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寧城內,張如明罵罵咧咧的跟著。賀連加一邊走一邊觀察,居然發現城內根本沒有布置針對性的防禦。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五萬大軍突然殺入嗎。


    中軍賬外,澹台明月看到賀連加到來,微微一笑上前見禮,“賀大人,別來無恙啊。”


    賀連加抱了抱拳,“明月軍師,在下率領五萬大軍前來,你們居然連基本的防禦都沒有布置。這也~太看不起老夫了。”


    “不能這麽說,以賀大人與我家夫君的交情,明月知道您不是來開戰的,何必勞師動眾呢。”


    賀連加苦笑道,“我知道這是給在下一點薄麵,以曆都城的實力,別說我這區區五萬兵力,即便十五萬大軍恐怕都要铩羽而歸。”


    “賀大人,裏麵請!”


    澹台明月把賀連加讓到中軍大帳之內,眾人分賓主落座。賀連加醞釀著感情,準備來上一番慷慨激昂外加催人淚下的勸說。


    沒等賀連加開口,段琅問道,“賀大哥,當年您在兵部庫司的時候,曆都城承蒙您照顧,武器裝備乃至糧草一概不缺。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兄弟我已經成為大夏的叛逆之臣,您再來與我見麵,可就有些不合時宜了。就算閆發成不說,誰敢保證這五萬兵丁之中,沒有監天院安插的眼線。”


    賀連加神色一正,“有什麽不可,我賀連加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別人說什麽。為了天下蒼生免遭生靈塗炭,即便粉身碎骨,這有何懼。”


    張如明大嘴一撇,“吆吆吆~,別把自己裝扮的跟聖人似的,我說老賀,你不去戲班子裏演戲,真是屈才了。”


    賀連加臉色一怒,“上官大人,身為天師,難道你就不為天下蒼生著想嗎。”


    “我說老賀,你不會真把腦袋給摔壞了吧。老子是天師,不是當今陛下,天下蒼生是德隆那小子的事情,跟老子有個屁關係。再說了,我們曆都城原本就是想讓自己一畝三分地裏的百姓吃飽穿暖,他德隆非不讓我們這些人好好活下去,弄成現在的局麵,你說該怪誰。”


    “呃~!”賀連加被張如明兩句話給堵的不知該怎麽辯駁,憋屈了半天,賀連加才心虛的說道,“可是身為臣子,應該恪守本分才對。”


    “放屁,昏君無道民不聊生,難道非要夾著尾巴裝瞎子?你老賀的天下蒼生呢?我看你老賀眼裏根本沒有天下蒼生,腦子裏隻有德隆那個混蛋。”張如明怒道。


    “你~,荒謬,簡直是荒謬,我不跟你說這些。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外寇入侵大夏危難,身為大夏族人,難道你們就不該奮起反擊外寇嗎。個人私利是小,民族大義為重,心中無道義,就算兵馬再強,天下人也不服。”賀連加麵紅耳赤的說道。


    張如明眼珠子一瞪,“吆喝,你老賀還有臉說這些。那行,咱們就掰扯掰扯。南平入侵之後,我曆都城兵馬保護著五糧城宣華城以及周邊二十三郡不受外寇掠奪,這是不是道義。益明城一戰閆發成差點全軍覆沒,我們放下彼此恩怨前去救援,這是不是道義?我再問你,是誰與外寇聯手在故新郡擊殺我曆都城兄弟。賀連加,你口口聲聲又是民族大義又是道義的,這些話你怎麽不去跟宏親王那老東西對質。”


    “這~!”賀連加被張如明懟的啞口無言,他還真找不出理由指責人家。


    段琅與澹台明月也不搭腔,仿佛是個外人似的看著兩人爭執。段琅心說張如明無理都能占三分,跟他鬥嘴,你賀連加這不是找虐嗎。


    賀連加被張如明說的啞口無言,幹脆把心一橫,對著段琅說道,“段琅兄弟,我也不說別的,現在天下危亡百姓遭難,朝堂大軍正在極力抗敵。如果你們繼續北上,如同幫助外寇助紂為虐。反正我這五萬殘兵也擋不住你們,但我老賀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著迴去,你看著辦。”


    張如明剛要再懟他幾句,段琅阻攔道,“老張,賀大哥也不容易,你就少說幾句吧。”


    段琅看著賀連加,接著說道,“說實話,你老賀就不該來惠寧城。如果換成其他將領帶兵前來,別說是五萬,即便二十萬大軍,我段琅保證讓他們有來無迴。可是咱們畢竟還有交情,自禺山關相識到現在,多少次風雨大家都是一起抗過來的。所以,你的到來讓我真的很為難。”


    澹台明月跟著說道,“賀大哥,夫君與我一直把您視為朋友,哪怕身屬兩個不同的陣營,我們相信賀大哥也不會忘記彼此之間的友誼。但我們曆都城兵馬也要生存,總不能坐等天下平定之後,德隆集結百萬大軍前來絞殺吧。機會是平等的,道義也是對等的,自外寇入侵以來我曆都城兵馬從未主動招惹過朝堂大軍,這一點,相信天下民眾自有公論。現在您帶兵前來,您想讓我們怎麽做?”


    賀連加急忙說道,“明月,目前戰局危機,你們一旦北上,勢必會讓宏親王分兵牽製。那樣的話,沒人再能抵擋得住南平外寇的腳步。到時候,我大夏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


    澹台明月冷笑一聲,“賀大哥,就算我們兵馬不動,你覺得宏親王能擋得住嗎?”


    “肯定能,在下相信朝堂定會從馬如正那邊調集大軍前來支援。到時候宏親王就能集結優勢兵力,一舉把南平外寇趕出西寧城。”


    “那趕出之後呢?是不是就該集結優勢大軍,前來擊殺我曆都城兵馬了?憑什麽我們就該在這裏等死,而不是抓住戰機為自己謀求生存之道。”澹台明月帶著嘲諷看著賀連加。


    賀連加被說的有些愣神,但他明白朝堂一旦平定外寇,肯定會鏟除段琅等人。明月說的在理,人家憑什麽就該在這裏等著挨打。


    看著賀連加失神落魄的樣子,段琅說道,“賀大哥,我與德隆已經勢同水火,為了跟隨我的二十萬弟兄,我必須抓住有利的時機。不過,既然你已經帶人來到惠寧城,兄弟總不能不給你麵子。隻要你肯讓開,我可以答應你的一些條件。”


    聽到這話,正在發呆的賀連加猛然一激靈。賀連加感激的抱了抱拳,“段琅兄弟,承蒙你看的起老哥,那好,我就厚著臉皮提一點條件。”


    “請講。”


    “你們能不能~推遲兩個月再北上?”


    段琅一怔,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我不能答應,戰機稍縱即逝,兩個月的時間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賀大哥,我不能拿著兄弟們的性命當兒戲,請恕我不能接受。”


    賀連加尷尬的看著段琅,苦笑道,“是啊,從身份上講你我是敵非友,在下確實不該提出如此條件。算了,這都是天意。段琅,我會盡到身為臣子的本分,極力阻擋你北上的腳步。”


    賀連加說著站了起來,“段琅兄弟,走出這個大帳,咱們就不再是朋友。你也不必心慈手軟,即便是戰死我也不會怪你,隻能說咱們各盡其職。告辭!”


    “等等~。”澹台明月喊了一聲,“賀大哥,在下也不願意看到你們兄弟之間刀兵相見。要不然這樣,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你們退兵,如何?”


    賀連加一愣,澹台明月接著說道,“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向宏親王交差了。宏親王派你和閆發成而來,他的本意應該也不是想打。這個時間,也是我們的底線,不能再推了。”


    賀連加頗為吃驚的看著澹台明月,默默點了點頭,“好,那就一個月為期,到時候在下主動撤離。一個月之後,我會向親王殿下遞交辭呈。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既然無力改變,莫不如向樊城龐剛那樣,找個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


    賀連加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但卻歎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賀連加抱了抱拳,轉身向外走去。這一刻,他忽然感覺有些心力憔悴,不想再過問這些是是非非。


    賀連加帶著一身疲憊離開了惠寧城。城頭之上,李建山看著賀連加孤伶的背影,微微歎息了一聲。他沒有去見賀連加,李建山不能向張如明那樣不留情麵,又不想看到賀連加固執的樣子,幹脆就避而不見。


    閆發成得知段琅給他們留出了一個月的時間,這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想。閆發成可不像賀連加似的一心隻想著為朝堂說話,身為戰將,他不認為段琅會錯過絕佳戰機。從這一點來說,閆發成又看到了段琅有情有義的一麵。


    五萬兵丁得知不用開戰,頓時爆發出陣陣歡唿。閆發成看了看賀連加,指著眾兵衛說道。


    “老賀,看到了嗎,沒人願意打仗。”


    賀連加看了看閆發成,“老閆,咱哥倆也算是落難之交。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也認為段琅做的沒錯?”


    閆發成感慨的說道,“沒有什麽對錯,隻能說段琅沒有錯過機會。”


    “君臣之爭,卻連累天下人跟著遭殃,這公平嗎?”


    “這天下就沒有什麽公平可講,比如你我,當年我閆發成身為京都大營主帥之時,你老賀隻不過是個小小的禺山關守備。但是後來,你不是一樣爬到我頭上當上了兵部侍郎。老賀,不要拿那些墨守成規的固執來分析天下事,那是文人的酸腐。成王敗寇,我到很看好段琅。”


    賀連加苦笑著指了指閆發成,“你老閆也不是個吃素的,當年要不是時機不成熟,恐怕你老閆比段琅反的還要早。看來,大夏的江山真的要變天了。”


    閆發成沒有反駁,他確實後悔當初沒有率領大軍自立為王。但時過境遷,現在隻能淪為被人擺布的地步。


    段琅大軍客守承若,雙方城內城外相安無事。億象城外,宏親王的主力大軍,卻是與南平兵馬實實在在的打了幾場硬仗。宏親王不能不打,即便損失慘重他也要出城開戰。隻有牽製住南平大軍,陌坤才不敢分兵北上直取京都。


    陌坤也很無奈,他的四十萬大軍在雙封山留守五萬,由抽調四萬針對五糧城宣華城的曆都城大軍。幾場大戰過後,他現在隻剩下二十三萬餘人。如果分兵十萬去襲擊京都,不但拿不下京都,他這邊也會遭受宏親王大軍的襲擊。如果帶領全部兵馬繞過億象城直奔京都,到時候宏親王肯定會從背後殺過來。更何況,陌坤還要分出五萬人馬,由趙平度率領去襲擊各個都府搜刮財富。


    陌坤可不想把滅亡大夏的重擔都由南平獨自來抗,即便能夠拿下京都,南平大軍必定會損失極為慘重。所以,他在等,陌坤覺得陸慕也該動手了。否則,陌坤寧願去襲擊其他都城搜刮財富,也不想獨自冒險去攻打京都。反正戰爭的目的就是掠奪,陸慕要想獨善其身,陌坤不介意吃飽喝足之後退出大夏。到時候,陸慕恐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得不到。


    南平大軍瘋狂的掠奪激起了民憤,但手無寸鐵的百姓們,隻能把心中的怨恨怪罪到朝堂的頭上。一時間,各地都府紛紛上報朝堂,懇請德隆分配兵馬用以自保。到了這種地步,別說是催糧了,原本還在征募的新軍,都被各個都府扣留自用。


    皇宮之內,德隆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馮準朱文俊至今沒有消息,而宏親王也是一封接一封催促求援。甚至在睡夢中,德隆都會被南平大軍的消息所驚醒。此時的朝堂,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地方都府的控製。現在德隆隻期望馬如正的大軍早點到來,好讓他能睡個安穩覺。德隆不打算把這二十萬大軍交給宏親王,為了活命,他必須要讓自己覺得京都固若金湯才行。


    大夏城陽府,由於偏離了億象城的戰線,城陽府反而沒有遭受到戰火的侵襲。但即便如此,得知趙平度四處出擊,城陽府尹梁毅也是惶惶不安,派人去惠寧城催促段琅早日發兵到來。


    城陽府內一座規模不小的豪宅之內,豪宅的主人正在書房與一名老者密謀著。這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當日逃離墨蘭城聽風閣的二閣主薩多。而這豪宅的主人鄭澤昌,也是槐大人曾經的親信之一。槐大人老謀深算,處處留著後手。即便是成立了聽風閣,槐大人依然保留著幾名絕對嫡係,以商人的身份駐留在幾個都府之中。這鄭澤昌,就是其中之一。


    “澤昌,此消息可否準確?”薩多低垂著雙眉問道。


    “閣主放心,梁毅目前對我十分信任,他需要我組織商行支持他起事的行為。”鄭澤昌說道。


    “那這麽說,段琅很快就要到達城陽府?”


    “不錯,梁毅怕我舉家遷移,所以告知在下,說是段琅大軍很快就會到來保護城內安全。”


    薩多點了點頭,“自從聽風閣被毀,老夫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這次他來城陽府,正是咱們替大閣主報仇的絕佳時機。段琅此人身邊高手如雲,平時很難接近,他們大軍進城之時是個機會。澤昌,你有沒有能力取得梁毅的絕對信任?”


    “閣主放心,這些年小的給了他不少好處,這梁毅已經把小的視為知己。”


    “那好,你就建議梁毅,說是為了迎接段琅大軍,來一場盛大的迎接儀式。按照民俗,由民眾代表向主帥敬酒。澤昌,這個任務你接下來。到時候我會配製一副藥,隻要段琅喝下去,沒人能救得了他。”


    鄭澤昌心中一驚,“閣主,這~那小的到時候~豈不是~?”


    薩多微微一笑,“放心吧,我配製的藥物三個時辰之後才會發作。到時候,梁毅肯定會為他們接風洗塵,沒人會想到是你動的手腳。”


    鄭澤昌一聽,暗暗鬆了口氣。他本身就是偵辯司的府探,還真怕這位薩多閣主來個丟車保帥,讓他舍身成仁。


    按照兩人的密謀,鄭澤昌來到府衙與梁毅商議。梁毅一聽‘萬民迎接’,這倒是給他長臉麵的事情,當然會同意。更何況,連接風洗塵的費用都由鄭澤昌這位大財主出錢,梁毅何樂而不為。在梁毅看來,鄭澤昌這樣的財主,無非就是想巴結一下段琅,好讓他龐大的財產有個保障。梁毅也沒有多想,他可不認為鄭澤昌這樣的富商會有什麽其他目的。


    一個月後,段琅根據戰況形勢,並沒有率領全部大軍北上。而是由澹台明月張如明等人,帶著幾萬兵馬前往城陽府,準備接收第一個正式起事的都城。段琅與李建山等人,則是繼續留在惠寧城,等待劉旭升糧草車隊的到來。


    十日之後,梁毅收到信使,得知曆都城兵馬還有半日路程即可到達。梁毅當即擊鼓升堂,並召集城內富商及其知名人士前來旁聽。


    府衙之上,梁毅怒斥了德隆昏庸無道,朝堂大軍不能保障民眾的安危。在慷慨激昂之中,梁毅宣布城陽府不再受朝堂的管製,將效忠於曆都城段琅大元帥。


    梁毅的起事政令一頒布,有些人震驚有些人迷惑,但也有不少事先安插的人員,則是四處叫好。梁毅聽從了鄭則仕的建議,早早的大開城門,率領府衙上下在城外迎接。城內的豪門富商,為了自身的安危,當然要跟隨左右。


    城外擺好了香案貢品,幾壇子好酒也準備齊當。鄭澤昌作為民意代表,由他來向主帥敬酒。


    大軍浩浩蕩蕩開了過來,看到如此整齊威嚴的大軍,原本還有怨言的人也不敢再說什麽。鄭澤昌趕緊倒滿了一碗酒,趁著眾人目視大軍之際,悄悄把手中白色粉末倒進了酒中。


    距離城門五百丈,大軍停了下來。


    聽著鑼鼓之聲,澹台明月看了看張如明。


    “走吧,您這位護國天師,是時候發揮作用了。”


    “梁毅這小子做的不錯,本天師很滿意。”張如明意氣風發的看著迎接場麵,心中頗為自豪。


    兩人打馬向前走去,鄭澤昌一看來的居然不是段琅。不過,他也聽過澹台明月與上官玄悟的大名。既然段琅沒出現,毒殺了這個澹台明月也不錯。她可是與陌坤陸慕齊名的三大軍師之一,毒殺此人,足以讓曆都城兵馬大亂。


    梁毅看到澹台明月與張如明過來,上前抱拳說道,“明月軍師,我等城陽府上下久盼期待,城內民眾為表達心意,特準備了如此盛大的歡迎儀式。”


    “梁大人,諸位鄉親,明月在此多謝了。”澹台明月對著周圍百姓抱了抱拳。


    “來人,給明月軍師敬接風喜酒。”


    梁毅麵色激動,這邊話音一落,鄭澤昌趕緊端起酒碗走了上來。


    “這位大人,早就聽說曆都城兵馬是仁義之師。小民代表城內民眾,給大人敬酒。”鄭澤昌恭敬的把酒碗舉了過去。


    “多謝這位鄉紳。”明月客氣了一句,伸手接過了酒碗。


    澹台明月舉著酒碗對眾人高聲說道,“明月代我家段琅元帥,謝過城陽府諸位鄉親。”


    澹台明月說完,一抬手,就要喝下這碗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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