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石山。


    十字軍騎兵縱隊的指揮官博基亞正在遠眺山下正在被蹂躪的庫蠻人,那頂頂熊熊燃燒的營帳和震天的哭號聲,都讓博基亞心驚肉跳,同時也是惱怒不已。


    “愚蠢的都魯,愚蠢的謀剌辛都兒,就因為他們喋喋不休的爭吵,壞了我的整個計劃,我就知道野蠻人是靠不住的,我就知道……”


    博基亞如同一名被拋棄的怨婦一般,開始喋喋不休的抱怨咒罵,周圍的將領都已見怪不怪,隻有卡爾魯克騎士團的統領謀剌普盧聽到“野蠻人”三字時,麵色有些難看。


    博基亞出生於威尼斯共和國的一個普通商人家庭,他的父親的經商能力雖然不能與那些商業巨擘相比,但也算是比較成功的商人,而其所做的最為成功的一次投資,就是資助一位剛剛破產的騎士,購買盔甲戰馬去參加十字軍。


    多年以後,這位落魄的騎士成為米尼公國的菲明尼亞伯爵,也就是這一次十字軍的統帥多米尼格。


    博基亞的父親因為一次最漫不經心,也許也是付出最少的投資,卻為整個家族換來難得的飛黃騰達機會。


    多米尼格就如同某一位受過胯下之辱的大人物一樣,一飯之恩必須千金來還,為了報恩,他不僅給博基亞的家族自己封邑內的獨家行商權,還將恩人最小的兒子博基亞帶在身邊,希望其立下軍官,被封為貴族。


    但博基亞實在是平庸之人,他的外號是“抱怨者”,因為他每一次單獨領軍作戰,總是會抱怨兵力太少,軍械不精,手下將領愚蠢,可以說是毫無當但,也毫無能力。


    在多米尼格手下十多年,碌碌無為,寸功未力,所有人都看得出博基亞是一個優柔寡斷的庸碌之人,但喜歡獨斷專行的多米尼格還是無比信任博基亞。


    多米尼格越是器重,博基亞就越是惶恐,也更加發奮努力,傳說他在十年中看了近千冊的軍事著作,然後信心滿滿的領兵來到孤石山,做出了一個破綻百出的兵力布置。


    紙上談兵的博基亞覺得自己異常委屈,他按照那些古代名將所著的軍事名著中經典戰法,將輕重騎兵分開,將重騎兵屯駐在雖然高聳,但坡道平坦,沒有嶙峋石塊作為障礙物的孤石山,輕裝騎兵守衛儲藏輜重的大營。


    在博基亞的構想中,如果漢軍攻打山下營寨,將麵臨山上重騎兵居高臨下的衝鋒,如果攻山除了麵對占據地利優勢的重騎兵衝擊,還將麵臨弓騎兵的襲擾,博基亞自覺自己的布置是完美的,是無懈可擊的,如果出現紕漏,那一定是手下的鍋。


    博基亞早就看出卡爾魯克人和庫蠻人是不對付的,但他無能為力去勸阻,也覺得無關緊要,但現在他必須吞下因為自己的輕視而種下的苦果。


    雖然博基亞厭惡都魯這個野蠻人,但他不得不去救,不是因為良心發現,同情正在遭受蹂躪的庫蠻人,而是因為這兩千庫蠻人是米尼公國花一萬第納爾金幣雇傭的,如果這兩千庫蠻人或死或俘,一萬第納爾打了水漂,那作為主將的博基亞肯定是難辭其咎的,不要說成為貴族了,可能審判台才會是其最後的歸宿。


    為了不被絞死或是進監獄,博基亞厲聲對謀剌普盧命令道:“你親自派人去告訴辛都兒,讓他帶人救出庫蠻人,不然他就等著上軍法台,接受審判吧!”


    十字軍眾將領都認為安西軍對庫蠻人的進攻是一次臨時的偷襲,而不是一次有計劃的進攻,畢竟在這個世代大規模的夜間作戰,是少有並且也是不明智的,因為那意味著無比的混亂和大量的誤傷。


    但這些十字軍將領所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對手已經換了,換成一個膽大妄為,並且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現代人皇甫昂。


    皇甫昂預想中的埋伏之地,是一塊草甸區,如果是在大白天,這裏矮草叢生一覽無餘,連一支百人的斥候隊都無法掩藏,但在今夜,這裏卻埋伏著近四千騎兵。


    安西本部龜茲鎮軍,總共有六千騎兵,除了三百鐵林軍和七百名期門郎外,外加三千飛騎和二千西涼鐵騎,雖然人數較少,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更為重要的是,所有安西軍人都擁有一種深深的恥辱感,先祖奮戰百年,打下的一個龐大帝國西域,現在卻是差不多丟得幹幹淨淨,雖然他們有兵微將寡,有後路被斷絕得不到支援的種種難言的原因,但安西軍人,個個引以為恥,他們比任何時代的帝國軍人都堅韌團結,渴望以敵人的鮮血來洗刷自身的恥辱。


    這一次領兵的安西將領李賽和段寄奴,都是北地騎士出生,隴西李氏和天水段氏都是大漢帝國著名的將門世家,雖然遷來安西的李家和段家都隻是分支,但沿襲北地軍事貴族的傳統,兩人自小就受到嚴苛的軍事訓練,而且都從軍超過十年,比博基亞那樣半路出家的紙上談兵之人,不知高明多少倍。


    李賽與段寄奴商議過後,決定由李賽率領三千飛騎和一千西涼鐵騎伏擊卡爾魯克人,段寄奴率領餘下的一千西涼鐵騎繞道去偷襲卡爾魯克人大營,等皇甫昂親率期門郎突襲庫蠻大營時,他們已經分配停當,三千飛騎和一千西涼鐵騎已經悄無聲息地埋伏於草甸區,段寄奴率領的一千西涼鐵騎也已經繞到卡爾魯克人大營後。


    可以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統帥卡爾魯克輕騎部隊的謀剌辛都兒沒有讓人失望,一收到博基亞的命令,就點起五千人去營救自己非常看不順眼的庫蠻人,隻留下不到一千人留守大營。


    卡爾魯克人是東方遊牧民族與基督移民的混血後代,在血統和長相上更接近東方民族,其首領家族謀剌氏曾經臣服於大漢帝國,但當大漢帝國在中亞勢力衰退後,積極投靠羅馬教廷,在十字軍勢力支持下,奪占大漢碎葉鎮。


    卡爾魯克人很明白,尤其是那群姓謀剌的都很明白,他們就是十字軍的一條狗,當狗就必須有當狗的覺悟,當主人撤去一直栓在其脖子上的鏈子時,這條狗就必須去咬人,哪怕敵人再強大,哪怕過後自己也會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也要去咬,不然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謀剌辛都兒帶出來的五千多騎兵,都是普通草原弓騎兵,裝備射程最多達150米的複合騎弓、小型圓盾、彎刀,與他們在草原上的同行所不同的是,因為得到十字軍的資助,這些卡爾魯克輕騎兵的甲胄更好,不再是破爛的皮甲,而多是鏈甲,再加上卡爾魯克人精心培育的戰馬,卡爾魯克輕騎兵也的確是一支強力的騎兵部隊。


    謀剌辛都兒心急如焚的帶領五千卡爾魯克輕騎兵通過草甸區,他並沒有在意附近格外寂靜的環境,他現在隻希望原本自己恨不得全部死光的庫蠻人能夠堅挺住,不要崩潰的太快。


    “箜!”


    當以縱隊行進,隊列如一條長蛇的卡爾魯克人半數通過時,無數弓弦振響,千箭破空而起,編織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箭網,迅疾無比地向卡爾魯克人罩去。


    如急雨打枯葉,隊列嚴密的卡爾魯克人頓時被射倒一大片,力道強勁的破甲重箭,輕易射穿卡爾魯克人的鏈甲,猝不及防下紛紛中箭墜馬,哀嚎聲遍野,隨即第二波、第三波箭矢如雨點般唿嘯而來,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長箭嗤嗤落下,紮透了盾牌,射穿了卡爾魯克人的臉龐和胸膛,他們仿佛是被暴風驟雨摧殘的莊稼,一片片倒下,血光四濺,一個個在哀嚎聲中悲慘死去。


    這一次伏擊,因為擁有上帝視角的皇甫昂沒有親往,安西軍在夜間作戰並沒有優勢,所以皇甫昂親自叮囑兩位主將,盡量用遠程武器殺傷,不到決勝時刻不必衝上去肉搏,為了增強伏擊部隊的遠程力量,在出發前,皇甫昂還令他們帶上一千具蹶張弩,配給沒有遠程武器的西涼鐵騎。


    蹶張弩是五石強弩,蹶字在漢語中有踩踏之意,所以蹶張弩又可稱為踏弩,使用時將弩機立於地上,用腳踩踏弩機前端的環完成上弦,最大射程達到三百六十米,兩百米內使用破甲弩箭便可射穿現世流行的鏈甲,百米內製作精良的劄甲和鱗甲也是無所遁形。


    在中亞之地最強大的三股勢力中,金帳汗國以他們海量的引弓之士席卷一切,十字軍以精銳的重裝騎兵稱雄一方,而大漢帝國就是憑借其強力的弓弩,在中亞很長時間內威壓另外兩個老對手,千百年來,無數草原天驕和自稱主的臣仆的騎士們在大漢弩陣前被射得屍橫遍野,粉身碎骨,很長一段時間,大漢的弩陣在中亞都是惡魔的代名詞。


    現在,在這片草甸區,大漢的弩機再一次發射無比銳利的箭矢,就如毒蛇的毒牙一般,在黑夜中隱秘而致命,卡爾魯克人單薄的盾牌根本無法抵擋蹶張弩射出的弩箭,被紛紛擊碎,連卡爾魯克人坐下高大健壯的戰馬,都被弩箭射的紛紛倒斃。


    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防禦!防禦!”


    麵對如突遭狼群突襲,像羊群一般混亂的卡爾魯克輕騎兵部隊,謀剌辛都兒倒還能鎮靜,不停的嘶聲大喊,但可惜,謀剌辛都兒手下的卡爾魯克輕騎兵們都不是職業軍,與所有遊牧民族一樣,卡爾魯克人是全民皆兵的,除了少量精銳部隊是作為貴族的私人武裝是常備軍外,其餘所有的輕裝部隊,尤其是弓騎部隊,都是在出征前臨時招募的。


    雖然所有的遊牧民族都是無比野蠻兇悍,從小馳馬引弓,從兵員素質上來說,比大多數由農民組成的漢軍,不知高出多少倍,但由這些桀驁不馴的草原之民組成的軍隊,往往缺少作為一支強軍最必須的特質,那就是紀律性。


    隻憑一腔血勇作戰但缺少紀律的軍隊,想在夜間被突然偷襲時重振旗鼓,無疑是癡人說夢,雖然主將謀剌辛都兒,聲嘶力竭的指揮唿號,但還是未能力挽狂瀾,最後隻能被敗兵裹挾,向來路瘋狂逃竄,但迎接他們卻是已經奪取他們的營寨的西涼鐵騎。


    絕望的謀剌辛都兒沒有痛苦多久,他被段寄奴一箭射中麵門,當場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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