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甲胄,胡閎休感慨道:“官家,實在是一言難盡。這皮甲不能說有,也不能說沒有。”


    “這是何意?”趙桓訝異的問道。


    “軍中有皮甲五千餘套,隻是這質量與沒有亦相差不大。自澶淵之盟後,禁軍城防器械皆荒廢。士兵的甲胄止有前後掩心,而無副膊,有皮笠子,而無兜鍪。這五千套衣甲皆軟脆,不足當矢石。”


    停頓片刻,胡閎休神色肅穆,說道:“若身著此等甲胄前去迎敵,恐怕會極大損害軍心士氣。”


    “朕絕不會拿士卒性命作兒戲。將這些甲胄全部退還給軍器監。朕稍後會下令監察禦史前往軍器監整頓風氣,嚴格把控甲胄質量。”趙桓堅定的說道。


    胡閎休露出欣喜的笑容,連忙向趙桓行禮拜謝,說道:“臣代兩千五百將士拜謝官家,必率全軍嚴格訓練,奔赴國難。”


    趙桓微微頷首,看向遠方正在列隊進退的士卒,並沒有插手訓練事宜。


    事實上宋軍有適用全軍的陸軍操典《武經總要》,隻要將領能夠認真貫徹執行,無需多久就能訓練出一支進退有度的軍隊。


    使宋軍孱弱的從來不是外在條件,而是內在思想與腐敗空餉。


    這兩個最大的掣肘如今都被趙桓掃清,神武右軍如今編製兩千五百人,實際就有兩千五百人,戰力無比紮實。


    而且這支軍隊首次貫徹了保家衛國的思想,又有大量士子參軍,不會被朝廷民間所輕侮。


    隻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必定能爆發出可觀的戰力,絕不會望風奔潰。


    趙桓駐足在訓練將士旁邊觀看了小半個時辰,時間不算短,但這麽長時間內,趙桓發現沒有任何一處在教授士兵舞槍弄棒。


    大部分區域的教頭都是在教授士兵辨識各種各樣的旗幟,讓士兵木樁似的站在原地。還有一群士卒在一旁打鼓噪角。


    給趙桓的感覺,這處訓練營地沒有衝天的喊殺聲,反倒是充斥著各種雜亂的聲音。


    唯一令趙桓印象深刻的是,校場內旌旗遍布,大小旌旗林立,每隊五十人都高舉了十幾麵旗幟。


    胡閎休陪伴在趙桓身邊,見趙桓感興趣,向趙桓介紹道:“我大宋軍隊主要以旌旗、鼓鉦號角指揮軍隊。”


    “官家所見擂鼓、吹號者,便是軍中號令士卒。全軍設鼓十三、鉦二、大角四。”


    趙桓頗感興趣,問道:“鼓鉦如何指揮進退?”


    “通常而言聞鼓即戰,聞鉦即退。各種指令非常詳盡。例如振鐸分循,以警眾軍。中軍擊鼓,有司舉旗,士眾皆起,騎兵、步兵皆徒步前行。擊鉦,騎兵乃上馬。吹號角三聲則立定。”


    “一鼓而舉青旗則列為直陣,一鼓而舉白旗則列方陣;一鼓而舉赤旗為銃陣,一鼓而舉黑旗為曲陣。”


    “那旗幟呢?”趙桓問道:“朕看諸軍旗幟招展,士卒能分辨如此多的旗幟?”


    胡閎休笑著解釋道:“其實各旗幟都有嚴格等級區分,士卒隻需認清自己本部旗幟即可。凡步隊,隊五十人,其職儀則隊頭一人,副一人,執旗一人,此為天旗。慊旗二人。還有十麵為通旗,係於長槍之上。”


    “士卒需要跟隨伍長的通旗列隊,牢記本隊天旗、慊旗。中軍大纛、角旗、令旗,隻需都頭、隊頭識別即可,從而命令士卒。當然長期訓練之後,士卒也能辨識中軍令旗,則是謂訓練有素,如臂使指。”


    趙桓驚歎,《武經總要》已經規範的如此詳細了。如果有人能嚴格訓練士卒,如同嶽飛一樣,大宋禁軍恐怕都能訓練成嶽家軍模樣。


    胡閎休所言還隻是冰山一角,趙桓不敢想象禁軍完全掌握《武經總要》的內容後,該是怎樣的訓練精良,進退有度。


    難怪曆史上嶽家軍能打的金人驚懼感慨:“撼山易,撼嶽家軍難。”


    經過胡閎休的介紹,趙桓再看向場內,果然一切便井井有條了。鼓噪號角的士卒是在訓練號令。


    列陣的士卒都仰著脖子,牢記自己所屬的通旗,每五人列陣在一麵通旗後方。然後每十麵通旗列陣在一麵天旗後方。在天旗左右各有一麵慊旗。在全軍最前方是中軍大纛與各種指揮用的令旗。


    一個個方陣旗幟分明,隊列嚴整。


    等這些士卒牢記了自己的旗幟之後,下一步就是聽鼓鉦進退。比如剛才胡閎休所言,中軍擊鼓,有司舉旗,則步騎兵皆徒步列陣,緩緩而前。吹號角三聲,則立定,樹槍防禦。


    趙桓樂觀的說道:“朕怎麽感覺隻聽了一遍,便能夠上陣殺敵了?隻要全軍聽從號令,列陣而守,金人鐵騎衝擊而來,必然一頭撞在堂堂之陣上。”


    胡閎休讚道:“官家才思敏睿,腹有學識,所以領悟極快。若全軍將士皆如官家一般滿腹學識,神思迅捷,則全軍或許不用數日,便可以上陣殺敵。”


    趙桓笑了笑,自己什麽水平,自己最清楚不過。說才思敏銳,那都是謬讚,最多一介普通人,多讀了一些書,比農夫、走卒多了點書生氣。


    不過這也印證了胡閎休所言,大量讀書人從軍,的確會提高指揮效率,增強軍隊戰鬥力。


    至於訓練時間長短,其實沒有那麽重要。二戰東線戰場,蘇軍一名士兵活過一天就算是老兵,活過兩天能當軍官,活過三天甚至可能升團長。


    隻不過有效的訓練能大幅減少普通士卒的無謂傷亡。


    如今禁軍還能在前麵頂上幾天,所以趙桓沒有學鋼鐵領袖一樣逼迫新軍立即投入血肉消磨的戰場。


    臨行前,趙桓對胡閎休說道:“新軍朕就交給你了,務要嚴格訓練,使新軍氣象一新。”


    胡閎休立即正身行軍禮,說道:“臣必不負官家所托,誓令新軍熱血忠貞,敢戰死戰。”


    敢戰死戰,是趙桓對新軍最低的要求。不求他們立即擊敗金軍,至少也要振奮士氣,與金軍血肉消磨,在血戰中消耗金軍的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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