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同仁路。


    一間昏暗的地下室內,路邊狗組織的本地負責人—瘸老板,此刻雙手撐著拐杖,滿麵都是憂愁。


    他最開始藏在這裏,是為了躲避那位狩獵人的追殺,不想與其正麵硬剛。


    但就在一個小時前,這一切都變了。


    瘸老板已經收到消息,鈴鐺會在公寓樓內的行動失敗,並且現場還有兩人被抓。


    他們落在守歲人的手裏,不吐口的可能性非常低。也就是說……守歲人隻要想順著這個事往下查,那他肯定是難逃幹係的。


    嘶,有點牙疼……


    瘸老板眉頭輕皺地拿起雪茄,深吸了一口後,才輕聲衝著旁邊的儒雅中年問道:“師爺,我不太想走。如果我和鈴鐺會的合作被查出來了,那上了神異仲裁庭,有沒有可能掙紮一下?”


    “我覺得沒有。”師爺思考數秒:“包庇企圖擊殺守歲人的玩家,在市區引起兩次大規模的犯罪事件……光這兩條,您穩穩是個死刑。”


    瘸老板怔了一下後,果斷起身迴道:“那我還是走吧。叫人安排,就今晚,直接去湘江地區,在鈴鐺會那裏避避風頭。”


    “守歲人已經抓了鈴鐺會的人,恐怕現在走……您也要安排一下。”師爺提醒。


    瘸老板眨了眨眼睛,突然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是的,我失敗了,您需要幫幫我……好的,在人接我之前,我是不會離開同仁路的。明白。”


    電話掛斷,瘸老板扭頭看向師爺:“算了,不用安排人了。上邊的意思是,讓我先不要離開同仁路,有人會來接我。”


    “那守歲人這邊一旦……?!”師爺明顯有些不放心。


    瘸老板聽到這話,霸氣而又自信地打斷道:“要露點鋒芒。通知一下我們的朋友吧,讓今晚的同仁路熱鬧一些……天亮前,我就會離開。”


    “這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師爺笑著點了點頭。


    ……


    滬市,高鐵站。一名男子拉著行李箱,急匆匆穿過出站口。他的目光有些疲憊,臉色蠟黃,看著一副很倒黴的樣子……


    “閆總!”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拉開車門。


    “迴單位。”閆多多扔下行李箱,邁步鑽進車內。


    兩分鍾後,汽車直奔“多多的寵物樂園”趕去。


    守歲人的常規職務級別,目前共有四個,分別是“天地玄黃”。其中黃階對應玩家的一二階段,比如黃維,顧念,許鵬等人,就都是黃階守歲人,也被稱為黃衣。因為他們的正式製服,都是很古典的黃色長衫,不過非必要場合,大家都是不穿的。


    另外,玄階守歲人對應的是玩家三四階段,同樣也被稱之為玄衣,很具有中國古典韻味。


    閆多多和這位來接他的中年,都是玄階守歲人,同時也是滬市的正副星官,一二把手,負責整個地區的工作事務。


    “閆總,黃維也已經趕往寵物樂園了……。”副星官叫陳瀚年,是跟著閆多多一塊從總部調過來的。他性格比較溫和,沉穩,是一位察言觀色的好手,但在有些事上缺乏一點魄力,而且還極為護短。


    閆多多是有潔癖的,他輕輕拿起車上的濕巾,仔細擦著兩隻瘦長且白皙的手掌,淡淡地迴道:“不提黃維。今天在公寓樓的行動,我們情況怎麽樣?”


    陳瀚年停頓一下:“重傷一個,情況不太妙。但我已經向總部申請了,那邊會派人來,這樣方便一點。另外……輕傷也有四個。”


    “嗯。”


    閆多多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波動,隻岔開話題又問:“我讓你盯的事,你盯了嗎?”


    “斥候組,已經去了同仁路。”


    “嗯,盯死了,剩下的等青輔消息。”閆多多將用過的濕巾疊好,規整地放在了垃圾箱內。


    話到這裏,二人不再交流,車內隻有車輪胎刷刷刷碾壓地麵的聲響。


    陳瀚年用餘光偷瞄了一眼這位年輕的搭檔,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緊張。他這次去京都報告,本來是露臉的事,但中間卻連續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甚至連任也都差點丟了。


    露臉變成了毫無麵子,挨上層罵是肯定的。這事換成別的人,肯定早都氣炸了,最起碼也會在自己麵前牢騷幾句。畢竟在整個滬市,能讓他當麵流露個人情緒的人也不多……


    可閆多多自從上車後,卻多一句話都沒說,表情也很平靜,平靜到……讓陳瀚年感覺有點發慌。


    ……


    汽車停滯在多多的寵物樂園門口,閆總和陳瀚年穿過大廳,一塊來到了二樓辦公室。


    一進門,陳瀚年就看見黃維坐在沙發上,正悠哉地倒著茶水。


    他就服這個青輔區的一把首,以前是擺爛,現在是心大,而且還賊性情。這人私自默許任也單幹,導致總部那邊都炸窩了,這讓滬市的領導部門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啊。現在頂頭上司迴來了,你不去接站,趕緊解釋一下,竟然還tm有閑心在這兒喝茶水?!


    清澈且愚蠢,毫無政治洞察力可言……


    “老黃。”陳瀚年喊了一聲。


    “哎呦,閆總,陳總。”黃維見到二人後,立馬站起身,表情非常諂媚地迎了過來。


    “結果還算不錯,但你得好好跟閆總說說情況,”陳瀚年非常善意地拍了拍老黃肩膀,衝他使了個小眼神。


    黃維虎軀一震,脫口而出:“主要是領導指揮得好。”


    “……!”陳瀚年聽到這話,差點嘔出一口老血,目光極為震驚。


    領導指揮你什麽了?指揮你私自默許任也單幹?指揮你差點讓主角老爹上西天?指揮你差點把公寓樓拆了?!


    “主要說你們的情況!”陳瀚年無奈地扔下一句後,就關門離開。


    閆多多淡淡地掃了黃維一眼,緩緩脫掉已經穿了三天的西服外套,徑直走向了衛生間。


    老黃毫無眼力價地坐在沙發上,端起剛倒的新茶,滋溜喝了一口。


    “唿!”閆多多站在衛生間內,身體停頓了足足有三四秒,這才長長出了口氣:“去櫃裏,把我換洗的衣服拿來。”


    “哦!”


    老黃端著茶杯,一溜小跑地從櫃中取出新衣服,遞進了衛生間。


    “怎麽樣,黃長官,你有時間嗎?”閆多多一遍洗著手,一邊扭頭看向老黃:“我給您匯報一下,這次去京都出差的工作情況吧。”


    “嘿嘿……!”老黃沒有接話,隻傻笑:“多虧了您頂住總部壓力,不然我私自默許任也單幹這事……恐怕是要受到處分的。”


    “我給你三分鍾的時間,說服我……不處罰你。”閆多多說完這句,便開始低頭洗臉。


    老黃耿直,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戰戰兢兢,更沒有推卸責任:“您都不知道,在棋牌室的時候,那幫路邊狗的人有多猖狂。瘸子身邊的師爺,差點都沒讓我們走,甚至還要動手。這事關乎到任也父親的安危,他著急是正常的。換我,我也急,不急的是畜生,對吧?”


    閆多多身體僵了一下,感覺這個下屬在罵自己。


    黃維繼續說道:“……但說實話,任也是離開汽車後,我才發現他要單幹的。原本想追,可後來我想了一下……鈴鐺會來滬市搞事的這幫人,明顯是有本地組織在暗中幫助的,想短時間內找到他們並抓捕,這太難了。而且,此事還關乎到清涼府星門的成敗,時間就剩下四五天……我不能再拖了。所以……我就想放任也單幹,釣出這幫人。可事實證明,這個辦法確實有極大風險,下迴……我不會再幹了。”


    “結果呢?”閆多多拿起毛巾問。


    “結果是,任也一家都沒事兒,我們這邊重傷了一個,輕傷了四個,我願意承擔責任。”黃維正色道:“匪徒方,除了賀先生和那個小侏儒外,我們現場擊殺了三個,抓到了兩個,目前正在問詢中。哦,對了,在現場,我們還找到了一個信封,裏麵的內容我粗略看了一下,是清涼府星門的重要信息,對任也幫助極大。這東西,應該是鈴鐺會成員花高價搞到的,嗬嗬,最後反而成全了我們。”


    閆多多眼神一亮,扭頭看向他:“這個重要信息,證實準確性了嘛?!任也怎麽說?”


    “我們迴溯了一下戰鬥細節,這個信封是從賀先生身上掉下來的,肯定是極為重要的。”黃維立即補充道:“……任也粗略看了一下內容,他目前覺得非常重要,因為這個信息跟清涼府的前朝公主墓有關。”


    “哦。”


    閆多多擦完臉,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十二點前,你必須拿到那兩名被抓的鈴鐺會成員口供。口供方向,是誰窩藏了他們,並向他們提供了幫助。多一分鍾,我撤你職,給你發配到星門裏挖礦去!”


    “不用一個小時,我迴去就給您消息。”黃維立正迴道。


    閆多多抬手指向了門口。


    “嗬嗬,茶挺好喝的。”黃維仰麵喝掉杯子裏的茶,屁顛屁顛地跑向門口。


    中途,他仔細想了一下,又停住腳步,轉身衝著閆多多喊道:“閆總,下麵難做,但您更難做。說真的……如果換成別的領導,我是不敢放任也單幹的。”


    閆多多聞言愣了一下,無奈地擺了擺手:“你真是個滾刀肉,去,去!”


    “嘿……!”


    老黃一笑,一溜煙跑了。


    過了一小會,一樓大廳內,陳瀚年背手看著老黃,無奈地歎息一聲:“挨罵了吧?挨處分了吧?老黃啊,你歲數也不小了,任何單位都逃不過人情世故……。”


    “沒有啊,我跟閆總喝了口茶,聊了聊,他還挺開心的。”黃維打斷著迴。


    陳瀚年怔了一下:“開心地打了你四個嘴巴子?”


    “真沒有啊!我把情況跟他介紹了一下,現在迴去拿口供。”黃維很興奮:“我覺得閆總要殺人,但不是我,真的!”


    陳瀚年有些詫異:“竟然沒挨收拾?那你有點東西啊……!”


    “有,但不多。”黃維衝陳瀚年猛舔了一句:“主要是您剛才眼神使得好。您不就是想告訴我,閆總喜歡真誠嘛……我知道的。”


    “?!”


    陳瀚年愣了一下,心說,我是這個意思嘛?


    “真誠點好,你挺有悟性的。”陳瀚年雲淡風輕地接了一句。


    “大恩不言謝,迴頭我在許鵬那兒搞點藥,給您送來。”黃維齜牙扔下一句後,一溜煙地跑掉了。


    陳瀚年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感慨:“是我多慮了。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啊,每個人在這裏,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蠻好的……!”


    ……


    大約半個小時後。


    陳瀚年突然來了二樓,臉色凝重地衝著剛剛洗漱完,換完衣服的閆多多說道:“神異仲裁庭的老周來了,估計是為了同仁路的事兒,您要不要躲一下?”


    閆多多係上袖口,淡淡地問道:“我為什麽要躲啊?他在哪兒呢?”


    “就在路邊車裏呢。”陳瀚年迴。


    “正好我想去那邊看看,走,見見他。”閆多多拿上西裝外套,輕聲叮囑道:“還有,各單位你也通知一下。”


    “閆總,神異仲裁庭如果要從中調和這事兒,那……那您當麵拒絕,或是要硬幹,這工作關係容易鬧僵,甚至是崩掉。”陳瀚年眉頭緊鎖地勸說道:“我的意思是,您最好還是躲一下,等……!”


    “嗬嗬,沒事兒。”閆多多擺手打斷。


    ……


    蓮湖路88號。


    黃維返迴後,第一時間衝著顧念問道:“口供拿到了嘛?”


    “拿到了。”顧念工作期間敷著麵膜,吃著夜宵,瀟灑得宛若一個臨時工。


    “這麽快?!你怎麽做到的?”


    “我在許鵬那兒賒了四顆藥丸,那是他最新研發的產品,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功效。”顧念笑眯眯地說道:“鈴鐺會那倆蠢貨就吃了半顆……在廁所把肚子裏的寄生蟲都吐出來了,現在問什麽說什麽。”


    “奪筍啊!”黃維無語地迴了一句:“不過很奈斯。你去叫任也,今晚要有大動作。”


    “什麽動作?”顧念好奇地問。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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