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修長如玉的手指在衣櫃裏溜了一圈,替梅雨挑選了一件天青色樣式淡雅而又簡練的長衫,然後親自服侍梅雨換上。


    梅雨從床上爬起來,在小薇的照料下,換好衣服,洗漱幹淨。


    梅雨站在穿衣鏡跟前細心地照了照,天青色襯得他膚色欺霜賽雪,姿容皎皎,風度優雅而又矜貴,身上帶著一股梨園名旦的大氣。


    真可謂是風情萬種,而又波瀾不驚。


    小薇站在一旁欣賞著,讚賞地笑道:“難怪先生可以扮演杜麗娘,先生的扮相也算是京城的頭一份,讓那些後人望塵莫及呢!”


    梅雨似乎有點羞赧,笑道:“就你嘴甜!慣會奉承我!”


    小薇俏皮地眨眨眼,走到梅雨跟前,替他理了理整齊清麗的衣袖,她陡然間欺近一步,隔著咫尺之距,她可以嗅到梅雨身上恬淡雅致的體香,是那種純天然的體香,比尋常的香水可要高級多了!


    小薇毫不避諱地嗅了一口,讚賞道:“先生!你真的好香!”


    梅雨轟的一下,頓時鬧了個臉紅,他難得露出一副羞窘的模樣:“好了!別瞎說!哪有你這般輕浮孟浪的女孩子!”


    小薇掩唇偷笑:“先生不討厭?”


    梅雨哪裏討厭,反而喜歡得緊,可能這就叫為悅己者容?


    梅雨伸手試探地碰了碰小薇的手臂,見小薇似乎毫無察覺,他掩飾住心中的雀躍和小歡喜,笑道:“走吧!一起吃個早餐!”


    等兩人在餐桌旁邊坐下,手腳利索的阿明立刻帶著兩個小丫鬟將早餐送進來,這次是西式早餐,有牛奶、番茄雞蛋三明治和全麥吐司麵包,還有兩碗西式的水果沙拉。


    小薇細細地掃了一眼,笑道:“哇!看起來好豐盛!”


    梅雨對吃食不講究,神色淡淡地迴道:“你若是喜歡,以後經常給你備著!反正我的小廚房裏有個大廚,他什麽都會做。”


    小薇也知道梅雨身邊有個大廚叫楊一升,據說楊家的祖上是禦廚,後來得罪宮中貴人,被貶黜宮外,楊一升精研廚藝,不管是傳統中餐還是西式餐點,他都是信手拈來,做菜的手藝極為嫻熟。


    梅雨跟楊一升是舊識,相逢於青萍之末,梅雨在三喜班唱紅之後,楊一升就成為他的專屬大廚,每個月的薪俸也不低,足夠讓楊家人養家糊口,所以這個楊一升對梅雨十分感激,有著知遇之恩。


    小薇吃飽喝足,又服侍梅雨淨手漱口,然後兩人坐在書桌跟前,梅雨戴上一副裝飾用的金絲眼鏡,將晨報的頭條新聞仔細瀏覽一遍。


    果然,小薇說得沒錯,現在京城有名的報社都將他視為愛國誌士,寫出來的新聞稿無一例外對他都是褒獎和溢美之詞。


    梅雨心思敏銳,隱約能夠猜得出來,其中少不了小薇的精心運作,否則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出現在小薇身邊?


    “先生!昨天你教我的鬆溪垂釣圖還沒有完成,你繼續教我唄?”小薇眉眼帶笑,清秀的小臉上凝著一抹文藝女青年特有的睿智。


    梅雨拿起墨筆,示意小薇在一旁研墨,笑道:“好!趁著我有空,先教你構圖!等會兒帶你出去逛街!”


    兩人之間的氣氛其樂融融,默契而又美好。


    不知何時,小廝阿明急匆匆地跑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道:“梅先生!外麵出事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梅雨正巧將古典名畫鬆溪垂釣圖的構圖技巧教了一遍,他用征詢的眼神看向小薇。


    小薇不動聲色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你慢慢說!”


    阿明有點焦躁地撓了撓後腦勺:“是那個花子旗!他剛剛迴來了!他穿金戴銀,看起來好氣派!”


    小薇早有預料,冷冰冰地笑道:“這個花子旗是不是準備刁難我們梅先生,想奪走三喜班頭號花旦的地位?”


    阿明驚訝地叫了一聲:“你居然都知道?”


    小薇安撫一般笑道:“你別著急!這個花子旗以前是流落在外的小角兒,有幸被吳班主看中,吳班主賞了一口飯給他吃,他現在攀上日本人的關係,就變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全部猜中了?


    阿明佩服地笑道:“小薇!你真是女中諸葛!”


    小薇當然早就暗中調查過這個花子旗,因為她當初跟花子旗初初相識攀談的時候,她覺得這個花子旗有點心術不正,急功近利。


    本想著,他隻是年少氣盛,有點野心也不礙事。


    但是沒有料到,他居然攀上安藤九雅的關係,靠日本人給他撐腰?


    真是目光短淺!狼子野心!


    小薇轉身看向波瀾不驚的梅雨,低聲笑道:“梅先生!你別怕!花子旗的唱功和扮相哪裏都不如你!他遲早會被京城梨園驅逐!”


    梅雨倒是不太擔心,隻是盯著小薇笑道:“我當然不怕他。但是時勢造英雄,如今日本人在北方實力強盛,企圖奪走半壁江山,就連袁大帥都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已!”


    小薇聽出弦外之意,笑道:“那梅先生……準備退讓麽?”


    梅雨搖搖頭,擲地有聲:“我隻跟他比試唱功,不想跟他比靠山!而且我也不需要日本人做我的靠山!”


    小廝阿明憂心忡忡地問道:“梅先生!你也別太清高獨斷,其實吳班主今兒個幫你找了個不錯的靠山,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小薇驀地心口一凜,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片刻後,吳班主親自來請,他竟然不肯實話實說,而是看在安藤九雅的麵子上,對梅雨的態度大不如前。


    “梅雨啊!一代更比一代強!依我看!那個花子旗很有潛力!”


    “你身為梨園前輩,原本就應該提攜後輩,幫助後輩成長!”


    “你先跟我去前堂,跟花子旗見一麵,他現在可是了不得,是日本天皇的座上賓,就連袁大帥在他跟前都要恭恭敬敬的!”


    果然,這個吳班主見風使舵,口蜜腹劍的本事玩得很溜。


    說是請,其實強製的要求更多。


    小薇陪在梅雨身邊,胸有成竹地笑道:“先生!不怕!有我在!”


    那些魑魅魍魎傷害不到他。


    梅雨看到她,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突然伸手第一次牽起小薇,能觸摸到女孩子光滑細膩的肌膚,隱約還帶著清雅若蘭的香味。


    他摸了摸,就像燙到手一般,俊臉也羞得通紅,卻舍不得鬆開。


    “先生?走吧?”


    小薇好笑地催促道。


    梅雨定了定神,斂去眼中翻湧的愛慕之色,風輕雲淡地走了出去。


    三喜班的大堂裏。


    花子旗穿著嶄新的昂貴的貂皮大衣,在京城最有名的隨喜理發店裏做了一個時髦的發型,油光水亮,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如玉,一張清秀的臉蛋看起來更是精致美豔。


    可能是被安藤九雅滋潤過,他整個人顯得風情萬種,嫵媚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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