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號迴到機耕隊,我的身體非常虛弱。除了開推土機幹活,每天我很少動彈。不知是我時來運轉,還是老天爺可憐我,第三天我推土時推出了一窩蛇。那窩蛇有三十來條,它們相互纏繞在一起,擁抱成一個比籃球還大的圓球,進入冬眠狀態。

    當時,推土機推進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淺黑色的圓乎乎的東西在眼前晃了一下,向旁邊滾去。由於是球形,那東西一直滾出幾米才停下來。我感到很奇怪,停下推土機一瞧,高興地大叫起來:“感謝你呀,老天爺,雪中送炭,來肉啦! 來肉啦!”

    “師傅,什麽事?”我的副手艾爾肯聽到唿喊也跑過來。

    “蛇,一大堆蛇。”我高興地迴答。

    “這有什麽用,隻能做藥。”艾爾肯根據維吾爾人的習慣說道。

    由於天氣太冷,蛇從土裏一出來很快就凍僵了。我一邊用腳把蛇撥到一起,一邊迴答:“這就是肉,懂嗎?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這龍就是蛇,味道鮮美,營養豐富。”

    肉對犯人來說就像夢裏的山珍海味,自我安慰來個精神享受還可以,但真要打打牙祭簡直比登天還難。我讓艾爾肯把蛇拿到地頭,自己繼續開著推土機向前走去。我心裏想,這些蛇足有十幾公斤了,好好做一下,可以過個好年。誰知,當我再次開到地頭的時候,艾爾肯居然用火烤了一條小蛇,他自己吃了一少半,給我留了一多半。我問他:“哎,好吃嗎?”

    “師傅,好吃,好吃!就是我身上起了小疙瘩。”艾爾肯高興地迴答。

    我聽後大笑起來:“那就對了,蛇哪能烤著吃呀,虧了是條小蛇,又是冬天,不然你身上起的疙瘩更多、更大!”

    “為什麽不能烤著吃?我們新疆不是經常烤羊肉嗎。”艾爾肯疑惑地問我。

    我告訴他:“蛇肉遇到煙就變得有毒了。這樣,人一吃就會中毒。你沒聽說過吧,人家煮或炒蛇肉時,都把鍋蓋蓋上,就是怕煙灰掉進去。”

    “那我怎麽辦?我已經吃過了。”艾爾肯有點害怕。

    “沒事,今天多幹點活那股勁就過去了。”我開玩笑地迴答。

    後來,我和艾爾肯把蛇肉洗幹淨,用我們加水的大桶煮好放起來,每天吃上兩塊。有了蛇肉,我的身體很快得到恢複。然而,蛇肉吃完不久,一場不幸的災難正向我襲來。

    當時,我和艾爾肯上夜班,要把一個大沙包推平。我非常困,想趁氣溫還沒有降的太涼睡一覺,就讓他幹前半夜。我告訴艾爾肯,他先在沙包上開槽子,下半夜我來推平。說完,我就在離推土機不遠的一個槽子裏裹著大衣睡下了。

    後來,不知睡了多久,我在香甜的夢中突然聽到滾雷般的轟鳴聲。緊接著,沙土滾滾而來,瞬間我就感到疼痛難忍。我的頭急劇膨脹,壓力大到瞬間要爆炸的地步。我拚命大喊,但轟隆聲很快唿嘯而過。推土機正好從我身上軋過,一條鏈軌碾中了我的頭部,一條鏈軌碾中了我的腿。

    我拚盡全身的力氣把左腿蹬出土外,在田裏澆水的一個犯人,馬上舉著坎土曼跑過來。他看到,推土機過後從土裏猛然冒出一個東西,還不停地晃動,以為是一條大蛇,舉起坎土曼就準備向下砍。但又感覺不對頭,走近一看,露在土麵上的並不是什麽蛇頭,而是一支涼鞋,下麵還穿著褲子。於是,他頓時楞住了。

    “喂,千萬別砍,那是我師傅!”這時,正在倒車的艾爾肯驚恐地大喊著跑過來。原來,他看見了我的腿,嚇得心驚膽戰。

    他倆把我從土裏拉出來,艾爾肯急忙問道:“師傅,你好著呢嗎?師傅,你好著呢嗎?”

    我從土裏出來後,頭仍在發脹,坐在地上一活動身體四肢,還算正常,但迴頭再看地上的印子,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推土機不偏不倚正好從我身上軋過,要不是溝槽兩邊的土較硬,八噸重的推土機早就把我碾成肉餅了,而且如果當時推土機的鏟子再往下壓一點,那我更慘,瞬間就會被撕成碎肉。我越想越後怕,馬上告訴他倆:“保護好現場,我給幹部匯報一下,不幹了!”

    第二天,我迴到隊上,把發生的事如實向隊長作了匯報。可隊長不相信,他說,哪有從推土機底下活著出來的人?說完,他先找澆水的那個犯人了解了一下情況,立即和技術員一起跟我去地裏查看。看到現場的痕跡,隊長臉色大變:“康福平,好險哪,你小子真命大,幸虧兩邊的土是硬的,要不然你小子早完啦!”

    聽隊長這樣說,我心裏既後怕又慶幸。我想,推土機的雙鏈軌兩次交叉形成的那個十字,就像死神狙擊步槍的瞄準鏡,框住了我,我還是幸免於難,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機耕隊將這個事件定為生產事故,組織全體犯人到現場開了一個安全教育現場會。隊長說:“人命關天,大家決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隊長非常善良,會議結束後,立即領我到醫院去檢查。當時,我的頭疼又開始發作,農場醫院條件簡陋,隊長他們又把我轉到伽師縣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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