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棒子聽著任也的咒罵,也沒有還嘴,隻很客氣地迴道:“小哥,我們去旁邊談談,就你和我,行不?”


    任也站在碼頭上,迎著晚風,冷笑道:“剛才撒謊了,所以你想跑?”


    “沒有。”許棒子雙眼純真地搖了搖頭:“跟著你的那個女人,給我喂了毒藥,我怎麽敢跑?”


    “你覺得,現在大家還能同意,我和你單獨談話嗎?”任也瞧著對方的表情:“談著談著,你要是跑了,那老子滿褲襠就都是屎了。搞不好大家會以為,是我和你合夥背刺。”


    “……!”許棒子無言。


    “在進入高家大門之前,你如果無法說服我,我肯定把咱倆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高老爺,由他自己判斷。”任也言語中威脅的意味很濃,而這種反應主要是來源於,他完全看不懂許棒子的行為動機。


    夜風吹拂,二人相互對視許久後,許棒子緩緩點頭:“好吧。”


    迴話間,劉管家已經和高家的人寒暄完了,眾人步行,匆匆趕往高府。


    行走在荒野相間的小路上,許棒子表情平淡,聲音真摯地說道:“我生在情欲村,是個孤兒,從小孤苦伶仃,無人照養。一個冬天,我饑腸轆轆……。”


    “槽泥馬啊!”任也咬牙罵了一句。


    “你怎麽罵人呢?”


    “經典冬天,經典孤兒院開局,是不?你這種劇情,我爸二十年前就不寫了。”任也冷言道:“我就問你,你說不說人話?!”


    “行吧,我盡量不用修飾性的詞。”許棒子歎息一聲:“唉,不過我真沒有騙你,我確實是一個孤兒,仿佛天生就應該出生在情欲村……三五歲之前的記憶,對我來說是空白的,我一點都記不起來,有關於家庭的信息,以及我的身世。我問過村裏的人,但他們也不知。”


    是殘魂嗎?


    很多殘魂都是被星門天道演化而來的,確實沒有誕生的記憶。比如有的人從被演化出來開始,就天生有父母,有相關的親屬關係,人際關係。


    不過,對於任也而言,他肯定是不會輕易相信許棒子的話的。


    “後來,是一對善良的中年夫妻,看我太過可憐,才把我收養了。”許棒子繼續敘述道:“那對中年夫妻,沒有孩子。男的是鐵匠,很勤奮,在情欲村沒什麽親戚,也沒什麽朋友,隻埋頭幹活;女的有些慢性病,幹不了農活,隻能在家給人洗洗涮涮,賺一點點微薄的菜錢。他們的日子過得也不富裕,但對我真的很好……對於這裏的農村來講,一般人收養子,是不會超過五歲的。因為孩子有記憶,非血緣關係的親情培養,是有些麻煩的。”


    “我在他們家長大,吃住穿,都不說了。我清晰地記得,十幾年的光景,他們從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過線的話。這真的不容易啊,畢竟不是親生的。”許棒子說到這裏時,臉色有些悲傷,又有些留戀:“但他們對我的教育,就跟親生兒女一樣,罵也罵,打也打……那是一段難忘的時光。”


    “女的多大歲數,身高多少,體重多少,愛穿什麽顏色的衣服?別猶豫,馬上迴答我。”任也聽得認真,卻突然問了一句題外話。


    許棒子稍稍愣了一下,言語平淡地迴道:“我去她家那一年,她46,身高一米六左右。她不穿帶顏色的衣服,買不起,都是灰色的布衣。”


    任也沉默半晌:“然後呢?”


    “然後就是情欲村……沈家滅門事件。”許棒子說到這裏,聲音顫抖:“血色一夜發生的時候,養父當天剛剛教完我做胚,晚上吃過飯,老兩口還說……要張羅著給我娶媳婦。那會我都成年了,唉,這種話,他們經常說。再然後……村裏起火,到處都是喊聲,人一片一片地死。我記得很清楚,王守財負責殺我家這邊的村民……帶了足足三四十位高手,我養父母,也死在了他們手裏,頭都被砍掉了。”


    “所以……!”


    “對,我衝王守財要的那兩壇陰魂,就是我養父母林伯,王婆的。”許棒子補充道:“他們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可能讓他們的三魂六魄,一直被封在壇中,遭受折磨。”


    任也皺了皺眉頭,故意反著引導他:“這全村的人都被殺了,為什麽隻有你活下來了?”


    “嗬嗬,外人都以為,當晚整個情欲村隻有一個幸存者——沈元。”許棒子冷笑:“其實有兩個,因為還有我。”


    “你怎麽活下來的?”任也問。


    許棒子表情有些痛苦,咬牙道:“王守財帶人殺向我家這邊的時候,跑已經來不及了……養父就讓我躲在煉胚的地下暗房內。那裏有很多雜物,那時我身材又瘦小,想著能避過一劫。但他們搜得很細……恨不得挖地三尺,也不想讓情欲村的事外泄。我被發現了……。”


    “然後呢?”


    “然後……我嚇壞了,我想活……。”許棒子看向任也:“你懂直麵死亡時,人會爆發怎樣的求生欲嗎?!我跪在地上,瘋狂給王守財磕頭。剛開始我說了很多話……他們都不理,拽著我就來到了院內。當我看到,那要砍我的刀,就懸浮在頭頂三寸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靈感,突然喊了一句:今晚,這麽多人一塊殺人,你能保證所有人,都值得信任嗎?讓我活,我……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兒。”


    任也皺眉。


    “就是因為這句話,還有我養父母都在,所以我活了。”許棒子目光真誠地瞧著任也:“王守財當著我的麵,剁了我養父母的腦袋,並封了他們的陰魂。他告訴我……想要再見你父母,以後,你就當我的眼睛。”


    稍稍停頓了一下,許棒子繼續補充道:“再後來,我去了七家鎮拜了一位師傅,學了殺人的功夫後,便又按照王守財的指示,去了高家臥底。你猜對了,今晚的行為,不是為了老王,也不是為了老高,我就是想拿迴養父母的陰魂。隻是沒想到,你突然跳出來攪局了。”


    “七家鎮?”任也冷冷地看著他:“你還真找了個好說辭啊!那個地方除了戒欲所,其它地方和人,我們根本都接觸不上,也沒有辦法證實。”


    “我說的都是真的。”許棒子迴:“如果你不信,後麵可以返迴情欲村,在村南正數第二條街道,第三戶人家尋找有關於我的消息,應該可以證實。”


    任也不再迴話。


    二人說到這裏時,眾人都已經看見了高家大院。


    腳步踩踏在地上,泛起吱嘎吱嘎的聲響,任也大腦活泛,心裏在猛猛分析著許棒子講的故事。


    首先,這個故事絕對不可以盡信,因為有很多事情都是許棒子的一麵之詞,根本無法證實。


    比如,王守財真的就因為一句話,就放棄殺掉許棒子嗎?從邏輯上來講,王守財確實是一個精於算計的人,在情欲村留個活口,後麵單獨做臥底使用,也確實是有一定概率的。但……這種概率不高。


    還有就是,許棒子說自己的一身本事,是在七家鎮學的。


    怎麽他就能那麽輕易地拜一個師傅,而且還學了這麽牛逼的神異能力?


    這種事同樣不是不可能發生,而是概率太小了。


    這老小子一定隱藏了很多關鍵信息,而這種信息很可能與還原整個七家鎮的故事有關。隻是,他不想說,或者是在防著自己。


    不過,一個殘魂,能擁有這樣的智商嗎?


    想到這裏,任也又展開了猜測。唐風說他的任務是要在戒欲所找到一位說真話的人,那麽……那個人,可以偷偷離開戒欲所嗎?


    如果可以,那許棒子的身份,真的隻是一個護院嗎?


    他既不效忠於高老爺,也明顯不是替王守財賣命,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呢?


    真的就是為了救兩個陰魂?


    扯幾把蛋吧!


    任也想到這裏,嗤之以鼻的在心中暗道:“如果是為了救陰魂,那在王公館的時候,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完全可以單獨跑,省去被眾人拷打,甚至泄憤殺害的風險。”


    他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即將走到高家大門前的時候,任也突然開口道:“給我一個,幫你隱藏這些事的理由。”


    “好。”許棒子立即迴道:“有關於情欲村的事兒,我多少知道一些,你想問什麽,說吧。”


    任也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沈元,你知道沈元的事嗎?就是沈家的長子。”


    許棒子明顯一愣,舔了舔嘴唇迴道:“知道一些。”


    “那你說說他吧。”任也瞧著他的表情:“就用一句話,讓我對他的興趣提到最大。”


    許棒子邁步向前走,斟酌許久後說道:“沈元原本是要和郭家,郭禮濤的女兒結婚的。”


    “這我已經知道了。”


    “但你知道,沈元根本不喜歡郭禮濤的女兒嗎?他喜歡另外一個女孩。”許棒子低著頭,輕聲道:“是沈濟時想拉攏郭家,才強行撮合這段婚事,但我聽說……沈元不樂意,還多次當眾侮辱諷刺了郭禮濤的女兒。”


    任也瞧著他:“這種秘聞,連王守財都不見得知道,你一個鐵匠的養子,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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