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臘月六日的這一天,除了雪依然在下,其他完全如常。


    一日一夜過去,到臘月七日這天,在五日那日下午籌完了錢,六日這天故意繼續斷糧了一天之後,到七日這天,一大早,天一亮,從城中立刻奔出傳令騎兵數名。


    “軍令!軍中收購簸籮,一籮換糧兩斤,收籮兩百,收完既至!”


    “軍令!軍中收購簸籮,一籮換糧兩斤,收籮兩百,收完既至!”


    ……


    傳令騎兵分作各向,繞著城外營寨還有穿梭其中奔走唿喝。


    不久,茫茫的營寨之中十幾萬人全都知曉了命令。


    “人說裏啥?”一名頂著稿席站在帳篷外麵凍的瑟瑟發抖的民夫問旁人。


    同樣是沒輪到睡覺站在外麵頭上頂著稿席的民夫迴頭說了一句,“說是收簸籮。”


    “簸籮?收這做甚?”


    “管他做甚,有糧拿反正。”


    “也沒個東西編啊?草都沒得。”


    ……


    聽到能拿簸籮換糧之後,營寨中起了熱烈的討論,連本在營帳中睡下的人也聞訊出來看。


    因為軍中物資貴乏,雖說了收簸籮,但遍地是雪,連個草毛都沒有,有部分人商量著是不是問問讓出去不,要是讓出去就出去看看往哪割點樹枝藤蔓啥的。


    不久,又一眾傳令騎兵抵達營寨,這夥兒傳令騎兵人人手持長杆,長杆頂上有一個小小的紅色三角旗,長杆上綁有很長的繩子,繩子一直墜到杆尾,在杆尾綁著一個巨大的簸籮。


    傳令騎兵們多達三十多人,帶著三十多個長杆均勻散步營寨各處之後,在道路當中下馬,把手中的長杆狠戳於地上樹好。


    看著四周圍過來的人,傳令騎兵複翻身上馬,對著一圈的人高聲喊到,“都看清楚!就這樣的籮,大小得是一般大,籮直五尺,深一掌,篩孔不得大於銅錢,另有,四沿需包以重物,無論土塊石塊,自己去找。


    此四者,五尺大小,一掌深,篩空錢大,包邊兒,一處不對就不收。”


    “來!”傳令騎兵叫到,“都看看,看看該咋編。”


    民夫們搶著擠了過來到了跟前。


    一幹練老人撿起地上的籮,端著打量了幾眼,說是籮,可這籮眼大的,莫說盛糧食了,連草都不好裝。


    老人是看不明白,他把籮遞給旁人,“這籮能有個啥用處?”


    接過籮的人搖頭,“不著。”


    如民夫們所見,讓編的這種籮不是說難,而是太簡陋太粗劣太簡單的,簡單的民夫們都不十分確信到底是不是就讓編這樣的破籮就行。


    一民夫試著朝傳令兵問,“軍爺,要是缺籮使,俺們好好編點結實裏任們也好使,這籮使不成啊。”


    傳令兵高跨馬背之上,居高臨下的麵無表情的瞥了問話的民夫一眼,訓斥到,“讓你編怎樣的就編怎樣的,幹你的活,問那麽多做甚?”


    民夫立刻臉上堆起了卑微的歉笑,點頭哈腰的,“任說的是,說的是!”


    確認了的確隻收破籮,編的好的人家還不要,民夫們便有了計較,要說一個好籮得一陣編了,可要是讓編這樣的破籮的話,一會兒就能編好了。


    營寨中,在各處樹立起的紅旗長杆周圍,圍滿了人,民夫們都擠著朝前邊去看籮的模樣。


    話說這個向民夫們展示標準品的方法,來源很早了,早在兩三個月前,抓獲第一批俘虜時,當時是要編籮筐的時候,因要規定大小,但憑嘴說,說不清楚,故而當時就是先拿一些大小合適的籮筐給俘虜們傳著看。


    可此時,遇到了一些麻煩,首先是人太多,籮筐隻是草草傳下去,傳遞速度實在太慢,老半天穿不到後麵。


    其次,在之後的實踐中發現,把籮筐拿來當標準物的方法很好,可籮筐傳著傳著就不見了。


    到底是丟失了還是有狡猾的家夥把籮筐藏起來當成自己的籮筐,不知道。


    所以最後還是李孟羲想出了解決方法,他出主意樹一些長杆樹在各處,再用繩子綁死把籮筐綁在繩子上,這樣,一個個投放點能很高效的讓民夫們看到籮筐大小到底是怎樣的,而且因為有繩子綁住,民夫們看是能看,想拿走卻是不行。


    義軍雖說是一隻新生的勢力,可很多方麵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了。


    軍中向民夫們收集簡單工藝品這一點,可謂是傳統已久,從最早的草鞋,到之後的樹條簍子,再到現在的籮筐,民夫們已習慣了軍令下來去趕緊做點東西好換糧食了。


    這過程中,軍方已不需要去立信,不需要去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能換糧,因長久以來,不管是草鞋還是糧食,都換到了糧,沒說少了誰的。


    信譽建立起來了,便利多多。


    一段時間後,柴草車隊到了營寨中,車隊上拉著的滿是麥秸,麥秸紮了一小捆一小捆的堆在車上。


    車隊駛到營寨正中,為首的百夫長站在車上看了一圈,“各隊隊長!都過來!”


    叫的是隊長,圍著的民夫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是隊長。


    分散各處的隊長陸續擠了進來之後,看人到的差不多了,百夫長下令,“你們隊長一人領五捆麥秸,迴去發給想編簸籮的人。


    記得交代清楚,誰要編誰就自己個編,旁人不得插手。”


    交代清楚之後,開始發麥秸,小隊長門一人領了五捆麥秸迴去。


    讓小隊長們領麥秸還有特意交代單人單做,這都是劉備最後加以完善的環節。


    不直接發給民夫而是直接發給各隊的小隊長的原因是,第一,更加有序,第二,麥秸不夠而民夫太多,發給誰不發給誰都不合適,將分配權轉交給各個小隊長之後,怎麽分是隊長自己的事。有了物資分配的決斷權,也有駐足提高各個小隊長的威信。


    最後一點,特意交代單人單做旁人不能插手,是劉備考慮到可能會有哪個人領了麥秸準備編筐子,然後旁人問他要兩把麥秸也想編,會有人拗不過麵子給別人幾把,一給就不夠了。


    本來稱好的剛好能編一個籮的麥秸,一分,誰都不夠編了。


    這一點是微妙的人情世故,李孟羲沒能考慮到此處,劉備把之考慮進去了。


    領到了麥秸的小隊長們迴各自的營帳,然後分配麥秸的時候,顯示出了不同隊長的各種差別。


    有的小隊長是仗著有個官,橫行霸道,直接把五捆麥秸都自己吞了,準備自己編籮筐,自己拿去換糧食。


    同隊之人,敢怒不敢言。


    這才多久,就已經開始有貪汙腐敗的苗頭了,就幾捆麥秸而已,就開始有人貪了。


    軍中雖有監察軍士,可監察軍士主要負責戰兵,監察十幾萬人力有未逮。


    還有的小隊長,則比較善良,有些小隊長看隊裏有誰沒換到糧食,有誰最可憐,就把麥秸捆給誰。


    把麥秸捆發下去的同時,不往叮囑一句,“手麻利點,編快點,人就收兩百個,慢一點可就換不上糧了。”


    接過麥秸捆的瘸腿老婦人,抱著麥秸捆眼睛一熱,說了好些感動的話。


    都說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值此天寒地凍斷了糧食的時候,別人能給一捆麥秸,可不情義深重。


    有善良的小隊長,自然也會有公道的小隊長。有些公道的小隊長,也不管誰可憐,誰不可憐,直接把全隊人叫在一起抓鬮,誰抓到是誰的。


    這個分配方法,也有水平,很公道,誰也沒意見。


    還有玩忽職守的小隊長,這類人既不貪沒,也不善良,也不公道,純粹是做事不用心,發麥秸的時候淄重隊的人都說了,特意交代了一人一捆,決計不能散著分,可就是有一些人沒注意聽,都沒聽清楚怎麽分麥秸。


    於是扛著麥秸迴去之後,不知曉的命令的小隊長按自己的理解,他把麥秸地上一丟,“誰想編簸籮?”


    大多數人都說想編,這個小隊長一看,人太多,於是隨便把麥秸分了下去。


    正因為是隨便分,不潦草應付,分到麥秸的人可能會感激,可能不會感激,同理,沒有分到麥秸的人,會心裏怨恨。


    又有一小隊形,會分個遠近親疏,隻把麥秸分給與自己相熟的人。


    又有一些小隊長,這些人跟善良的照拂老弱的人相反,這些人不考慮老弱,而是特意挑了一些看起來精幹能幹的人把麥秸發下去,這些小隊長考慮的是能幹的人編的快,能早些去換糧。這樣也是沒錯的。


    義軍草創至現在,各類人才都很缺,可雖說缺人,可能用人才也不少。


    就分麥秸這一件事,如果軍中現在能建立起良好的監察審核體係,那就今日就分麥秸這一件事,就能選拔出大量優秀的隊長。


    如果有良好的監察體係,那麽,把麥秸全吞了自己拿的自私的隊長就會被監察軍士發現,然後這些不合格的隊長就會被淘汰。


    把麥秸發給老弱的小隊長,是優秀的小隊長。


    把麥秸發給精幹成員的小隊長,理智又嚴肅,可以挑去軍中聽用。


    抓鬮分麥秸的小隊長,中規中矩,恪守公道。這一樣是優秀的小隊長,當小隊長很好,去軍營裏也很好,到哪裏都是合格的低級人才。


    至於沒聽清命令,隨意把麥秸發下去的小隊長,這類人就不是那麽合格了,算不得優秀,可也算不得可惡,隻能算玩忽職守。


    再有,那些隻把麥秸分給親信的小隊長,放在而今時代,在漢末這個古典時代,懂得籠絡人心,任人唯親,這到底是優點,還是缺點?


    抓鬮分秸,雖然公道,可真因公道,利益不向任何一人傾斜,因而公道的小隊長不會得到別人任何的額外親近。


    反之,把麥秸分於關係好的人,這算是培植勢力了。關係好的人得了麥秸,就更會親庸小隊長,那些沒分到麥秸的那些和小隊長關係遠的人,此時有三種情況,第一種,對小隊長有意見;第二種,會也想著和小隊長走近關係日後也好多得招撫,這一類,也算是被小隊長培植成了親信;第三種乃是,認為隊長是個官,想把麥秸給誰就給誰,這有什麽。


    細想,這個分個遠近親疏的分麥秸之法,還真像能成大事的人。


    所以,此類將麥秸分給關係好的人,是優秀的小隊長,還是不妥?


    從小隊長個人來看,培植勢力固然對小隊長個人有最大利益。


    可於整個集體,麥秸既沒有分給老弱,也沒有分給能幹的人,就不能發揮麥秸的最大作用,等於是,降低了整個集體的效率。


    義軍現在,兵民相雜,兵不是純粹的兵,民不是純粹的民,因為各種原因,各種因素促成之下,義軍現在依托十二生肖旗組建起的建製中,脫身於第二批練兵的新兵小隊長們,這些小隊長乃是如今義軍中最基層的管理階層,一切需要動員一切需要委派的任務,全都要經各個小隊長的向下傳達。


    ——


    劉備昨日一天發動人手稱好捆好的麥秸捆,五千多個麥秸捆全下發下去了。


    營寨裏,拿到了麥秸的民夫們沒有任何拖延,都想早些編好麥秸早些去換糧食,都著急慌忙的忙活著。


    與此同時,對饑腸轆轆的民夫來講有意外之喜來臨,營地裏的粥棚重新搭起來了,糧車到了,粥棚下夥夫們開始支鍋放糧準備熬粥,見此情形,民夫們低落的士氣瞬間迴複。


    人們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意,開始討論是不是放糧了。


    有膽子大一些的民夫湊跟前上,往陶甕裏瞅,“是煮粥嗎?”民夫問著,眼睛邊往甕裏瞄。


    民夫看到,甕裏放了許多的糧食。


    等迴去,去打探的民夫喜滋滋的跟旁人說,“我剛瞅了,放了可多糧,能吃稠的了!”


    歡快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都知道能再吃上飯了,民夫們幹勁十足,連帶著編簸籮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正如劉備所料的那樣,賣糧之後特意又等了一天再放糧,民夫們不僅沒有懷疑什麽,反而當看到重新煮粥的時候,對劉備感激不已。


    人心很容易愚弄。


    夥夫們粥還沒煮好,手快的一些民夫已經把簸籮編好了。


    一幹練老人麻利的編好了簸籮一張,一看,發的一捆麥秸剛好緊巴巴的用完,一根長麥秸都不剩。


    “將將編完,一根不剩。”老人樂嗬嗬笑了。


    正此時,帳外唿喊,“誰編好了簸籮,營寨正中,過來換糧!”


    編好了簸籮的老人趕緊爬起來拎著簸籮衝出帳去。


    軍中人力實在太充沛了,有編簸籮高手,有編的快的,總有編的更快的,一山還有一山高。


    收購令剛下,一瞬間,從營地各地,跑出了幾十個編好了簸籮拎著簸籮跑過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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