日龍牧大軍到來之後,一旦沒有追擊,我覺得必須讓大飛返迴國內一趟。這段時間天下發生了什麽,咱們都不得知,沒有消息來源我心中非常不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或許是天下又發生了什麽大事,才導致龍牧一直拖延不戰。”澹台明月微皺眉頭看著段琅。


    “那好,大飛一迴來,就讓它返迴中都城。國內有什麽事情,確實該知道一下。”


    兩人商量完畢,澹台明月當即給周武下令,讓他帶著人馬殺進馬麥亞城。即便不針對平民動手,也得製造出聲勢出來。另外,段琅也讓周龍派人通知陳七,明日巳時之前布置好偽裝弩陣。


    段琅大軍的身後,龍牧依然下令不緊不慢的前行。這幾天雖然遭受了段琅所部的突然襲擊,但整體損失情況尚在承受之內。龍牧與武巴圖都在強忍著怒火,這麽多年來,摩羅國將士還從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不過國主傳來的消息,讓龍牧與武巴圖心中舒坦了不少。


    摩羅國主武波爾汗非常精明,既然陸慕參與了進來,那就徹底的把西越拉進這趟渾水。武波爾汗下了密旨,讓龍牧在陸慕到來之前,盡量不要展開大的交戰。段琅身為一國之君,所帶兵馬必為精銳,武波爾汗也不想讓本國將士過多的損失。到時候協同陸慕,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武波爾汗不相信段琅還能逃出摩羅。至於另外一側的北明兵馬,武波爾汗根本就沒放在眼裏。隻要段琅一死,別說是蒙都,摩羅兵馬即刻揮師北明,徹底的討還十萬將士的血債。


    快速行進中的陸慕,軍中也安置了摩羅斥候用於聯係。不管是蒙都大軍的逃亡路線,還是段琅的推進,都在陸慕的掌控之中。陸慕倒是希望摩羅兵馬能夠不斷的與段琅血拚,隻要能給段琅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就會拖累段郎行軍的速度。一旦段琅適應了摩羅國的打法,到時候再麵對他陸慕之時,必將成為一場收官之戰。


    越是接近段琅所部,陸慕的心情越是激動。這一年來,戰敗的陰影如同夢魔日夜纏繞著他。甚至對自己的兵法戰術上,陸慕都產生了懷疑。他知道,隻有徹底擊敗段琅與澹台明月,才能找迴往日的自信。


    馬麥亞城,哭天喊地的百姓們,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大軍。看著城內的火光,與城外悲痛的平民,武巴圖氣的渾身都哆嗦。


    “土司大人,既然段琅那混蛋就在不遠安營紮寨,今日如果不狠狠的打一場,我武巴圖都沒臉進這馬麥亞城。”武巴圖憤怒的喊道。


    龍牧也是麵如生鐵,但此時天色已晚,如果展開夜戰的話,對他們進攻的一方極為不利。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時辰對我們不利,既然段琅所部安營紮寨,明日上午展開圍剿也不遲。來人,大軍進城,立即布置防禦。”


    龍牧壓製著怒火,沒有衝動的立即率兵去攻山。別看這幾日都是小規模的騷擾與侵襲,也讓龍牧看到了段琅兵馬訓練有素的一麵。特別是周龍所部的快打快閃,讓善於硬拚的摩羅將士毫無辦法。這邊剛組織好反擊,人家那邊就跑遠了,讓他們空有一身的力氣沒處使勁。


    馬麥亞城的百姓哭訴著入侵者的惡行,城主早已經逃離了城池,周武雖然沒有針對平民下手,但也狠心燒了大片的民房。即便這樣,也有不少反抗者被兵卒們擊殺。入侵著的‘劣行’激起了民憤,龍牧知道不大打一場,恐怕國內的民眾也不答應了。


    這些日子整個摩羅國都在期待著一場勝利,但久沒消息之後,摩羅百姓的指責,開始轉到了龍牧身上。甚至不少大臣開始上奏,痛斥龍牧的軟弱無能。武波爾汗也不便向群臣透漏內幕,隻能耐心的等待陸慕的大軍。


    入夜之後,雙方都派出斥候,謹慎的盯著對方的動向。有了城牆的防護,龍牧到不用擔心對方的偷襲了。雖然城牆低矮,至少可以擋住戰馬的狂奔。龍牧與幾名戰將,開始研究明日的大戰。戰術安排完畢已經接近子時,龍牧這才疲憊的準備休息。


    淩晨醜時,睡得正香的龍牧,忽然被一陣急促的鑼聲驚醒。龍牧快速的爬起來,伸手抽出了戰刀。


    “怎麽迴事,什麽情況?”


    龍牧沒有進入府衙,而是在距離城門不遠的營中帥帳入眠。剛走出來詢問,就聽到城牆之上傳來了喊殺聲。龍牧心中一驚,心說難不成是段琅率兵主動攻城?


    “啟稟大帥,有人趁夜摸上了城牆,守城兵馬正在圍剿。”一名軍士跑過來報道。


    這一刻,整個大營都忙亂起來。龍牧剛要下令派兵支援,就聽著右側不遠的城牆上,傳來一聲張揚的大喊。


    “龍牧武巴圖聽著,今晚本帥親自來給你們下戰書。明日一早,老子在營寨中等著,是男人的話就拿出點本事與我一戰。記住,別當縮頭烏龜,告辭了~。”緊接著,傳來一陣囂張的大笑之聲。


    武巴圖在府衙之中聽不到段琅的喊聲,但是龍牧在營中卻聽的分明。就在龍牧氣的渾身哆嗦之時,一名將軍跑了過來。


    “末將請令,出城追殺此賊!”


    龍牧雖然心中憤恨,卻冷靜的問道,“他們走了?”


    “已經跳下城牆逃離。”


    “來了多少人?”


    那名將軍看著龍牧,恨聲說道,“啟稟大帥,隻有~隻有段琅與曆都城十八斬。”


    龍牧一聽,曆都城十八斬非常好辨認,對方大營之中除了這十八人使用長刀,再無他人。但是龍牧,不禁震驚段琅的膽大。


    “傷亡如何?”


    “啟稟大帥,值守兵衛~傷亡四十來人。”


    龍牧聽著渾身一顫,氣的一口老血沒噴出來。身為一國之君,居然囂張的親自帶人殺到眼皮子底下。龍牧即便涵養再好,也被段琅的張狂徹底的激怒了。


    “段琅小兒,天亮之後有種的別跑,我龍牧不斬下你的腦袋,此生不再踏入國都一步!”


    龍牧憤怒的仰天長嘯,恨不能現在就下令殺過去,斬盡大曆國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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