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還是很有才情的,若不是穿越者的身份討巧,鄭經與張煌言的論戰根本不是對手,即使有穿越者的優勢,熟知曆史的脈絡,卻依然會被張煌言的話語震驚。


    對著張煌言的那似乎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鄭經也不想隱瞞自己的思想,他慢慢起身站在船頭扶著欄杆望向遠處的大海說道:“寡人曾對內子說過,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誰的拳頭硬誰說的就有理。”


    張煌言冷笑一聲:“拳頭大就了不起嗎?史冊上拳頭大的如車載鬥量,到最後還不是灰飛煙滅。”


    “那又如何?史冊上可有不滅的王朝?”


    “至少施仁政者國運長一些,不像胡人無百年國運!”


    鄭經撇撇嘴,心說若不是老子是後世來的,這句話老子還真就信了。


    “國運長短與仁義無關,大明朝若不是於少保打贏京城保衛戰,最多能與蒙古人維持一個南北朝的局麵。


    京城保衛戰的時候怎麽沒人去跟也先講仁義道德,怎麽還得動員兵馬勤王?若是仁義管用,滿清也進不了中原。


    當然寡人不反對仁,不過寡人之仁與先生之仁有所不同。”鄭經在這裏偷換了一個仁政與仁義的概念。


    “建奴也不過是猖狂一時,用不了多少年自然會有仁人義士將其推翻覆滅,到時候建奴不亡國滅種都是好事。


    敢問世子之仁是什麽?”張煌言沒有揭穿鄭經的小聰明,而且直指胡人無百年國運的這個核心所在。


    “不管胡人是否有百年國運,想要將胡人趕出中原,靠的是刀槍,而不是蒼水先生嘴裏的仁義。寡人所說的仁義是對天下為國家納稅的百姓,而不是挖天下牆角以自肥的士紳。”


    “沒有仁何來天下景從,不能獲得天下紳民的支持,世子拿什麽去打仗?沒有士紳幫助教化百姓,百姓不過是沒有見識的愚夫愚婦,如何能夠成為世子的助力?”


    “百姓愚昧,那寡人就開啟民智,讓所有百姓都能讀書明理。”


    “姑且不說世子有沒有這麽大的財力支持天下所有的百姓讀書,就算是世子生財有道,有這麽大的財力支撐,沒有士紳的支持你去哪裏找這麽多的讀書人給你去開啟民智?”


    “蒼水先生,不是寡人的話說的難聽,您還真以為這天下離了儒生就得率獸食人了嗎?寡人開啟民智,是為了讓百姓讀書識字,不會被官府胥吏欺壓。


    更是為了讓天下的百姓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百姓愚昧不是百姓的錯,而是當政者的錯!”


    張煌言聽了鄭經這狂妄的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是哈哈大笑道:“都雲鄭大木子紈絝也,今日方知此大謬也!”


    鄭經摸著鼻子尷尬地問道:“蒼水先生!您這算是誇寡人嗎?”


    張煌言也不矯情,微笑道:“算是對世子的考校吧,你父受錢牧齋影響太深,忠小義而忘大節,以明臣自居而不做明臣之事,實藩鎮也!”


    鄭經差點拍案而起,哪有這樣當著人家兒子罵老子的,不過仔細一想,鄭成功一生還真就是如此,一直在忠君與野心之間糾結,常常進退失據,不能自己。


    “蒼水先生,當子罵父非君子所為!”


    “你不是不屑於儒生嗎?怎麽還這麽在意儒生之論!”


    “孝非儒家專屬,法、墨皆雲孝道,況且孝乃人倫,豈能因一家之說而摒棄。況且寡人也從來沒有否定儒學,寡人反對的是儒家一家獨大,不給其他學說一條生路。


    若是儒學能把這天下治理好,也就罷了,偏偏這儒家發展到極致就是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與儒家有什麽關係,世子這個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鄭經也覺得自己這個帽子扣得有點大了,這天下亂不亂不在學問本身,而在於使用學問之人,不過既然是詭辯,那就不能落了架子:“寡人有扣帽子嗎?別的不說,從莊烈帝登基之後是不是都是儒臣在執掌國政?”


    張煌言張了張嘴,他很想說崇禎刻薄寡恩,又急切而沒有擔當,卻又把這話咽了下去,他忠於大明,不願在鄭經這個外人麵前說皇帝的壞話。


    最重要的是張煌言現在也認為這天下之敗,與儒臣士紳有很大關係,鄭經隻是說了他自己都想說的話。


    “世子覺得想要救天下,當務之急該做什麽?”張煌言不想再討論大明興亡的原因,便轉換話題問題。


    “當務之急就是等,您也說了胡人五百年國運,眼下滿清看似掌握了天下,實則內部也是波橘雲詭,偽君少年繼位,主少國疑,必有權臣當道。


    他日必會有君臣之爭,不流點兒血這權力又怎麽能交替過去,還有這滿清是滿人的天下,可是這天下藩王裏還有幾家漢人呢!”


    張煌言眼前一亮,急切地問道:“世子是說,滿清也一定會走削藩之路?”


    “這是一定的,遍觀史書,天下安定之後,任何朝廷都不會允許有國中之國的存在,眼下是因為我們對滿清的壓力,讓他們還顧不上針對藩王進行削藩。”


    張煌言不禁再次對這個鄭家的繼任者刮目相看,看來能夠掌一方權柄者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殊不知鄭經不過是個西貝貨,全仗著後世的那點兒淺薄的曆史知識在賣弄。


    “世子是說,隻要我們後撤,不給滿清壓力,讓滿清覺得沒有後顧之憂的時候,削藩一定會進行是嗎?”


    “理論上是如此,不過滿清在什麽情況下會認為是沒有後顧之憂,還需要滿清自己判斷。”


    張煌言點點頭道:“我們可不可以在後麵推波助瀾,讓這削藩早一點進行?”


    “那要看您這波大不大!”說完鄭經忽然想到了什麽,忽然壞笑一聲問道:“蒼水先生很喜歡推波嗎?”


    張煌言被鄭經的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莫名其妙,推波助瀾又不是什麽好詞,誰沒事幹喜歡做火上澆油的事,那得多缺德才能幹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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