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去的官途之中,京都傳旨的儀仗行進的並不快。澹台明月一直在車內,構思著曆都城的未來。


    澹台明月知道短期之內,德隆與段琅不會反目。她必須要利用這個短暫的時期,讓曆都城強大起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陸慕暫時不會興兵作亂。但瀾都城以西廣大肥沃的土地,也無法派人耕種。曆都城兵強馬壯,唯一擔心的就是朝堂切斷糧草。如果想與京都對抗,後勤補給甚至兵器補充問題,澹台明月必須要解決。


    經過兩三日的思索,澹台明月準備向段琅提議,暫時與陸慕休兵。要想讓西部興旺起來,隻有重新開通與西越的商貿往來才行。雙方可以暫時把兩界山到瀾都城之間廣大的區域,作為商貿交流集散之地。隻要有了商貿,他們才能廣進財源。否則財力不支又無糧草,再強大的兵馬都會衰敗下去。更何況大夏與西越,都需要對方的物資作為交換補充。


    澹台明月構思著計劃,隊伍之中,槐大人也一直在尋找機會。這幾日,不管是在哪個郡府都城停留,十八親衛都是嚴密的保護著澹台明月。槐大人幾次夜探,都沒尋找到合適的時機。更何況他的傷勢還未愈合,失去了右手臂的槐大人,殺傷力跟以前無法相比。這時候別說麵對十八親衛的合圍,即便麵對其中幾個人,他恐怕也不是對手。


    人不服老不行,這次的受傷及失血,讓槐大人明顯的感覺體力有些不繼。哪怕十八親衛沒有修習過內家心法,他們剛猛的外力加上嫻熟的殺伐技巧,也讓槐大人有些畏懼。原本他是準備去擊殺段琅,但槐大人知道憑現在的功力,去天師殿襲擊段琅成功渺茫。加上福臨得知澹台明月要南下勸降,槐大人把目標轉向了澹台明月。為了防止福臨向德隆告密,槐大人臨走前幹脆以絕後患。隻是他沒想到,段琅這麽快就從福臨身上推斷出他的下落。


    南下的隊伍來到城陽府,今晚準備在這裏留宿,明日一早繼續趕路。城內府衙早已接到了消息,儀仗隊伍剛到城外,城內官員列隊出城相迎。


    一名老者上前抱拳躬身,“城陽府知事趙培德,恭迎宣撫使大人。”


    澹台明月挑起車簾,在她收到的資料上,城陽府尹是梁毅。雖然澹台明月不講究這些排場,但她畢竟代表的是天子儀仗,居然是一名知事前來迎接,也有些說不過去。


    “趙知事,你們梁府尹呢,他為何沒來?”澹台明月不悅的問道。


    “迴上差,我家梁大人身體不適正在靜養,還望上差體諒。下官已經命人收拾好驛館,請上差移步。”


    澹台明月微微點了點頭,既然事出有因,也不能怪罪,“趙知事,有勞了。”


    “上差請。”


    趙培德趕緊在前麵引路,把澹台明月的儀仗隊伍帶到了驛館。按照前幾日的情形,一般情況入住之後會有很多官員前來拜訪。但這次有所不同,趙培德安排完畢之後,整個驛館變得冷冷清清。


    澹台明月覺得有點奇怪,叫過來隨行的一名吏部官員一問,才明白其中的原委。原來這城陽府的府尹梁毅,是於禁的得意門生。德隆登基的昭告已經頒布天下,梁毅當然知道自己的老師被打入大獄。這種情況下他正聯合其他同門想著對策,哪有心情接待路過的儀仗。


    既然人家不待見,澹台明月也樂的清閑,她對那些地方大員的接待還真有些厭煩。更何況隻是路過,沒人來打擾更好。


    澹台明月畢竟是公主出身,她習慣了清靜優雅。每到一處都是獨自一所小院,隨行人員都被安排到另外一側。澹台明月在廳堂內給李建山寫著書信,向天等人嚴密把守在周圍。就在這時,空中傳來幾聲鳴叫,穀凡向天等人驚喜的看向空中。這聲調他們太熟悉,沒想到大飛會來。


    靳如實對著空中高聲唿喚了幾下,大飛盤旋著降落在院內。穀凡看到大飛腿上竹筒內有信件,趕緊取了下來。


    “軍師大人,大飛帶來了信件。”穀凡跑進廳堂說道。


    “哦?大飛到了,拿過來。”


    澹台明月知道是段琅給她的信件,取出來一看,澹台明月不禁心中一震。上麵歪歪斜斜的寫了幾個字~槐在儀仗之中。


    “向天,你們都進來。”澹台明月喊道。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進入廳堂。澹台明月看著眾人,說道。


    “段琅剛送來消息,槐老鬼就隱藏在咱們的隊伍之中。穀凡向天,這幾日你們有沒有發現異常之人?”


    “什麽,槐老鬼在儀仗隊伍中?不可能啊,那天周伯揭下他的青巾,我們可都看見了,隊伍中沒發現這老鬼。”葛力疑惑的說道。


    澹台明月說道,“槐老鬼應該是易了容貌,咱們這支儀仗隊伍成員組成比較複雜,大家想想,他應該會藏在哪個組成隊伍之內。”


    劉喜則說道,“軍師大人,小的從戎之前也學過此道,隻是道行太淺,兩三個時辰臉上一出汗或者幹燥,易容之物就會脫落。不過就算再精深的易容術,也不可能與年齡差距太大。隨行兵衛大都是年輕人,槐老鬼不會在這些人之中。而隨行官吏都有各自身份,以他的年紀,應該是藏身於那些傳旨太監之中。”


    澹台明月暗暗讚歎,劉喜的分析跟她不謀而合,“大家聽著,雖然被毒蛇窺伺了幾日,但對咱們來說也是個絕佳的機會。不知你們合圍之下,能不能擊殺了槐老鬼?”


    眾人互相看了看,向天說道,“軍師大人,槐老鬼被龍將軍斬下一手,這種傷勢不會這麽快就能恢複。他現在的戰力,我們圍攻之下應該不是問題。”


    穀凡也跟著說道,“向天說的不錯,習武之人習慣了用哪隻手使刀,如果換了另外一隻手臂,不論速度和準頭都會大打折扣。全盛之下我們或許奈他不何,現在應該不在話下。”


    “好,既然你們有把握,那咱們就來個引蛇出洞甕中捉鱉。這城陽府如此冷對,正是一個合理的借口。”


    澹台明月心中頓時有了方案,既然得知了槐老鬼伺機而動,那就給他這個機會。澹台明月當即給段琅迴複了一封信函,告知他不必擔心,既然得知槐老鬼的下落,正好順勢擊殺。


    當晚飯點之時,靳如實與葛力來到了眾人留宿的院內。看到兵衛們正在就餐,靳如實罵罵咧咧的喊道。


    “他奶奶滴,再怎麽說咱們也是天子儀仗,居然弄這麽難吃的飯菜,這城陽府還想造反不成。兄弟們,不吃了,今晚必須有酒有肉,不然老子砸了他們驛館。”


    葛力也跟著喊道,“老子在瀾都城拚命的時候,也都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現在我家主帥輔佐陛下登基,居然吃的還不如以前。麻痹的,找他們去。”


    兩個人一蠱惑,那些京都下來的兵衛們,頓時跟著喊叫起來。他們可都是京都兵馬,平時就覺得高人一等。現在擺出天子儀仗南下宣旨,按說到哪裏還不得好吃好喝。城陽府這樣做,確實讓他們心中不滿。


    兩三千人這麽一喧嘩,整個院子頓時亂了起來。領兵的千總趕緊訓斥手下,但有靳如實與葛力的參與,根本就壓製不住。在房間內就餐的隨行官員與宮中太監們,也都紛紛走了出來。得知是嫌棄飯菜不好,不少人還跟著叫好。這些各衙門的小吏跟著下來,原本就是想沾點油水。現在倒好,連個接待的都沒有,他們當然心中不滿。


    院子裏紛亂叫罵,這時候,澹台明月在向天等人的保護之下走了進來。


    “都給我閉嘴,這還成何體統,到底怎麽迴事?”向天高聲怒道。


    澹台明月也寒著臉,目光威嚴的掃了一眼眾人。澹台明月一到,院內頓時漸漸安靜下來。


    明月指著一名千總問道,“你,說說什麽情況?”


    領兵的千總趕緊上前躬身,“大人,剛才是~。”


    這名千總剛想說是你的親兵帶頭鬧事,但看到靳如實怒目一瞪,頓時把下麵的話咽了迴去。這些曆都城出來的殺神,他是一個都不敢招惹。


    “大人,是~是小的帶兵無方管教不嚴,他們嫌棄飯菜不好,聲音大了一些,影響了大人。小的這就訓斥屬下,請大人放心。”


    澹台明月沒有迴答,而是走到了盛飯菜的大桶跟前。澹台明月看了看,“馮公公,以前天子儀仗下去宣旨,也是這種待遇嗎?”


    在宣旨太監隊伍中,一名領頭的內官趕緊走了出來,躬身說道,“迴明月大人,我等雖然隻是奴才,但也代表著天子威儀。所到之處,無不是黃土鋪路清水淨街。向這種情況,咱家還是頭一迴見。”


    澹台明月看了看眾人,威嚴的說道,“大家聽著,我們曆都城有個規矩,戰仗之前士卒將帥之間苦難同受,福樂同享。咱們雖然不是去打仗,但南下宣旨也是生死難料。如果這一路上再讓大家跟著受苦,那我這個宣撫使可就白當了。向天,立即通知府衙,讓他們備下好酒好菜,本軍師要與大家暢飲一番。若敢不從,別看咱們人馬不多,照樣能踏平他的城陽府衙。”


    “諾!”向天答應一聲,邁步向外走去。


    兵衛們感激的紛紛叫好,連那些六部跟隨的小吏們,也是感激萬分。看著澹台明月英姿颯爽豪氣衝天的樣子,馮公公心說難怪曆都城所向披靡。連一個弱女子都有如此魄力,下麵的官兵誰不賣力。


    槐大人也是心中暗讚,別看澹台明月一路上很少露麵。但就這幾句話,頓時把整個隊伍凝聚起來。光憑這份號召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樣也好,澹台明月既然想凝聚這支隊伍,今晚必然會出現漏洞。況且在如此情況下擊殺了澹台明月,還能把禍水潑在於禁這些門徒身上。到時候各地於氏門徒不滿,也會引起大夏的動蕩不安。大夏越是混亂,對他所創立的聽風閣來說越是有利。想到這些,槐大人決定今晚就動手行刺。


    城陽府衙之內,梁毅得知宣撫使不滿飯菜,還要砸了他的衙門,不禁氣的七竅生煙。在梁毅看來,這位曆都城軍師不過是沾了段琅的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居然跑到他這裏撒野。要知道於禁為相的這些年,六部大員來到城陽府,都會對他客氣三分。但此一時彼一時,梁毅也有些無奈,隻能安排下去送上好酒好菜。反正儀仗隻不過留宿一晚,他也不想得罪這些人。


    驛館之內,知事趙培德親自過來賠罪。澹台明月倒也沒責怪他,趙培德一走,澹台明月帶頭與眾人暢飲起來。雖然澹台明月隻是嘴唇沾酒表示一下,但在眾人恭維聲中,也是喝的俏臉微紅。


    靳如實拎著碩大的酒壇跟在後麵,向天等人不服,開始替明月擋酒。不知不覺之間,京都的兵衛開始與曆都城這些人拚上了酒。槐大人看著心中暗樂,心說這樣更好。看來,老天爺都在幫他的忙。


    不知不覺之間,向天等人喝的腳步闌珊,澹台明月終於不勝酒力,被眾人扶著走向她休息的院落。向天等人搖搖晃晃,但是一進入院子,一個個眼神頓時明亮起來。靳如實拎著那一壇根本就是清水,但沒人敢上前驗證他們碗裏是不是酒。


    “大家小心,按計劃進行。不求活捉,但你們必須保證自身的安全。”澹台明月低聲說道。


    “放進吧軍師大人,麵對西越幾十萬大軍我等都能殺進殺出,更別說對付區區一個受傷老鬼。”葛力說道。


    “切不可大意,務必要小心。”澹台明月再次叮囑道。


    眾人點了點頭,開始按計劃行事。負責望風的夏雷張闖,一直等到這邊安排完畢,兩人才從屋頂上撤了下來。


    儀仗兵衛一直喝到深夜子時,院子才算漸漸安靜。宮中太監們早早睡去,聽著外麵沒了動靜,槐大人這才起身走向門外。


    槐大人謹慎的看了看四周,除了正常值守的兵衛,基本上都已經就寢。還有幾個喝多的,躬著身子在院中嘔吐。


    槐大人低著頭走向院外,一名值守兵衛喝道,“現在已經嚴禁外出,幹什麽去?”


    槐大人哼了一聲,“咱家要去方便,走開。”


    兵衛們一愣,馬上笑著讓開道路。他們知道這些公公有自己的禁忌,不會和這些兵衛同用一處茅廁。雖然暗中議論,但也不敢招惹這些宮人。


    槐大人走出院落,來到一處燈燭陰影之下。今晚烏雲遮月,正是殺人的大好時機。槐大人一貓腰,噌的一下竄上屋頂。幾個起落,槐大人來到了澹台明月的院落。


    趴在屋頂仔細的看了一眼,向天等人的站位與前幾日一樣,把守的非常嚴密。但不同的是,以前他們輪守的時候,一個個站的筆直,仿佛像一杆標槍一樣守護著臥房。但是今晚,這些人卻靠的靠蹲的蹲,有幾個明顯的是靠著柱子睡著了。


    槐大人一個倒掛金鍾來到窗前,仔細聽了聽,房內一點動靜都沒有,但是燭火依然未滅。槐大人沾染唾液戳破窗紙,看到一名女子側臥床上,麵向內已經沉睡。


    槐大人謹慎的再次觀察了一下向天等人,這才用左手拿出短刃,悄悄撥開窗欞栓。窗戶打開,槐大人一貓腰躍了進去。


    看著沉睡的澹台明月,槐大人麵露獰笑,腳步輕盈的走了過去。來到床前,這個距離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她了。


    正當槐大人舉起短刃準備行刺之時,澹台明月忽然一轉身,麵帶微笑看著槐大人。槐大人一怔,這哪是澹台明月,根本就是一個陌生‘女子’。而且,此女子手中,居然還握著一把弓弩。


    “不好,中計了。”


    槐大人猛然一蹬床榻,身子平著向後飛去。


    “槐老鬼,你走不掉了。”


    房梁之上,原本輪守應該休息的穀凡和葛力等人,手持長刀跳了下來。而易容扮作女妝的劉喜,也扣動了手中的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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