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春季已經來臨,但在大漠之中仍舊嚴寒。段琅帶領著巡天軍,依然在大漠狂沙艱苦曆練。曆都城內,張如明和李建山默默等待著。他們並不擔心段琅,雖說在漫天狂沙之中千軍萬馬也可能迷失方向。但李建山知道有大飛跟隨,再廣闊的大漠也困不住這些人。


    曆都城內一家不起眼的鐵匠鋪子,今天卻及早掛出了休業的招牌。此時鋪子的後院,卻是另一番景象。自從段琅調任曆都城,周廣記也離開京都在這裏開了一家鐵匠鋪子。明麵上做著小買賣,暗地裏開始招兵買馬籌備重新建立類似影者的情報密站。經過三個來月的籌備,周廣記還真尋覓到了十幾個不錯的孤兒。平日裏周廣記和阿朱帶領他們密訓,但是今天,周廣記迎來了一波特殊的客人。


    鋪子後院不大的客廳中,燃燒著一個火盆。周廣記拄著拐,另外一隻手,卻緊緊握著另外一名老者的手。這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鬼衛中的老七~韓風。


    “三哥,十七年了,沒想到咱們老哥倆還能再見上一麵。”韓風激動的聲音有些更咽。


    “小七,你也老了,知道你還活著,三哥別提心裏有多高興。好,活著就好。”周廣記老淚縱橫,緊緊的握住韓風的手,仿佛一鬆掉他就會消失一樣。


    看著周廣記麵目全非的樣子,韓風心裏非常難過。雖然他當年也被追殺,好歹逃到北明還能過上安穩的日子。看到周廣記的模樣,韓風不難想象當年他逃亡的有多麽艱辛。


    “三哥,咱老哥倆慢慢聊。來,我給您介紹一個人。”韓風說著,對著門口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招了招手。


    “明月,來,這位就是你的三師伯。”


    周廣記一聽‘明月’二字,心中不禁一震。段琅迴京之後可沒少提及這個名字,周廣記吃驚的問道,“怎麽,這娃兒是~明月公主?”


    澹台明月上前走了幾步,微微抱拳躬身,“澹台明月,拜見三師伯。”


    “好~好,真沒想明月公主也來到了曆都城。小七,都別站著了,咱們坐下說話。”周廣記擦拭了一下眼角淚痕,客氣的給韓風和澹台明月讓座。


    客廳擺設非常簡單,周朱不在家,三個人圍著火盆坐在了小板凳上。院落中,幾名北明侍衛謹慎的把守著。


    周廣記看了看明月,輕聲問道,“明月公主,您這身份喬裝進入大夏,莫非有什麽要事?”


    澹台明月臉色一紅,沒等開口,韓風笑著說道,“三哥,她哪有什麽要事,還不是為了段琅那臭小子。他養的那隻大鷹三天兩頭的飛往北明,明月哪還有心思做別的事。這不,她向國主稟明來大夏建立密站,一入禺山關就奔這裏來了。”


    “師父~我~我這也是為了北明。”澹台明月羞澀的說道。


    周廣記開心的大笑兩聲,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好,來了就好,段琅那臭小子要是知道你來曆都城,指不定多高興呢。”


    韓風也是哈哈一笑,“三哥啊,有那隻大鷹,段琅的消息可比你靈通。”


    周廣記一怔,當即苦笑道,“我怎麽把大飛給忘了,看樣子,這兩日段琅那小子就要迴歸了。”


    周廣記知道這次段琅進入大漠,不但帶走了大飛,更是把三隻鷂鷹也帶了過去。周廣記很清楚大漠的可怕,有了這些空中斥候,段琅才能放心的把隊伍撒開曆練。如果沒有這個把握,段琅還真不敢在漫天狂沙的大漠駐留這麽久。且不說別的,光是尋找水源這一條,就能把大軍困在大漠之內。


    澹台明月看到老哥倆有很多話要談,想了想說道,“師父,師伯,要不您二位慢慢聊,明月就不打擾您二位了。”


    周廣記一怔,趕緊說道,“不礙事,不礙事,明月公主不會嫌棄我這糟老頭話太多了吧。”


    “師伯,怎麽會呢,明月是想讓您老哥倆多說說話。另外,這裏是大夏,師伯喊我明月即可。”澹台明月尊敬的解釋道。


    周廣記確實有很多私密事要和韓風說,當下也沒客氣,周廣記問道,“不知明月姑娘住下了沒有,要不等會阿朱迴來,我讓她帶你去客棧。”


    澹台明月微微一笑,“師伯,不必了,我直接去府衙。”


    “府衙?”周廣記一愣。


    韓風笑道,“三哥放心,這裏是曆都城,不是大夏京都。上官玄悟和李建山跟明月都很熟悉,不會有事的。”


    周廣記想了想,點了點頭,“嗯,說的也是,李建山連我的底子都知道,應該會給段琅一個麵子。前段時間李建山清理了一批京都眼線,目前的曆都城,應該說是大夏最安全之地。”


    韓風也欣慰的說道,“沒想到少主能這麽快走出京都,我原以為他要在京都發展呢。這樣更好,手中掌控一城兵馬,至少有了自保的底氣。”


    周廣記心說這小子何止是一城兵馬,再給他兩年時間,曆都城能擴充到足以對抗西部大營的兵力。不過這些事,當著澹台明月的麵周廣記也不便直說。他可不知道,其實段琅早就在書信中告訴了一切。


    澹台明月欠了欠身,“那好,師父,師伯,我就不打擾您二老了。師父,有什麽事您可以直接去府衙找我。”


    “明月姑娘,那老夫就不跟你客氣了。等段琅迴來,咱們再好好聚聚。”周廣記點著頭也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把澹台明月送了出去。在幾名侍衛的護送之下,澹台明月乘坐車攆直奔府衙。這些日子澹台明月與段琅書信不斷,曆都城的情況澹台明月掌握的一清二楚。要不然,她也不敢這麽大膽子直接去府衙找張如明。


    大漠之內,狂風凜冽,漫天黃沙之中,烏壓壓一群人影像螞蟻似的向大漠邊緣湧動。


    段琅騎著戰馬走在最前沿,略顯消瘦的麵孔透著一股剛毅。他的身後,每個人都是一副極盡疲憊之色,還有不少兵衛互相攙扶著,仿佛一鬆手就會被狂風吹到。但是,所有人的眼神卻是非常銳利,像是一群餓狼一樣默默的前行。


    段琅哈出一口冷卻的白霧,抬頭看了看天空。空中盤旋著幾隻飛鷹,大飛不但給段琅指引著方向,更是告訴段琅在哪裏能夠找到水源。


    段琅對著空中吹了幾聲口哨,大飛也迴應著鳴叫了幾聲。段琅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根據大飛的迴應,差不多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能走出大漠。如果連夜趕路,明日午時就能到達大漠邊緣。這一刻他多麽想飛迴曆都城。因為段琅知道,澹台明月正在曆都城等待著他的迴歸。原本還有大半個月的苦訓,由於澹台明月的到來,段琅幹脆提前結束了這地獄般的曆練。


    大漠深處,另外一支隊伍也在頂著狂沙緩緩前行。西寧世子趙卓峰坐在車攆內,心情煩悶的吃著東西。如果不是被西寧侯逼迫,他根本就不想穿越這令人厭惡的大漠。對於這場婚姻,趙卓峰心中也有所不滿。雖說他喜歡方妍,但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當政治籌碼,趙文卓總覺得是一種恥辱。特別是得知七皇子也去提親,趙卓峰甚至感到有些厭惡。


    曆都城府衙之內,張如明和李建山對澹台明月的到來非常意外。不過張如明很是高興,他們在北明經曆了共甘共苦,也算是患難之交。特別是有了段琅這層關係,張如明簡直把澹台明月當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張如明大擺酒宴,吹噓著他在曆都城的威風。與剛來的時候相比,張如明已經習慣了這種當土皇帝的感覺。即便現在昱寧帝給他一個一品大員,張如明也不想再迴京都。畢竟在這裏他一言九鼎,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到了京都,卻要處處提防著別人的算計。


    李建山端起酒杯,“明月公主,這杯我敬你。段琅那小子要是知道你在這,準能樂瘋了。”


    澹台明月嫣然一笑,“李千戶,哦不,現在應該尊稱您一聲提督大人才對。別忘了這裏是大夏,公主二字可不能隨便亂喊,還是稱我明月吧。”


    張如明不屑的說道,“沒事,在曆都城別說是喊你公主,就算是喊你皇祖母都不要緊。誰敢不服,老子當場滅了他。”


    澹台明月一聽,呸了一聲,“呸,你才是皇祖母呢。”


    張如明一怔,“對對,皇祖母又老又醜,段琅那小子肯定不答應。要我說,幹脆就喊你弟妹得了。”


    對於張如明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李建山自當什麽都沒聽見。反正他們在一起這麽久,殺頭的言論多了去了,也不在乎這一句。


    李建山點頭笑道,“不錯不錯,要我說等段琅迴來咱們就把事辦了。反正你已經是他的人了,早進門早得貴子。”


    “建山說的對,份子錢誰都不能隨少了,不然老子跟他急眼。”


    澹台明月羞澀的一恰腰,“怎麽,段哥哥不在,你們就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那好,本姑娘現在就走,以後再也不踏入曆都城半步。”


    “別別,您要真這麽做,段琅那小子能把我這府衙給拆了。來來來,不說別的,先給明月姑娘喝一杯接風酒。”張如明開心的端起了酒杯。


    澹台明月的到來,讓張如明非常高興,碩大的府衙總算能有個說話聊天的人了。他跟段琅不一樣,段琅自從來到曆都城,忙的一天當做兩天用。但是張如明不同,他整天閑的恨不能看螞蟻上樹。城內大小事務,張如明都甩給了李建山,幾乎把這位兵部庫司提督當成了自己的大管家。


    次日上午,張如明在眾衙役的簇擁之下,帶著澹台明月四處遊玩,也讓她看看大夏曆都城的繁華和富有。澹台明月查看過曆都城的資料,知道這裏是通商要地。但澹台明月更看重的,是曆都城的戰略位置。從戰略角度來說,一旦西越進犯繞過西部大營,這裏就成為通往大夏複地的重要關卡。隻要守住曆都城,西越之敵隻能退迴邊境,否則必將被西部大營切斷後路成為甕中之鱉。


    張如明等人正在逛著繁華的貿易場,就看到一名衙差匆匆跑了過來。


    “報~,京都欽差已經到了城外,命大人率城內官員出城迎接!”


    張如明早就接到了京都通告,知道七皇子要去西部大營。不過一聽讓他出城迎接,張如明不屑的說道。


    “來就來唄,不就是一個皇子嗎,跟老子擺什麽譜。通知李提督,讓他隨便找幾個人出城迎接一下。如果要問起來,就說本大人正在體察民情,沒空招唿他。”


    澹台明月微微一怔,“上官大人,皇子到了你也不表現一下?據我所知大夏還未立太子,這位皇子說不定就是今後登上大位之人。”


    “他?”張如明一撇嘴,“這家夥就是個病秧子,真要是七皇子能上位,沒準登基之時一激動,嘎~抽死過去怎麽辦。”


    “就算登不上大位,小心他告你的黑狀。”


    “他敢告,老子就拍他的黑磚。”張如明認真的說道。


    澹台明月撲哧一笑,還別說,如果不是張如明的黑磚,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成為了摩羅國的太子妃。既然有欽差駕臨,澹台明月也不想耽擱張如明的正事,一行人浩浩蕩蕩返迴了府衙。


    七皇子的駕臨,讓曆都城也熱鬧起來。別看張如明沒有出城迎接,百姓們卻紛紛湧出城外觀看著欽差隊伍。七皇子德隆看到隻有李建山帶著一幹閑雜官員出來迎接,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天師殿這幫子異類官痞,七皇子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就在七皇子的儀仗到達曆都城之時,大漠邊緣,曆都城的巡天軍終於看到了綠色的天際。走出大漠邊際,軍卒們忍不住興奮的放聲大叫,更有不少人撕聲大哭起來。就連黑甲衛這些精銳老兵,也紛紛趴在地麵上親吻著大地。這一刻,他們終於從地獄迴到了人間。


    段琅沒有製止,看著眾人發泄般的狂吼亂叫,段琅也跟著仰天長嘯起來。這些日子他沒有享受過任何特殊照顧,身為巡天軍的主將,段琅以身作則的行為得到了眾人的擁戴。特別是段琅親手訓練出來的十八名親兵衛隊,看段琅的眼神都充滿了敬意。


    看著眾人都發泄的差不多了,段琅命令整隊。十幾個唿吸之間,剛才還是一群狂魔亂舞,轉眼間就列成了一行行整齊威嚴的戰陣。


    段琅看了一眼,高聲說道,“兄弟們,恭喜你們完成了大漠曆練,但這不是結束,而是要時刻保持著這種精神。你們也不要覺得苦,當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你們會感激今日的付出。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總不能光吃苦不享受。前行二十裏就到了汨羅郡,今晚你們可以好好放鬆一下。灶營的兄弟們,你們多辛苦辛苦,殺豬宰羊做一頓盛宴,讓兄弟們吃個夠。”


    “大人威武~!


    “多謝大人,大人英明!”


    一群狂野的漢子高聲唿喊,仿佛酒肉已經擺在了麵前。


    段琅壓了壓手,大軍頓時安靜下來,“劉旭升,現在由你率領大軍奔向汨羅郡,並在那原地修整三日,再迴曆都城。崔誌亮,軍中所有費用暫時由汨羅郡府出資。告訴他們,就說我段琅說的,這筆銀子上官大人會轉撥給他們。”


    劉旭升和崔誌亮一楞,劉旭升問道,“大人,您不跟我們一起去?”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段琅說著,看向了他的親兵衛隊,“穀凡、向天,召集衛隊,隨我連夜奔迴曆都城。”


    “諾!”


    兩名衛隊長答應了一聲,十八名親兵隊伍走出了班列。段琅對著眾人揮了揮手,打馬揚鞭向前奔去。曆都十八衛手持長刀緊隨其後,一點也不像剛從大漠走出來的疲憊之師。


    此時,曆都府衙後花園內,澹台明月抱著雙臂看著剛剛綻放的白梅。由於她的身份特殊,中午的欽差接風宴並沒有參加。得知張如明喝的酩酊大醉,澹台明月無聊之中隻好獨自來欣賞一下園中的花海。


    啾~!空中傳來一聲鷹鳴,澹台明月驚喜的抬起頭。大飛盤旋了一下,從空中緩緩而降。澹台明月興奮的跑過去,撫摸著大飛,發現大飛爪子裏還抓著一塊石片。澹台明月拿過來一看,上麵用刀刻了一個‘歸’字。


    澹台明月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捧著石片微閉雙目。抬頭嗅著芳香的梅花,臉上綻放出羞澀的笑容。


    突然間,一道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梅枝搖曳紛落雪,美黛嬌顏靜聽音。美,太美了。”


    七皇子德隆癡癡的看著澹台明月。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花中仙子,在灑落的梅瓣中隨風飄舞,宛如九天玄女降下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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