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搖將一堆零食塞給趙思燃和白禮,趕他倆迴去休息後,接待室內,便隻剩下她自己和萬燼。


    萬燼放鬆著全身靠在沙發裏,聽著耳麥中的音樂,接著側過頭,眼眸深沉的望著站在門口,正將門關好的沈星搖。


    難以想象,一瞬的衝動,和她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後,換來的不是死亡,而是對方的溫柔。


    他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柔軟,卻從來沒奢望過獲得她的那絲溫暖。


    她的認知很簡單,在這個可怕的環境裏,人類需要變強,喪屍需要消亡。


    像他這種比喪屍更危險的存在,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個極端的錯誤。


    他偶爾會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訓練新人、到處砍殺喪屍、用溫柔的話語鼓勵趙思燃。


    孰不知,當她安慰著別人的時候,自己的潛在也在改變著。


    他曾覺得自己是喪屍,但現在,他明白了,是什麽,跟身體、立場無關,重要的是你覺得自己是什麽。


    明白的那瞬間,思緒好像被誰丟進了一顆石頭,濺起無數的波紋。


    他停不下自己的想法,他覺得成為喪屍的每一分鍾,都是折磨,甚至比當初作為一個殺人無數的殺手更為厭惡。


    吃不下正常人的食物、站在人群總會想要在下一秒破開身邊人的頭顱、尤其當身邊人擁有很強的力量的時候,他會對這種強者的血肉產生更加想要吞食的想法。


    這根本就是野獸。


    沉浸在心底深處、曾經作為一個人類的尊嚴在不斷告訴著他。


    這不對。


    他怎麽能被病毒驅使,去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如果是單純站在喪屍的立場麵對人類就罷了,就算輸了也沒什麽。


    但是,他唯獨受不了被吃人欲望束縛這件事。


    所以,他想要掙紮出這種環境,於是便一點點準備了自己的死亡。


    猶豫了兩天,最終找到了沈星搖。


    可……


    竟然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換來她的親近。


    她會拉著自己說撩人的話、會玩弄自己的發絲問他為什麽發質這麽軟、會活潑的像個小孩子拉著他跑來跑去、有時候會對他做些小小的惡作劇,再也沒有曾經的針鋒相對。


    和她在一起,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大概是快樂的情緒吧。


    就算未來的路已經被他自己斬斷,但這樣的話,又不失為幸福吧。


    “萬燼,想什麽呢?”


    迴過神,萬燼便看到沈星搖已經來到了近前,睜著一雙清澈瀅亮的眸子看著自己。


    “沒。沒什麽。”萬燼說著,他似乎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臉控製不住的熱起來。


    那雙眨著長睫毛的眼、小巧的鼻、帶著淡淡粉的唇,近在咫尺……


    “總覺得你在那之後怪怪的,”沈星搖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狡黠,抬起右腿跪在萬燼腿邊的沙發,雙手將萬燼扣在中間,眯起眼說:“美女當前,不許想其他的事!”


    “……嗯。”還真是霸道的女王啊。不過這種態度,萬燼卻並不討厭。


    或許是因為這位女王是個表麵一套,背後另一套的可愛女孩吧。


    怕自己亂想什麽,所以隻許自己想她嗎?


    真是溫柔。


    “嗯,答應就好。”沈星搖點點頭,隨即上了沙發,整個人蜷縮起來,將頭枕在了萬燼的腿上,憑空拿出一個藍色毛絨的毯子,蓋在身上。


    “會不會覺得沉?”沈星搖輕輕問,向上側頭看著萬燼。


    萬燼搖搖頭,似乎想抬手撫摸沈星搖的發絲,但卻猶豫了一下,停下來想收迴手。


    就在這時,沈星搖伸出手抓住萬燼的手腕,將他的手心放到自己的頭頂。


    “雖然很多人並不喜歡被人摸頭,但是我很喜歡。不過,我也不是隨便讓人摸的,隻允許你一個人這麽做喲,萬燼。”


    沈星搖彎著眸子給了他一個滿滿暖意的笑容,側過頭,蹭了蹭他的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眸子,心神放鬆的後,很快,便睡了過去。


    萬燼怔怔看著沈星搖睡過去依舊帶著微笑的臉,眼神閃過幾縷波動,最終閉上眼,抬手緩緩順著沈星搖的長發。


    ——我很想向上天申請。


    ——如果能一直陪著你就好了。


    靠著沙發,聽著耳邊的音樂,末世之後從未好好睡過的他,這一刻,也放下了很多東西。睡了過去。


    “喪屍居然也需要睡覺啊?原來如此,咦?你醒啦,可以再睡的,才四點。”


    萬燼剛睜開眼便看到沈星搖靠在自己的身旁,將她那條藍色的毯子分給了自己一些。


    神經瞬間被一股子什麽情緒觸動,他側頭看著沈星搖,將她一把抱在了懷裏。


    “乖啦乖啦,”沈星搖眨了眨眼,抬起手落在萬燼的頭頂抓了抓他漆黑柔軟的發絲,“哇,這手感,就像是我曾經鄰居家的大黃。”


    “……”萬燼眉角一挑,將沈星搖推開一點,好像有點無奈的看向她。


    “我沒把你比喻成汪星人,”沈星搖不忘記解釋,“叫大黃的,是一隻長得特別肥,像是竹鼠的純黃荷蘭豬。”


    “……”萬燼沉默。那又是什麽?


    “哈,你這個表情,萬隊長,真可愛。”沈星搖抬手捧起萬燼的臉,讓他看著自己,認真溫和的說:“萬燼,別覺得孤獨,我會陪你到最後的。”


    萬燼眼裏的情緒太多,多到讓人看著就心疼,知道了他的決心後,沈星搖特別想的,就是抹掉他眼裏的那些,孤獨、憂鬱、對人生的失望。


    他大概還不清楚自己做了多偉大的決定,這樣的英雄不應該抱著這些情緒死去。


    萬燼看著她,眼裏的冰山仿佛瞬間融合,化為溫和的水:“已經夠了,星搖。你應該做更值得做的事。”


    “最值的事情已經在做了,”沈星搖拉住萬燼的手,和他五指交叉:“萬燼,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然而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萬燼卻有些沉默了。


    一世殺手,一世喪屍。他真的能夠被她這樣喜歡嗎?


    “別太喜歡我,星搖……”萬燼忍著心下的情緒說道:“我終有一天會……”


    “愛情不需要資格,時間也無法阻止我喜歡一個人,萬燼。我就是對你有好感,就是喜歡你,就算哪天你不在了,或是我不在了……那都沒關係,我不想壓抑這股感情,我不想體會失去才想起珍惜這樣的愚蠢的事,萬燼,還是說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不。”萬燼連忙搖頭:“不,星搖……和你在一起,感覺很好。”


    “萬燼……”沈星搖念著他的名字,接著便對著萬燼的唇貼了上去。


    他是應該獲得幸福的人。


    她想要將幸福給他。


    就這樣,一直一直……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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