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涼感自二愣的小腹湧起,傳遍全身,直頂天靈蓋。


    內心對柳玲兒的欲火,執念,頃刻間便被壓了下去,消散無蹤。


    黑漆漆的長廊下,二愣的大腦逐漸恢複清明,雙眼重新聚焦。


    他看見蓮兒右手攥著一塊發光的道符,緊貼於自己小腹,俏臉很是冷峻。


    “我……我……怎麽了?”二愣迴過神來,猛然抓住蓮兒的雙臂:“那……那女賊人竟然破了我的童身?!”


    “髒東西,滾開!”蓮兒非常嫌棄,迴身抽出雙臂,立於任也身側。


    “啊?!”


    二愣表情痛苦地抓住頭發,腦中記憶狂湧,瞬間就將這兩日的所作所為又重新過了一遍。


    痛苦,悔恨,羞恥,還有被柳玲兒強爆後的屈辱……


    “蒼天啊,我都幹了些什麽?!”


    二愣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當場淚如泉湧:“殿下,你殺了我吧……屬下對不起你,沒能頂住那妖女的誘惑。我撒謊了,昨日在春香園,她就不會輕功,是直接把我迷惑了,拖進了小樹林……!”


    三步遠,任也瞧著二愣,臉色凝重地問:“她有同謀嘛?你今日與對方見麵了嘛?她手裏有什麽法器?傍晚在寢宮時,你真的布置了機關嘛?!”


    “嗚嗚……!”


    二愣是真的崩潰大哭,雙眼流出孩童一般的悔恨淚水,想也沒想地迴道:“屬下不知道她有沒有同謀,但與我接觸時,她就是獨自一人。從昨夜春香園開始,我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般,一心……隻想和她……那個。今日下午,我用去親衛營的借口,私下與她見了一麵,將密室之中的情況……都……都透露給了她。她下密室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張畫卷,不知是不是法器。傍晚在寢宮的時候,我確實布置了暗器機關,但那都是……為了以防計劃失敗,用來對付您的。”


    “無恥小人,色中餓鬼!”蓮兒聽到這話,表情兇巴巴地罵道。


    任也接連問出的幾個問題,都是他暗中派人觀察到的事情,對方並不知曉。二愣迴答得也很快,且都沒有撒謊,這可以證明……他已經脫離了舔狗狀態。


    來不及多嗶嗶了,任也瞧著二愣,邁步上前寬慰:“即便換成我,也不見得就一定不進小樹林。我問了王妃,你很可能是中了魅惑之術……起來,我有要事吩咐你。”


    “哼,即便殿下真與那女人進了小樹林,也定能識破對方的詭計。”蓮兒極其雙標地補充了一句。


    二愣欣喜地抬頭,鼓起勇氣道:“殿……殿下還能信我?”


    “偌大的王府,除了你與蓮兒外,我又能信誰呢?”任也雙眼盯著對方:“殿門口,我留了十二名太監,你速去帶著他們把守,在我事成之前,不能放任何一人進來。”


    “屬下即便是死,也不會放一人進來。”二愣咬著鋼牙,臉色鄭重地迴道。


    “快去。”


    二愣起身,表情憨直且倔強地擦了擦淚水,邁著大步就衝向了殿門。


    任也從蓮兒手中接過那枚道符,再次掛於脖頸上:“叫人,我們去密室門口……。”


    這枚道符名為“靜心”,有提神醒腦,驅邪避禍,破除一切鬼魅之物的功效,是王妃所贈之物。原本她是為了讓任也在天赦之氣銳減,陽魄羸弱時,不會沾染上髒東西,可未曾想卻先用在了二愣身上……


    ……


    三十息前。


    柳玲兒右手抬著造型古樸的燭燈,嬌軀半蹲在密室的鐵門前,正在細細觀察門板上的紋路……


    她似乎對這扇鐵門很感興趣,竟試著用左手去摳動鏽跡。


    “啪!”


    就在這時,柳玲兒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悸,她立即調動意念去感知,卻發現二愣與自己的微妙聯係消失了。


    嗯,老娘的舔狗呢?


    跑了?死了?


    驟然間,柳玲兒頭皮發麻,起身跑向了密室出口方向。


    “吱嘎嘎……嘭!”


    一陣酸牙的聲響泛起,緊跟著有硬物相撞,這是密道門閉合的聲音。


    柳玲兒稍稍一怔,立即停住腳步,沒有貿然衝出去,而是向四周看去……


    密室被昏暗的燈火籠罩,置物架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物品,她黛眉緊皺,隨便從架上取下了一宗案卷翻開。


    空白的!


    案卷中什麽內容都沒有。


    “刷!”


    緊跟著她拿起第二個,第三個案卷攤開,裏麵依舊是空白的。


    完了,


    我被反設套了!


    隻一瞬間,柳玲兒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但她的臉頰上,卻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


    這女人沒受過高等教育,也沒有什麽專業技能,但混跡社會近二十年,她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兒沒經曆過?


    吸食藥丸的、混社會的、變鈦的、癖好特殊的老板、警察、高官……進過看守所,也帶人去過不能說的地方。


    這些經曆都是普通人不具備的。更何況,她已經成為星門玩家數年,詭異之事也並不少見。


    所以,這一刻她反而很清醒,心沒慌,思維也沒變形。


    怎麽辦?


    那廢物懷王絕對換人了,一定有玩家在跟自己較勁,並且他既然敢出手,就有一定把握。


    外麵肯定布置好了全套,那光憑自己的能力,恐怕很難脫身。


    隻能求援了,而且要果斷。


    可是該怎麽求援呢?


    柳玲兒稍作思考,立馬拽下腰間的一枚橢圓形令牌。這東西叫碟令,是朝廷陣營的專屬道具,具有隔空傳音的神異能力。


    不猶豫了!


    柳玲兒立即投入意念唿喚,碟令閃爍起微弱的光芒。


    “我是朝廷陣營的玩家,我叫柳玲兒,身份牌是歌姬,隸屬於麗苑。”她口齒清晰,聲音冷靜地衝著碟令唿喊:“我在懷王府靜心殿發現了一間密室,這裏的信息量非常大,並且我已經拿到了重要道具——《前朝公主墓的建造圖錄》,這東西與天赦入命之人有關,後續一定用得到。同陣營的,你們幫不幫我,自己看著辦。”


    這是一條群發“信息”,朝廷陣營的玩家都會收到,並且柳玲兒沒有花裏胡哨地隱藏自己的身份,而是第一時間挑明,以示誠意。


    碟令閃爍著微光,安靜了大概能有不到三息的時間,便傳來了一個分不清男女的反問之聲:“我是朝廷陣營的玩家,你就叫我‘小戰狼’吧。我問你,你要我們怎麽幫你?”


    “我被懷王反設套堵在密室裏了,我出不去了。”柳玲兒迴。


    一問一答後,碟令徹底安靜了下來。


    柳玲兒稍稍等了一下,便急迫地再次傳聲:“重要道具拿不到,陣營任務失敗,大家都得死!”


    “我先不去,我再看看。”小戰狼隻拒絕一句,就沒了反應。


    良久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如果你沒有拿到前朝公主墓的建造圖錄,你會死得很慘,非常慘。”


    這是徐老道的聲音,充斥著冷漠和狠辣,不過柳玲兒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自己還能搶救。


    朝廷陣營的玩家雖然隻有一個小戰狼迴話,但其他人肯定也收到消息了,他們沒反應,不代表會沒動作。


    “我時間不多了,要想贏,得盡快!”柳玲兒沒再廢話,隻扔下一句後,便收好碟令,準備拚命。


    靜心殿。


    任也帶著蓮兒,以及一群戰五渣的小太監,手持各種弓弩,暗器,已經將密室入口團團包圍。


    “準備幹!”


    任也擼起袖子,雙眼猩紅,臉色蠟黃地低吼了一聲。


    ……


    寅時,夜星閃爍,涼風如刀。


    懷王府,靜心殿正門。


    二愣已經徹底“醒”過來了,且內心非常愧疚。他與朱子貴年歲相仿,二人自幼一塊長大,平日裏欺男霸女,尋歡作樂,那都是形影不離的。


    老懷王在時,更是拿二愣當兒子的入幕之將培養……


    唉,幸好殿下手裏有那道符,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二愣心裏忐忑,也非常後怕。他帶著十二名小太監立於台階之上,目光更加謹慎地看著周遭情況。


    不過,他有點搞不懂任也的想法。自己明明說了,那柳玲兒沒有同謀之人,他竟然還讓自己守在這裏。


    這不是白白浪費人才嗎?唉,恐怕殿下的智慧,又迴到從前水平了吧……


    其實二愣不知的是,任也進了星門後,便接到了直白的提示,這個劇本中分別有三個陣營。如果柳玲兒是玩家的話,這入門時長已經快過去三天了,對方可能早都找到了隊友,所以他才令二愣在這裏守著,有備無患。


    “你們豎起耳朵,如若殿內有動靜……!”


    挑燈下,二愣正要衝著小太監們交代幾句時,突然雙耳抖動,臉色一僵:“有馬蹄聲,是戰馬!”


    “哪裏有聲音?!”一名小太監緊張地環顧了一圈四周,麵露疑惑地問道。


    二愣轉身,抬頭看向靜心殿的大院外,一臉凝重:“來人了,很多……!”


    “洪侍衛……我……我並未聽到聲響啊。”


    “是的,周圍靜謐……。”


    踏踏~~~


    突兀間,馬蹄聲急,靜心殿正院門前的兩條大路狠狠震顫了起來,一股肅殺之氣迅速蔓延。


    “青州衛前來護駕,閑雜人等速度退去!”


    青字旌旗在院牆外閃過,嗬斥之聲不斷響起,原本守在這裏的親衛營兵丁,見到上百名甲士,騎著高頭大馬,卷起塵土,匆匆在眼前掠過。


    “籲!”


    馬蹄聲停,一位身材高大,腰懸鋼刀,身披銀甲的將軍從戰馬上跳了下來。他疾步如風地來到殿門口,一腳便將沉重的紅漆大門踢開。


    此人叫鍾奎山,是清涼府的青州衛指揮使,跟隨老懷王十幾年,但卻最終倒向皇權,倒向了朝廷。


    一步跨入院門,鍾奎山仰著脖頸喊道:“我接到密報,有人夜闖靜心殿,意圖謀害懷王,閑雜人等速速退去,我帶兵入殿護駕。”


    喊聲響徹,青州衛的百名兵丁,在鍾奎山身後拔出鋼刀,隊列整齊地向前邁了三步。


    百人拔刀,殺氣蔓延,強大的壓迫感如無形海浪一般湧上高台,那些站在二愣身後的小太監,頃刻間雙腿發抖,身體篩糠。


    “刷刷……!”


    話音剛落,四周高牆之上泛起了輕躍之聲,四十餘名身著黑袍,腰掛蟒刀,頭戴銀冠的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現,立於牆頭,一動不動。


    “嗬嗬,巧了,我也收到密報,得知今夜有賊人潛入靜心殿。”


    一位身著銀色長袍,胸前繡有兩條巨蟒的陰柔男子,雙腳點於影壁之上,半浮空而立,目光桀驁:“本指揮使也來湊湊熱鬧。”


    此人是懷王府密探營的指揮使——吳阿四。


    牆頭上那些黑袍人,都是其麾下的鷹犬探子。


    高台上,小太監們見密探營的人出現後,都非常從心的集體側移數步,果斷讓開了入殿之路。


    殿門口,此刻隻剩下二愣一人而立。


    誰都不是蠢逼,這種情況也談不上什麽不忠,大家都隻是不想死罷了。


    青州衛,密探營,那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衙門啊!


    踏踏……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徹,靜心殿院外人頭馬麵湧動,一群穿著官袍的人,烏泱泱地衝了進來。


    領頭之人——正是朝廷的頭號狗腿,長史李彥。


    他身邊還跟著一群清涼府的官員,以及本地衙門的兵丁,大概也有百餘人。


    鬼知道這群住在山下的官員們,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召集到了這麽多衙門兵丁,並且還能這麽快趕到王府的。


    不過,文化人用詞就禮貌多了,長史李彥上前,與鍾奎山並肩說道:“我聽聞王府內來了賊人,此事恐與南疆奸細有關。洪侍衛速速退去,這裏由我們處理……。”


    “滾!”粗鄙的武夫就沒那麽多花花腸子,鍾奎山咒罵了一句後,根本無視二愣的存在,邁步就要進殿。


    身後,百名青州衛,持刀跟隨。


    衙門的人,密探營的人,見青州衛搶著先動,也都猴急了起來。


    “刷刷……!”


    密探營的鷹犬們從高牆上躍下,按著蟒刀向殿內圍聚;周遭的衙門官員、兵丁,也都小跑著要衝進殿內。


    逼宮!


    又一次的逼宮,隻不過這次他們是帶著刀槍來的。


    冷風拂麵,二愣站在高台之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完全幹涸。他緩緩抬起手臂,撕拉一聲拽下衣衫一角,動作很慢地係在臉上,蒙住了雙眼。


    柳玲兒的魅惑之術,起於雙目,二愣被搞出後遺症了,所以才撕布蒙眼。


    當雙眼被蒙住的那一刻,他頃刻間心靜如水,似乎連耳邊的風聲也消失了……


    “踏踏!”


    沉重的腳步聲響,鍾奎山意欲強闖靜心殿。


    二愣一動未動,話語簡潔:“王爺命我守在此處,我便不能放一人進入。”


    鍾奎山愣了一下,也懶得與他廢話:“你主子能不能熬過今夜都兩說呢,滾開!”


    靜謐,安靜,體態放鬆……


    二愣如瞎子一般,動作笨拙地摸向腰間:“鍾大人,我的刀很快,非要進去,你會死。”


    一句話,高台之上,落針可聞。


    鍾奎山嘴角抽動地看了一眼二愣,竟然真的沒再邁步,隻立於五步遠喊道:“他定與賊人有染,殺了!”


    “踏踏……!”


    蓄勢而動的青州衛兵甲,霎時間湧上高台,集體持刀衝殺。


    “刷!”


    二愣雙眼蒙布,手指碰觸到邀月的那一瞬間便動了。


    一道寒光,


    一道虛影,


    迎著百名兵甲向前。


    五步遠的鍾奎山,隻感覺一陣寒氣撲麵而來,他近乎於本能地拔出鋼刀,動作極快。


    “鐺~!”


    刀鋒碰撞,如鈴音般響起。


    “哢……哢嚓……!”


    一柄寒光四色的鋼刀,節節斷裂,崩碎,落於地麵。


    鍾奎山站在台階之上,目光愕然……


    片刻後,他脖頸僵硬地低頭一看,自己胸前的銀甲碎裂,整個胸膛被剖開,正湧著滾燙的鮮血……


    身後,二愣右手按著重新入鞘的名刀邀月,身體如青鬆一般筆直。


    一刀破甲,血流皇家高台而不止。


    “咕咚!”


    鍾奎山仰麵而倒,身軀抽搐數下後,便氣絕而亡。


    “我是懷王侍衛!”


    “我別無他長,隻是刀很快!上前一步,會死!”


    屍體尚且溫熱,冷聲炸響於眾人雙耳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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