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風公子站在望北壁前,瞧了好久後,才略有些不舍地邁步離去。


    他在一眾黑衣人的陪伴下,進入了看似荒廢許久的不老山莊之中。


    山莊正殿,隻有光芒微弱的挑燈,在映射著四周空曠的環境。


    十餘人立於大殿兩側,安靜得一言不發。


    觀風公子站在大殿正中央的一座人像雕塑前,看著桌案上的貢品與靈位牌,輕聲詢問道:“懷王已經查到了割袍鄉,宋義被詛咒,即便問魂,也不會泄露出什麽,但那秦幫主向我倒戈不久,自然也沒有忠誠可言。他應該已經告知懷王,這不老山的存在了。”


    “割袍鄉抓捕懷王失敗,主要源於千裏綠營的反應,他們比我們事先料想的要快,要更過激。”一位中年邁步上前,輕聲道:“那貪財好色的閆勃,在關鍵時刻,也並非是一位優柔寡斷之人。”


    “木已成舟之事,諸位不必過多自責。”觀風公子擺了擺手:“千裏綠營過早入局的舉動,更加凸顯了清涼府此地的重要性。嗬嗬,那瘟疫之事,就像是懸浮在懷王頭頂的一把利劍,他必然會來不老山莊尋找解決之法。我原本想在此守株待兔,可現在看來……此計不成啊。”


    “為何?公子是怕朝中有了反應,會暗自介入,調查不老山莊嗎?”有一人出列詢問。


    觀風公子緩緩搖頭:“並非如此。朝廷的反應不見得會如此快,且千裏綠營這些年在嶺南之地說一不二,行事太過狂傲,咱們那位英明神武的國主,也不見得會支持他們。我覺此計不成,主要是……我剛剛得到了此地演化成小秘境之地的消息。”


    “此地演化成了小秘境之地?”


    “怎會這樣?!”


    “……!”


    眾人驚愕了一下後,便紛紛出言詢問。


    “我也不知,但此地確實演化成了,神通者才可遊曆的小秘境之地。”觀風公子轉身,看向眾人說道:“既是這樣,那守株待兔便沒有了任何意義。爾等今夜就悄悄撤出不老山莊,將之前煉化瘟疫蠱毒之地,以及各間匯總情報之地,都盡數打掃幹淨,將一切都恢複到荒蕪破敗之景。”


    “是!”


    在場眾人,紛紛抱拳迴應。


    觀風公子思考了一下:“彭和尚,兩日後,你帶人蟄伏於不老山莊周邊,等我消息。待小秘境之地的遊曆結束,或許我們還可看到他。”


    “遵命!”


    一位身著黑色長袍的和尚,抱拳迴應道。


    “去吧,天明前,所有人必須離開此地。”觀風公子強調了一句。


    眾人迴應後,便迅速離開大廳。


    正殿內,燈火昏暗,光影晃動。


    觀風公子緩緩抬頭,瞧著人像下麵的靈位牌,輕聲道:“你不願我踏上這條路,可我還是來了。這是天道的意思……。”


    話音落,他翻開右手,一枚古樸的令牌出現,上寫三個大字——布局者。


    觀風公子低頭看著令牌,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我是布局者,你又是何人呢?嗬嗬,懷王殿下。”


    ……


    次日,清晨。


    任也起床後,卻見到愛妃依舊盤坐在榻上,露出一副恬淡入定的模樣。


    他愣了一下,立馬走過去,將自身外袍給對方披上,並皺眉詢問道:“寶兒,你昨晚沒休息嗎?”


    愛妃緩緩睜開雙眸,淡淡紅唇邊泛起一抹笑意:“成了!”


    “什麽成了?”任也懵逼。


    “本宮真乃天才,隻用去一夜時間,便凝神刻畫了一張神識符籙,裏麵記載了這些時日,我總結出的操控遊夜者之法。”許清昭雙眸明亮,模樣有些自得,也有些俏皮地說道:“進入不老山秘境前,你隻需用神識引導符籙,這操控遊夜者之法,便會自行刻在你的腦海中,就像觀想圖一樣,不需繁雜苦練,便可操控一位遊夜者助戰。這也算是,你在此秘境之中的底牌之一了。你雖為二階,但遊夜者至少是四階的水準。如此一來,你便能更加從容地應對各類事件了。”


    任也呆愣。


    “你為何模樣如此癡傻,是沒有聽懂本宮的話嗎?”許清昭麵露疑惑,很嫌棄地問道。


    她真的太甜了,太貼心了。


    熬了一夜,就是為了能讓自己多一張底牌,可以在星門中更加從容……


    任也感覺自己瞬間被融化了,突然大膽地張開雙臂,狠狠抱著愛妃說道:“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要當一隻舔狗的!”


    “朱子貴!你休要借感謝之舉……行無恥下流之事,放開我!”


    “咣當!”


    任也正在借機吃愛妃豆腐時,吳胖子突然推門闖入,呆若木雞道:“……你二人……這清晨時分,便已情難自禁了嗎?好吧,那我稍後再來。賢弟,半刻鍾夠了吧?”


    “嘭!”


    許清昭一把推開任也,嬌羞得像個小兔子一般,瞬間離開此間,返迴了自己的房中。


    任也瞧著吳胖子,煩躁地反擊道:“大哥,當我與你一樣,撒泡尿的功夫,便可忙活三位嫂嫂?”


    “休要與我鬥嘴。”吳胖子急迫到懶得爭辯,隻邁步上前說道:“巴烏昨夜約見於我,開了價格。”


    “多少?”任也問。


    “他講了一個故事,價值六百五十萬星源。”


    “沃日尼瑪的!”任也聽到這個迴應,暴跳如雷地罵道:“什麽故事啊?!就是耶穌和撒旦談戀愛了,那也不值六百五十萬星源啊!這與搶劫有何區別?!”


    吳胖子搖頭道:“他說了,不二價。”


    “……什麽朝代都不缺,這該死的貪官啊!”任也咬牙切齒道:“本王去哪兒給他搞六百五十萬星源?讓老劉賣屁股都來不及。”


    吳胖子瞧他為難,便輕聲勸道:“清涼府畢竟是老懷王的封地,家大業大,底子也還在。賢弟想想辦法,這總是能湊齊的。”


    任也眨了眨眼睛,背手瞧著吳胖子,突然道:“大哥,我若是硬湊,那您能否幫扶我一把,為我承擔一定數額的星源?您放心,事成之後,待清涼府稅收入庫,這錢財定當如數奉還。我還可以給你兩片九曲青雲竹的葉子,那可是至寶啊!”


    “賢弟莫要再說你那葉子了,為兄不是花匠,要來何用?給夫人們又不夠分。”吳胖子根本不信這茬,隻仔細思索了一下迴道:“我最多可以為你湊夠一百萬星源,再多……為兄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這一百萬星源,杯水車薪,完全無法滿足金狼將的胃口啊。”任也歎息一聲。


    吳胖子聽到這話,瞠目結舌地問道:“賢弟,你不會想讓為兄,一個人湊出來這六百五十萬吧?那要你何用?!”


    任也立馬迴道:“本王可以去簽字畫押,接收地皮。”


    “……他娘嘞,賢弟說的可是人話?”生性圓滑的吳胖子,此刻被氣得口吐芬芳。


    “大哥,一百萬確實是少了一些。”


    “……!”吳胖子搖頭道:“我隻能拿出這些。”


    任也聽到這話,臉上頓時泛起了絕望的表情,並悲唿道:“悠悠蒼天,何薄於我啊!難道真的是天斷人皇路,讓我永生也無法晉升三品了嗎?六百五十萬啊,本王真的湊不出啊……罷了,罷了,這就是命啊,不爭了,也不擴充領地了。隻是可憐我這結義大哥,先前白白墊付了那麽多錢財……唉,清涼府稅收少得可憐,我得多少個十年才能還上啊!”


    “多少個十年?!”


    吳胖子愣了一下,氣得跳腳罵道:“朱子貴!老子這就與你割袍,從此,你我兄弟恩斷義絕!”


    “雙喜臨門。”任也立馬伸手抓住吳胖子的肩膀:“不瞞吳大當家的說,本王早有此意,如此這般錢也不用還了……。”


    二人對視半晌,吳胖子突然一笑,伸手抓住任也的胳膊,輕聲道:“賢弟,莫要生氣嘛。你我兄弟二人情比金堅,如若割袍斷義,老天爺都要哭三天。”


    任也與他坐下,直白問道:“那你能拿多少。”


    “你我二人,秉性相投,大家都不要繞彎子了。”吳胖子咬了咬牙,豎起兩根手指:“我可為賢弟湊出兩百萬。”


    任也一聽這話,麵色才緩和下來:“好,剩下的我來想辦法。吳大哥,先前說的竹葉,那都是玩笑之言。一句話,你想要的,我都知道。清涼府一旦成功擴充領地,我抽十處最好的鋪麵,免費送與你,且兩地通商之往來,那些利益豐厚的官商生意,均以徑山為第一選擇,其餘人都靠邊站。”


    吳胖子聽到這話,瞬間泛起了和藹的笑意:“賢弟,真是我的知己啊。不過這私利之事,你我兄弟二人便可做主,但這官利之事,你心裏也要有個譜。我千裏綠營這邊,大概率會支持與你,所以……。”


    “隻要領地得以擴充,龍首想多開幾處軍械廠,暗中藏兵,打造鎧甲弓弩,製作軍事物質……甚至是種軍糧,養軍馬,我清涼府都可代勞。”任也秒懂地迴道:“都是自己人,這些都好談。”


    “賢弟爽快!”


    “兩百萬。”任也豎起手指。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吳胖子重重點頭。


    這倆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交談起來自然不費什麽力氣。


    其實,任也早都知道,吳胖子如此熱衷於促成此事,那必是有利可圖的,但這是人之常情。


    他這個人目光長遠,且能迅速抓住一件事情的重點和利益。如若促成清涼府領地擴充一事,一府之地變成一郡之地,那通商規模勢必會成數倍增長。而徑山又是連接清涼府的唯一通道,再加上他與任也的關係,那自己肯定是得利最重的角色啊。


    這一點,任也在與他第一次交流時,吳胖子在短短幾句話的交流中,就已經想明白了,所以他才會同意“墊資”。


    遠的都不說,日後吳胖子光是拿這十處免費的最好店麵,去開設青樓、酒樓,那都是躺著也賺錢的買賣啊。這還不算通商規模起來後,他徑山的業務量也會成倍增長。


    這是個人層麵的利益收獲。其次,努力促成此事,對他而言,還有“仕途”上的收獲。因為一旦清涼府的領地得以擴張,那龍首在此地的布局,便可再提升幾個檔次。


    除了建軍械場,打造各種軍事物資,以及吃通商之利外,那清涼府一旦做大,成了氣候,龍首也可借此地,來抬升自己在巫妖國朝堂的話語權。


    畢竟,任也已經與大乾王朝徹底決裂,再投靠可能性太小了。而兩地相連,如若通商,則必然會跟千裏綠營交好,雙方均有利可圖,這種關係是很穩定的。


    所以,吳胖子心裏非常清楚,一件事兒,幹的成績再好,那也不如直接幹到頂頭上司的心裏。


    龍首一開心,這區區二百萬星源又算個屁?更何況,他的後期收入,肯定也是遠超二百萬的。


    當然,這事兒也有風險,最多就是不成唄。


    可那又怎樣呢?


    無非倒貼個幾十萬星源,嗬,就當給嫂嫂子買棒棒玩了。


    任也心裏知道這些,所以才會抹開臉皮,管吳胖子多要一些錢。因為他真的沒有,且對方所圖甚大,那雙方共同承擔風險,也是合理的。


    有了大哥這兩百萬,任也琢磨著再變賣一些家產,搜刮一些親朋好友,砸鍋賣鐵地硬湊一下,那應該是可以滿足巴烏的。


    他仔細斟酌了一下,立馬衝吳胖子說道:“大哥,巴烏既然已經開價,那你便不要著急給予迴應。我此番進入不老山的小秘境之地,要七到九日才能返迴呢,那你也晾一晾他,萬一可還價,那不是血賺嘛。”


    “賢弟說的有理。”吳胖子立即點頭:“現如今,與你們開啟通商之後,搶劫都不好搶了,錢財難賺啊。”


    “……苦了大哥了。”任也輕聲迴道:“那此事就這樣定下,等閆爺的迴信一到,我便趕往不老山。”


    “好!”


    二人聊完之後,吳胖子便匆忙離開了。


    剛來到一樓,他便看見姚尺準備去用早膳,隨即笑著問道:“姚尺兄弟,一夜空腹,清晨醒來,肚子有些餓吧?”


    姚尺一下沒反應過來,點頭道:“卻有些饑餓難耐。”


    “走吧,那去旱廁吧,我親自為你稱糞。”吳胖子很禮貌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姚尺當場懵逼。


    ……


    上午,巳時。


    迴到總舵休息一夜的閆勃,在吃過早飯後,便立馬趕往了眉山縣的一處別院。


    馬車來到門前,閆勃親自跳了下來,竟衝著出門迎客的管家,禮貌詢問道:“老爺子迴來了嗎?”


    此間別院,住著的是千裏綠營的八舊臣之一,名為眉山道人。


    外傳,龍首之下是八位傳子,但真正了解千裏綠營的人卻都知曉,這八位傳子皆是隱世的八舊臣入門弟子。


    八舊臣,曾輔佐龍首之父。


    八傳子,則今世輔佐龍首。


    代代相傳,香火不滅,這便是千裏綠營,縱橫嶺南三地的底蘊。


    管家微微點頭,輕聲道:“老爺子還未迴來,但有一人正好在等你。”


    “等我?”


    閆勃一怔。


    片刻後,閆勃來到一處長滿綠植的宅院,抬頭向竹屋望去的時候,卻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


    他看了兩秒,驚喜地邁步上前:“你……?!”


    竹屋內,那熟悉的人影站在桌案旁,手裏正把玩著一塊刻有“入局者”三字的令牌。


    ……


    不老山深處。


    二愣盤坐在地麵上,皺眉道:“軍師,我們好像迷路了。一會我去高處辨認方位,我們往北走,先迴清涼府吧……!”


    旁邊,瞧著垂垂老矣的楓林道人,突然抬頭看向不老山一側:“恐怕沒那麽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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